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睿收敛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睡。再过几日就是你的及笄礼,可有什么想要的?”
他特意赶在萧箜仪及笄之前回来,就是想亲眼见证这一天。
萧箜仪淡淡道:“没什么想要的。”
在萧明睿看不见的角度,她眸底情绪几番变换。
对于旁人而言,及笄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可对于她而言,却只意味着恐惧。
到后来,萧明睿真的趴在萧箜仪肩头睡着了,鼻息清浅均匀,毫无防备。
男人凌厉的下颌冒起了青色的胡茬,应是最近一段时间太过疲惫了。
方才萧明睿故意说那些话,萧箜仪总觉得,是带了试探意味的。
他是想看看,她听见跟他成亲会是什么反应吗?
而且这次他从扬州回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明明被皇帝打压,萧明睿不低调行事,反而行事愈发张狂霸道了,连回宫上禀都敢这么耽误。
萧箜仪猜不透他的想法。
及笄那日,萧箜仪贵为公主之尊,自然会大肆操办。
萧明朗和萧明睿送她的及笄礼都是首饰华服。
萧箜仪拥有的首饰和衣服都够多了,她留下自己平日常用的,剩下的都托人变卖,购置粮草送到了北地。
到了这日晚上,萧箜仪意外地收到了萧明珩送来的及笄礼。
太监端着托盘呈上来的时候,她看红布下面方方正正,还以为也是衣服,并没太放在心上。
后来让人掀开,才发现并非她见惯了的首饰衣物,而是一套陈旧的古籍,名《奇巧天工录》。
萧箜仪以前从父亲那里,听过这本书的名声,知道是前朝吴清子所作的奇书,记载了无数种精妙绝伦的机关结构,大都是控制水利的。
父亲在工部干了大半辈子,也只见过这部书的残篇,萧箜仪那时还央着父亲偷偷带回来给她看,残破不全的篇章她也看得津津有味,废寝忘食。
听说这套书早已流落民间,无处可寻,萧明珩是如何寻到的?
萧箜仪迫不及待地拿起第一本书,直接翻到中间,果然记载了她小时候看过的那一部分内容。当时她就是学着这本书上绘的结构,造出了自己的小水车和小木船。
她当下便靠坐在案几前,从头开始翻阅。
萧箜仪今日收到了无数名贵的礼物,可只有萧明珩送来的这套看似平平无奇的书,送到了她的心坎里。
刚及笄那几日,萧箜仪心里压着事情,眉间总是笼着忧色,看起来怏怏不乐。
这天,她在喂后院荷花缸里养的锦鲤,刚喂完一半鱼食,就听见晴溪过来禀报说皇上来了,梅贵妃请萧箜仪过去。
萧箜仪心神一晃,手里的鱼食纷纷扬扬落下去,便宜了荷花缸里游来游去的鱼儿。
她出神地望着水面倒映出的穹顶和树影飞鸟。
过来许久,才长舒出一口气,转身进了殿内。
萧箜仪未施粉黛,穿了身最素净保守的衣裙,戴着面纱去了主殿。
梅贵妃正抱着萧明诚,看他在圣上面前讨巧卖乖,三个人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
萧箜仪有些迟钝地走上前,低声行礼,“见过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过来陪你母妃和弟弟玩一会儿。”
“是。”
萧箜仪坐在梅贵妃身旁的位置,始终低垂着头,神情淡淡,也不怎么说话,瞧着颇有几分木讷。
她只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硬着头皮混过这一次。
总归后宫佳丽那么多,皇帝不可能日日念着她,只要她尽量少在皇帝面前露面,不让他起意,应当还能安稳度日。
可偏偏事与愿违。
萧明诚忽然大叫了声:“姐姐你怎么一直戴面纱啊?”
萧箜仪还来不及反应,薄如蝉翼的面纱便被用力扯了下来,她的呼吸几乎在刹那间停滞。
梅贵妃下意识护住了萧明诚,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萧箜仪一眼,“诚儿还小,你别放在心上。”
萧箜仪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闹起来,她只能默默掐紧了掌心,垂眸道了句:“无事。”
面纱垂落在地,她眼里的光也渐渐熄灭。
临走前,皇帝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里的荷花酥不错,香而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