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尚留在城中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和至少一方势力有所关联,所以几乎没人能独善其身。这三方一动,可以说整个海盗港都乱了起来。
就好像从积木城堡的底部抽出仅仅一根木条,就让整座城堡崩塌一样。只是那么小的一场冲突,就直接让至今为止整座城市维系着的平衡土崩瓦解。
是该感叹这份平衡的脆弱,还是该为这么脆弱的结构居然能维持平衡这么久而惊讶呢?
有着靛青色长发的青年环抱双臂,和其他人的紧张慌乱截然不同,甚至颇显悠闲地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正站在一座灯塔的顶端俯瞰着这座城市,长大衣的下摆在夜风中如羽翼般扬起,像是一只偶然路过的高傲的鸟,正观赏着一场与己无关的争斗。
因为没有船能够出海,灯塔也就许久不曾亮起,在夜晚只剩下一片巨大而沉默的暗影,像是沉睡中的野兽。只要现状能够维系下去,就不会有人察觉到阴影中潜藏的威胁。
一支步履匆忙的队伍从灯塔下的小巷中穿过,目不斜视地直奔港口,丝毫没能察觉到灯塔上还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们是贵族派的人吗?还是国王的?
他没去分辨,也根本就没打算在意。
在灯塔之上,他可以看到几乎城市的各处都有人在聚集,分散,冲突,争斗。
在海鸣街的一个街口,马上就会有一队贵族手下遇上国王带来的精兵。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应该会进行一场干脆利落的战斗,贵族们甚至不会意识到他们在这里折损了人马。
不过国王的队伍精却少,直接面对数量占优的海盗恐怕会难以为继,所以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只将贵族的队伍推向战斗漩涡的中央。
简直就像是在下棋。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被整齐地分割出区块的城市正如棋盘,交错复杂的街道小巷是棋子们行进的轨道,不同色的棋子相撞,就会有谁被吃掉,离开棋盘。
只是某几个自以为是执棋者的人,因为同时也兼任着己方的国王一职,不得擅动,无法全面地掌握棋子的动向。所以他就能作为观棋者,稍微拨弄一下棋子的方向,将棋局朝着自己想要的形势推进。
比如说,让某个正打算和贵族进行定时联络的海盗被发现。
没错,点燃这根导火索,就是之前陆菲交给他的任务。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么一来自己也成了陆菲的棋子。不过因为这样更有趣,他直接愉快地忽视了这个问题。
“嗯?这可不行。”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港口边主战场的战斗有了一边倒的倾向,但市政厅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所以他还不能放任这里的表演太早结束。
其实他应该好,但是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又回忆起了陆菲那理直气壮的将自己当作棋子的态度。
他刚才已经决定不计较了,但一点点地去调控战局实在是个麻烦的活儿,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撕掉了并没人证明的“不计较”的承诺,理直气壮地将接下来要做的事归结为一点小小的抗议。
当然了,还可以加上另外一个理由:
“更有趣点才好。”
以夜色与阴影为背景,他那双如流动鲜血般的虹膜上,反射出了剩余三只魔兽听到主人的呼唤逐渐从虚空中出现的身影。
“棋局已经这么乱了,让这几只小家伙参与一下也无妨吧。”
弯起眼角,魔王在高塔上露出一个妖冶的笑。
需要深思熟虑的棋局?分析各自的目的制定计划?这可不是他喜欢的作风。
混乱,无序,哀嚎,绝望。
这才是与“魔王”之名相配的养料。
“虽然偶尔像人类那样去思考布局也算有趣,但说到底,还是一口气将精致的城堡推平这种事,更让人心情愉快。”
他弹了下手指,给三只魔兽下达了“随心所欲地大闹一场”的命令。
反正陆菲只叫他在市政厅有动静之前尽量维持战局的平衡,不要让任何一方占据绝对的优势,并没有规定具体的手段。所以懒得做那种繁琐细致的工作的魔王想着:让魔兽将所有人都消灭干净,也不会有任何一方占优。
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毕竟他是魔王嘛。
魔王最后瞥了一眼冲入人群开始肆意攻击的魔兽,不带任何感情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
陆菲对萨博侯爵和林晓薇讲了计划的后半部分。
更准确地说,是她给两人设定了一个目标,并将在达成这个目标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所有情况一一列举了出来,并给出了最有效的应对办法。
“虽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会这么麻烦,你们直接走任务主线就好,但是有备无患嘛。”
在简短讲完了九大类截然不同的发展路线(内含数十个小分支)后,陆菲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