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文氏,能在文氏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平日里总觉得文氏好糊弄,会无条件相信她,此刻这双熟悉的眼眸里竟满满全是不信任。
是从什么时候,文氏不再是她最大的依靠了?!
陆静娴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越发小心谨慎,还未想好托词,便听文氏淡淡道:“若是没有的话,那便是娘记错了。不过静娴,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你才是咱们府中最该知足的人,你说呢?”
文氏的语气平静,眼神淡漠,说出来的每个字陆静娴都能听懂,聚在一起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冲击!
所以,她之前全部的猜测都是对的,文氏在陆姝瑶回归以后,早晚会走到她的对立面,早晚会放弃她的。眼下这一幕,不正证实了当初她的种种猜测吗?
她同文氏十多年母女之情,却敌不过陆姝瑶同文氏的血缘关系。
“娘说的对。”陆静娴咬着牙,缓缓道。
陆静娴表面还算平静,心里却已经不停在算计,文氏已经不信任她了,以后在文氏跟前得更小心才是。除此之外......陆静娴看向韩敬元的方向,见韩敬元终于看过来,温温一笑。
得想法子尽快离开侯府了。
筵席散后,齐瑛非要以吃撑了为由,拉着陆姝瑶散步。难得夜深在外,陆姝瑶犹豫一瞬欣然应允。
“哥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不远处不知道谁家的小姑娘缠着兄长要背。
“叫你不要跟来偏要来......”那少年约莫才十四五岁,对五六岁的妹妹很是宠溺,嘴里虽说着嫌弃的话,却利落矮身,将妹妹背到了身上,一步步向着他们府里的帐篷慢慢走着。
“那大概是宗亲家的孩子吧?”齐瑛挽着陆姝瑶的胳膊,瞧着他们的背影很是感慨,“阿瑶,你知道我为何拼了命要拔的头筹吗?”
大大咧咧的女孩难得露出情绪低落的一面。不等陆姝瑶回应,齐瑛又道:“其实不为我自己,是为了我哥哥。”
陆姝瑶安抚地拍拍她,静默地安慰着她。
“我哥哥是个天纵英才。他自小跟着父亲习武,文才武略皆通,才满十五岁便跟着父亲上战场。父亲战功累累,兄长英姿勃发,我和娘总想着只要有他们在一日,将军府便会荣盛一时。”
“谁也没想到,乾元三十九年的那场大战中忽然出了变故,死了很多很多将士,之后我再没见过父亲.....哥哥送回来时也已经奄奄一息......”
齐瑛从不怕人笑她男孩子气,娘说了他们将门虎女,不必扭扭捏捏,若是有朝一日朝廷需要,就是上战场又何妨?娘没说的是,将士的一生走到尽头,也不过马革裹尸。
她们母女在京都,从没收到父亲的消息,据说还在替陛下戍守边关,可是死了还是活着,大抵也只有陛下才知道。
“我父亲常说,哥哥是将才,有朝一日会继承他的衣钵,继续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可惜如今哥哥却重病缠身,再也没站起来过......”
齐瑛抽抽鼻子,有些不愿回忆那段昏暗的时光。不知是今夜月色太好,还是她同陆姝瑶太过投契,头一回有想要倾诉的欲望。
陆姝瑶听到这儿大抵知道齐瑛是谁家姑娘了,她心道自己同将军府还真是投缘。
陆姝瑶揽着齐瑛的肩膀,递了帕子过去,柔声道:“所以,你这次是想替你哥哥求药?”
“嗯!”齐瑛重重点头,“有一味药,我娘同我都遍寻不得,上回听见还是在城南街市......不过我娘去瞧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这回圣上围猎,倒是个好时机。”
陆姝瑶心道,难怪上回竟恰好在城南碰见将军夫人,能叫她有机会仗一回将军夫人的势。
陆姝瑶心里慢慢回忆上辈子,她被关着的时候,确实听说将军夫人有个儿子身子一直不大好,不过最后好似不是被治好了,而是不治身亡了......
看齐瑛说起哥哥的模样,定是和兄长感情极深,若是齐公子真不治身亡了,那齐瑛该多伤心?
“拿着擦擦眼泪。”陆姝瑶帕子举了半天,齐瑛一直没接。
齐瑛别开脸,仰头看星空:“阿瑶,你可别瞎说,我根本没哭。男儿流血不流泪。”
陆姝瑶:“......”
说得有道理,但你和男儿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就没哭。”
“好好好,那你明日还是去狩猎吧,不用陪我。这回定要拔得头筹,待陛下赐了药材下来,你哥哥就有救了。”
“好是好,可你真不要我陪?”
陆姝瑶眨眨眼,笑眯眯道:“我们男儿不需要陪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骑马摘花!”
“噗,哈哈哈哈哈。阿瑶你傻不傻,男儿哪有你长得好看,还摘花!”
两个小姑娘一路说笑着往回走,积攒在齐瑛心中的郁闷散了许多。
“主子,夜深了,咱们也回去吧。”
隐匿在树下的沈韶点点头,眼神却还看着姑娘们走远的方向。
小软包还挺有用,安慰起人来一套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