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殿门口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还有一对主仆的对话声。
紧接着,是本该出现在梦中的铃铛声,带着不谙世事又一尘不染的天真,轻摇慢晃着,一点点靠近过来。
萧明珩朝门口望去。
看到他的一瞬间,萧箜仪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
今日听其他妃嫔闲聊,她才知道,昨个夜里宫里头死人了,死的是一个不受宠的婕妤。
好巧不巧的,这位婕妤恰好就是那日那两个太监的幕后主使。
萧箜仪明明派人仔细盯着萧明珩,可她的人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动向,只知道他莫名其妙感染了风寒。伺候婕妤的宫人同样毫无察觉,主子就这么被无声无息地害了。
得知这个消息,萧箜仪立时改了主意,决定亲自过来看看他。
或许,这条狗比她想象中的更有用。
第60章
萧箜仪让两个宫人留在外面,独自提着灯笼走进殿中。
身穿锦衣华裙的少女步步生莲,周身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莹莹光晕,美得不似真人,跟破旧简陋的大殿格格不入。
萧明珩从床上坐起身,转动漆黑清澈的眼珠,看向走近的她。
少年俊美的脸颊透着不健康的红晕,他此时应当处于很不舒服的状态,可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像是感知不到身体的难受似的,只是毫无情绪地、平静地看着闯入的人。
初次接触的时候,萧箜仪觉得,萧明珩就像个没有生息的木头人,任由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腐烂在西十二宫最边上的角落,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但经过昨日的事,她才明白,若是真把萧明珩当成任人欺凌的泥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有些人顶着一张干干净净的皮囊,看似弱小无害,内里却是只睚眦必报的恶犬。
但是恶犬,也能够被人驯服。
萧箜仪盈盈走上前,琳琅的环佩声与清脆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如泠泠清泉般悦耳。
她娥眉微蹙,一双水波澹澹的美眸中噙着担忧,柔声地关心道:“七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萧明珩坐起身后,更显得身形瘦削,单薄的衣袍空荡荡的,勾勒出清瘦分明的脊骨,身后的影子带着落拓孤寂。
他望着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染了风寒。”
若是一个正常的、受到良好教养的皇子,面对来关心自己的人,态度不会这么冷淡,也不会仅仅是机械地回答问题,连一句“不用担心”这样的客气话都说不出来。
可萧明珩自幼丧母,能有谁愿意教养他?
萧箜仪不会生出类似于怜惜这样的情绪,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成为谁手中的利刃而存在的。
她心底装的全是算计,面上却做出一副十分心疼的模样,咬了咬下唇,眸中噙着的水光像是随时都会化作泪珠滚落下来,“你这屋里怎么连个炭火盆都没有?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炭火,再给你送几床厚被子过来。”
“我还给你带了饭菜糕点,待会儿你起来吃点东西就有力气了,也能尽快好起来。”萧箜仪回到门口,从荣姑姑手里接过攒盒,放到陈旧的木桌上。
萧明珩看着她在自己的房间走来走去。
他不喜欢有人闯入他住的地方,但如果那个人是她就没关系。
“过会儿我让人给你送风寒药,不过……”放下攒盒,萧箜仪转过身,迟疑地望着他,“得有个人留下来帮你煎药。”
她停住脚步,萧明珩的视线也随之停下。
默了片刻,他问:“谁?”
萧箜仪对萧明珩的看法又有了细微的改变。
他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恰恰相反,他很愿意跟她讲话。
是因为他本性如此,还是因为上次送了他一件披风,被他记住了?
萧箜仪掩下思绪,眉笼如烟的薄雾,明亮的眼眸如星子,蕴着柔软的光,“我这次过来,带了一个我身边信得过的太监,往后就让他来照顾你,可好?”
句句都像是真心为他考虑,不掺杂任何杂念。
萧明珩一下就想起了,最近几日暗中监视落月殿的那个太监。
他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眸中无波,“可以。”
“那我先走了,七哥哥你好生休息,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