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门朝学校内看去,没发现什么不同,可能是下午,学校里只有老师的声音,其他学生的声音反而听不到了。
他打开小门朝着三年级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严温玉,她正在教室门外的梧桐树下徘徊。又注意到别的教室都在上课,唯独她的班级没在上课。
他放低脚步声走过去。
严温玉低着头,看着脚底下,没有留意到旁边多了一个脚印,直到季晨说话,她才被吓了一跳,看向季晨,随即又低下了头。
她的眼睛红红的,眼睛里还能看到眼泪在打转。
季晨走过去,在口袋里摸索了下,找到了刚才在村委会拿的卫生纸递给她。
“不干净吧。”严温玉嘟囔了句,还是接过来那个卫生纸。
季晨拍拍她的肩膀说:“怎么,刚才不是跳舞跳的好好的。”
“你看到了?”严温玉反问,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哦,你刚才也在门口看呢吧。”
她吸了吸鼻子,似乎心情得到了缓解。
季晨指指教室:“里面什么情况,你不上课啊?玩忽职守?”
“哪有那么严重,学生们正在读课外书。”严温玉心虚地解释,眼睛朝着上方看去。
季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作为职业习惯,这种面部表情他是最清楚了,便只好又说,“在外面差不多了就快回去上课。”
严温玉点头:“朱婶在家?”
季晨没回答反问她:“怎么把练舞停了,不是时间要紧吗?”
现在已经五月底了,马上就六月了,昨天严温玉在家说了好几遍时间太紧张了,学生们没有舞蹈基础,学不会这样的舞蹈。
时间紧张,今天却没有抓紧时间练舞,不像是严温玉的风格。
“嗯,不想练了,以后也不想练了,一会我就跟校长请个假。”严温玉说着很是泄气的样子。
季晨一听便知道应该是出什么事了,但严温玉的样子分明是不想说,便没有勉强她。
聊了几句严温玉进了教室,季晨看着那背影,又朝着校长办公室走去。
“这个啊,小严班里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下午练舞时不好好练,拖慢了进度。”校长办公室的郭老师正在印卷子,看着季晨回应道。
季晨说着谢谢,又在严温玉办公室前坐下来,等着她下课。
严温玉出来时便看见季晨还没走,季晨嘱咐着你先回家,便径直朝着她刚出来的教室走进去。
教室里面闹哄哄的,季晨看着教室后排的正在打闹的几个男生,想到了刚才郭老师说过的,班里的刺头,想必就是这几个男生了。
几个男生看着季晨的样子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打理他。
季晨手里拿着篮球,是从校长那里拿来的,学校操场上有一个篮球架,但看情况打篮球的人并不多。
他指指篮球,问那几个小孩:“要不要去跟叔叔一起打篮球?”
几个男孩一听兴趣就来了,一起看向那个个子最高的男孩:“李超,你说要不要去?”
“去,早就说想打篮球。”那个被叫做李超的男孩答应着,马上站起来了。
这一站季晨都觉得可以平视他了,这个三年级的孩子身高真是蹿的很高,才这么小,个子居然只比自己矮一小截,目视身高大约是170了,比自己小十几公分。
李超这一站起来,其他男生也站起来了。
季晨示意他们跟上自己,便先行在前面走着。
严温玉还在办公室里,老远隔着窗户就看到几个男生跟着季晨,仔细看去,那几个男生可不就是下午不配合的叛逆期男生嘛。
她好奇心使然,看着他们走向操场,想了下先回了办公室把门锁上,然后这才跟着他们向操场走去。
还没到操场就听到他们在说着什么:“接住,超你打篮球不行啊……”
不用说,他们应该是在打篮球。
严温玉在操场入门处远远地看着几个人。
以季晨为首,几个人分成两队,季晨偶尔做个投篮动作,似乎在教他们应该怎么操作。
几个男生便跟着季晨做着同样的动作。
严温玉撇撇嘴,没再看他们了,又回到自己办公室。
刚才校长特意跟自己谈话,又在说六一儿童节的节目一定要好好排,争取为朱家村争光。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几个男孩愿意配合了,但时间太短了。
今天下午学生们的动作已经很不标准了,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这不是为难自己嘛。
她泄气似的趴在桌子上直叹气。
季晨回来时便看到严温玉正趴在桌子上,办公室的门开着。
他让几个男孩先回家,这才悄悄地进了办公室,先把篮球放在一个角落里,这才拿起办公室里的盆出去。
学校有水管,村里是定时放水的,每次村里放了水,村民大多数就在学校接水,再挑着担回家倒进自己的水缸里。
季晨把水管打开,一股凉水便直冲而下,今天村里没有广播,水管里居然有水。
他现在随时带着毛巾,除了因为毛巾方便之外,还有就是天气太热,没有纸巾,只能用毛巾擦汗。
严温玉听到水流声朝着外面看去,先是看到了宽厚的肩膀,胳膊上有晒过的印记。
原本皮肤很白的季晨,除了脸上还显着来自新世纪的白皮肤,身上早就是小麦色了,而背部的线条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体格。
严温玉想到早晨偶尔能看到季晨在村里跑步回家时的场景,顿时觉得季晨太过于自律了。
正想着,季晨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
她轻咳了一下说道:“洗完咱们快回家吧,今儿晚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季晨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严温玉在收拾桌上的书本了,还有学生们写的一些生词作业。
外面能听到村子里传来的声音,家长在大声喊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回家吃饭。
季晨回来把洗脸盆放下,这才与严温玉一起往家走去。
路过校长办公室时,里面很安静,办公室外面落锁了。
季晨见状叮嘱:“明天帮忙把篮球还给校长。”
严温玉先是啊了一声,停顿了几秒钟这才点头---篮球是校长的。
她一想到刚才打篮球的几个人那么开心的样子就觉得羡慕,自己无论如何都搞不定那几个男孩的。
下午自己还悄悄掉了几滴眼泪,觉得自己很没用,几个男生都搞不定,别的老师肯定有经验,比自己做的好。
季晨看着严温玉垂眸看着地面,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又说:“明天你们班的李超他们会跟着一起跳舞,你做好心理准备,男生跳舞不比女生,可能会记不住那些动作。”
严温玉疑惑地看向他,想到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样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季晨这是在帮自己,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渐渐露出开心的笑容。
季晨瞄了一眼严温玉,在夕阳的金色余光之下,那个梨涡像是一池深水,要将人吸引进去,他慌忙撇来眼神,看向前方。
自己家里的院子一角厨房此时正在冒着烟,远远就看到朱婶。
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尽管之前已经跟朱婶说过的就照看孩子,其他的不需要做,但每次朱婶都把饭做好在家等着他们。
一想到这里,严温玉便悄悄说:“朱婶像是我们的亲人。”
季晨点头表示赞同:“她没有别的亲人,正好我们做她的亲人,一举两得。”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踢毽子,其实并不是毽子,是朱婶前两天做针线活时,给几个孩子缝制的沙包。
他们有时候用来扔沙包,有时候又当做毽子来踢。
旁边放着木质手推车,乐乐躺在里面还在睡觉。
天色黑下去了,院子里蚊子开始猖獗。
季晨把蒲苇点着,分别放在院子周围,烟气瞬间充斥了整个院子,被风一吹又飘向了远处。
朱婶做着烩菜,正守着锅发呆,她早就看到两个人一起回家了。
严温玉过来帮忙时,她特意悄悄问严温玉:“是不是你俩说好了,今晚能睡一个被窝了?”
严温玉瞬间脸就红了:“没有,还是各睡各的。”
“你俩啊,过几天我得劝劝柱子。”朱婶边说着,边往碗里盛满烩菜。
季晨接过朱婶手里的碗,听到朱婶抱怨:“你啊,大男人的就不能主动点啊,要是我儿子,早就打你屁股了。”
季晨疑惑地看向严温玉,严温玉只是脸红着。
此刻在黑夜的掩盖下看不出脸上的红晕,只能觉得自己脸上烫烫的,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感觉到季晨的目光,摇摇头低声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朱婶心里琢磨着过几天得亲自找季晨说这件事。
吃饭时,严温玉今晚格外安静,往常她跟朱婶聊得很多,饭桌上几乎都是她俩在说话。
季晨奇怪地看看她,又看看朱婶。
朱婶整个晚饭时间都在敲敲打打自己,说着什么男人嘛,低下头没什么的,还有什么主动点,大老爷们得硬气。
这些话导致他整个晚上都很疑惑。
隔天一早起床时都觉得头有点疼,耳边似乎还有朱婶的声音,他晃晃脑袋,来到院子里。
严温玉早就醒来了,她今天早上已经决定了,上午就开始排练舞蹈,任何困难都打不到她。
季晨洗漱时看着她便哼歌边喂鸡,直到临出门,还在哼着歌,这才放下心来,朱婶昨晚的话应该也是没有什么重要的。
严温玉早早就煮了鸡蛋和粥,吃完早饭几个孩子还在睡觉,便悄悄出门。
昨晚朱婶在自己家住的,这是他们一起决定的。
朱婶家里没有亲人了,一个人住难免会想多,便安排朱婶跟自己住在一起。好在炕大,能睡的了这么多人。
唯一的便是得忍受朱婶在耳边的唠叨声。
虽然话多,她觉得很快乐,这令她感觉朱婶是实实在在关心自己。
到了学校,果然看到好多学生聚在一起,校长站在旁边看到她来学校说着:“小严来了,你们班的这几个学生太认真了,就等着你来教跳舞。”
严温玉看着教室门前排排站的学生,有些感动,仔细看他们,似乎不停地看向最后面的几个高个子男生。
昨天季晨已经给她提前打好招呼,很大可能性是几个男生事前已经把学生们组织起来了,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积极。
严温玉看着他们,有些感慨,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搞不定这些小孩子的。
他们虽然只有几岁但到底是跟自己有代沟的,后面的几个男生身高都要超过自己了,更是长的人高马大的。
看着他们,校长在旁边笑眯眯的,似是感到很欣慰。
“昨天柱子的工作做的不错,今早乡里专门通报赞扬了,还说以后就让柱子在咱们村做锯木工了。”校长锤了下自己的腿又继续说,“昨天我就看柱子都没抱怨,你嫁了个好人呐。”
校长寒暄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严温玉看着校长一瘸一拐地走了,想到了昨天季晨又给自己的钱,还说这些钱慢慢攒着,但也不必太节省,该给孩子们买的东西就买,尤其是吃的方面不该节省的地儿就不省。
严温玉点头,想到了自行车的钱,再攒几个月,首先把亲戚们一起资助的自行车钱还掉,然后再还村委会的钱。
一想到这里,她的动力满满,仿佛看到了远处的财神爷在向她招手。
严温玉看着站着的学生,便拍了下手,高声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先练一会,然后咱们再接着上课。”
她的嗓音没有那么大,大声说话嗓子反而有些哑了。
最后面的李超见状,把身旁装着电池的大喇叭递给严温玉。
严温玉说着谢谢,心里又是一番感慨。
上午因为同学们自发的配合,基本动作学生们学得很快,虽然有些动作没有那么标准,好在严温玉也并不是专业的舞者。
中午吃饭时,朱婶来了,抱着乐乐,三个孩子也跟着,她们对学习跳舞很有兴趣。昨天就一直跟着班里的学生在这里练习舞蹈,现在更是缠着严温玉说着下午要跟着他们一起练习舞蹈。
严温玉突然想到,让三个孩子在后面充人数。
村里的舞蹈没有那么严格,说白了得不得奖的并不是那么重要,主要是重在参与。
校长前几天就跟她说了这次报名是提前报的,前几年乡里也举办过这样的活动,大多数村子都不会参与进来,而朱家村更是如此。
今年因为严温玉的加入,校长便自作主张把名字报上去了。
没想到事情很顺利,报上去之后乡里对他们村很是重视。
因为农村好多学校没有什么才艺表演,参加比赛的学校本来就没几个。
而县里的报社等着报道农村学校的德智体美教育水平,这正是一个机会。
严温玉一想到此,不免又有了一丝紧张,还有几天就要表演节目了。
这两天就得练好舞蹈,把音乐准备好,她不知道这里的音乐有那些,到时候得准备合适的音乐和衣服。
三年级的学生衣服准备的没有那么齐全,个子身高尺码都不相同,现卖都不好买,好在校长提前向她打包票了,说着衣服会提前给他们准备好。
唯一担心的就是衣服颜色可能没有那么丰富,大概只有绿色或者红色,从这两种颜色中挑选一种。
这里的学生平时大多是穿自己的衣服,校服每年会发一件,但校服因为是崭新的,学生们舍不得穿,每到过年时才会穿上一年发下来的校服。
而这次,听校长的衣服也是要发校服,她虽然觉得校服跳起舞来没有那个氛围,对参加比赛没有什么好处。
但一想到,校服可能是学生们新一年的新衣服,便觉得还是实穿比较好。
因为班级里刺头李超的组织,上午学生们的练习状态很好。
严温玉看向校长办公室,想到得提前跟校长说准备衣服的事。
朱婶抱着乐乐看严温玉半天都在发呆,便安慰她说道:“小严,就当给咱们村里争光了,昨儿听他们说,你们练的很好,动作都一致了。”
昨儿应该是村民跟朱婶说的,朱婶一直很遗憾没来看他们练习舞蹈,今天专门抱着乐乐来看他们。
严温玉点头:“朱婶,您以前去过乡里吗?”
朱婶摇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感叹:“没去过乡里,但去过县里,县里比咱们村里好啊,那马路不是土路,是修好的,咱们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那么好的路。”
“正好,我也没去过,过几天我们一起去,您就带着乐乐一起去看我们跳舞。”严温玉安慰她说道。
“哎呀,那怎么行,我不识路,丢了怎么办?”朱婶虽然话是在拒绝,但她露出了期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