“不过,只有一件事……”
他低声说着,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露菲莉娅。
“我或许……应该……我会拜托他的。”
语气逐渐从犹豫变成了无奈的确信。
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某个对此尚无所觉的人自己的话,他怎么样拜托那家伙都行。
露菲莉娅奇怪地看着他,但恩里克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她也就没追问。
果然是没有意识到啊。恩里克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那家伙还有很长路要走——但同时,意识的一角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虽然知道自己会做,但他还是不太愿意去想象,自己不得不对那个自大狂妄的魔法师低声下气地垂头,拜托他让姐姐幸福的画面。
这个场景总有一天会发生,就算这两个在感情上同样迟钝纠结又别扭的家伙自己不肯往前走,恩里克也会强行推着他们走的吧。不过要恩里克来说,当然是越晚越好。
“算了,你记得有事艾迪会帮忙就好。”
露菲莉娅握了握自己的杯把,最后却也没去喝里面的茶,而是交叠双手,摆出了一副郑重的态度,直直地看向恩里克。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解决那些贵族的事情。刚才也说过了,如今的菲尔德只是强撑着,勉强维持正常运转的空壳,哪怕是一个环节稍微延迟了一点,都会造成不得不变成文件送到我们眼前的问题。”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忙碌,就连科因都
但偏偏这时,一群比起理想中的未来,更注重手中权力的家伙又开始了暗中活动。
露菲莉娅苦笑起来:“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但没想到这么快。也是啊,毕竟我所许诺的就只有空幻的未来。一无所有人能接受遥远的希望并为此忍耐,但当他们拥有了一些东西后,却反而会开始寻求更短浅的利益。”
她坐在那里,不是抱怨,也没有愤怒,却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坏笑着,说要给他们点教训尝尝。
就只是安静地,像是接受了现实一样微笑。
恩里克忽然感到一阵紧张,匆忙高声开口,像是要将尚且残留在空气中的那份沉重覆盖掉:“现在已经安稳下来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再等几年……”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露菲莉娅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是呢,只要再等几年,状况已经平稳下来的菲尔德,一定能够走向更好的未来。我想要描绘出的那个被称作空想的理想的国家,也总有一天会化作这片土地上的现实——我对此毫无怀疑。”
她的声音非常轻柔,却也有些飘渺。像极了她所描绘出的美丽而遥远的未来。
“但在此之前,恩里克。”
露菲莉娅微微抬头,那仿佛是将天空裁剪下来装入眼眶的双眸里,已然浮现出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在看到最后的花朵开放之前,我必须守护眼前这个孕育着可能性的幼苗。”
露菲莉娅·菲尔德,是个诡计多端的阴谋家。
她为女性地位的提高做好了铺垫,找出了消灭星花症的方法,获得了光明神的祝福,甚至在手下只剩下一个断臂骑士的情况下,从无到有地夺回了国家。
她做出了许多奇迹般的改变,书写着自己的理想,强行将本是空中楼阁的未来摘下了一小块,嵌到人们目之所及的此刻之中,但那不过是泡沫般的浮华之梦,是被现实轻轻一压就会瞬间破碎的虚幻倒影。
“国家层面上的问题绝对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解决的,这句话对我自己,同样适用。”
万花筒中的美景绮丽绚烂,引得人们如飞蛾扑火般向一起聚集,获得了短暂的连结与动力。但当他们意识到其真实也不过是细碎的玻璃片后,幻灭所带来的反噬,就会开始蚕食将美景描绘得触手可及的万花筒本身——那不过就是个折射光的道具,并非连接着绚丽世界的魔法。
“菲尔德再也经不起又一次内耗了,他们如果真的行动起来,现在勉强维系着的平衡就会瞬间坍塌。你明白的。所以……”
太阳藏进了云层后面,两人的身边吹过潮湿的冷风。露菲莉娅的眸色也阴影下加深了几分。
如风雨欲来。
“现在,我们两人有两个选择。”
两人喝下午茶的地点,说是庭院,其实更像是荒地。没有亭台,没有装饰的植被,是很少有人光顾的王宫的一角。足够清净,也能保证不会有人偷听。
露菲莉娅的声音清楚地空旷的场地上扩散开:
“当王,或者去死。”
恩里克一时间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几句话之前,他还在构想着可能会发生的未来。但现在,露菲莉娅只用了一句话就将他的构想全部敲了个粉碎。
他逐渐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也在这瞬间明白了姐姐这段时间所作所为意义。
他想要愤怒地大喊,想要跳起来将面前的桌子掀翻,想要揪住露菲莉娅的衣领叫她清醒一点,想要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