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字饱含了太多感情了,她眸子里有着哀怨,有恨,以及一丝不那么明显的爱。
皇上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愣了愣,即便他向来知道他的这个皇后爱憎分明,“朕有愧于你。”
沈清漪强忍着眼泪流出来的冲动,“皇上您知道就好。”
或许是人之将死,皇上这段时间忍不住想起自己皇后的各种好,他看着依旧风华绝代的皇后,忍不住道,“那晚晚可以原谅朕吗?”
听着他唤自己的小名,沈清漪再也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可她语气确是前所未有的冷,“臣妾不愿。”
皇上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大受打击,精神恍惚,喃喃道,“也罢也罢。”说着他将怀里的荷包拿了出来。
沈清漪目光落在他手里那个熟悉的荷包,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声音哽咽,“这么多年你还留着它!”
皇上惊讶极了,心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是当年竹澜赠予朕的。”
沈清漪笑了,她又哭又笑,皇后仪态全无,她唤出了二十多年前那个称呼,“小结巴,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明明说过你会娶我的。”
皇上顾不得身体的虚弱,激动地一把抓住她,“你说清楚!”
沈清漪目光落在那个荷包上,只觉得荒谬不已,“这个荷包是竹澜第一次学会时赠予我的,我那时候日日佩戴在身上。”
她一直以为,这么多年她是竹澜的替身,原来兜兜转转,一开始其实就是她。竹澜被误以为了她。她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的替身。何其可笑。
当年那个短暂失明的结巴少年被太监欺负,彼时刚入宫的她不小心误入了一处偏僻宫殿救下了他。她学着话本子里江湖侠义并未留下姓名,每隔一段时间便借着进宫悄悄陪着对方,那一年里她渐渐被少年真诚执着所吸引。最后一次见面,她不小心遗落了荷包本以为是落在出皇宫的路上,为此她懊恼了好久。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庶皇子秦霄,是许诺会娶她的少年,后来得知他被迫娶了皇妃她伤心了好久。再后来皇妃生下孩子难产而死,他也登基成了皇上。
刚登基的他第一件事就是向父亲提亲,她高兴极了,不顾家人的反对,甚至不惜与母亲决裂义无反顾入了宫。后来才知道,他娶她为的不过是为了巩固皇位。
皇上心神一震,他紧紧拉住沈清漪,“是你,怎么会是你。”那一年里少女温柔极了,怎么会是那个传言中嚣张跋扈的沈大小姐。所以他才会相信定是那个荷包的主人享有温婉贤淑美誉首辅嫡次女钟竹澜,后来他失明好了以后那个少女却再也没来过,他以为是钟竹澜。那日钟竹澜出嫁的日子,他在自己寝殿喝的酩酊大醉,也是那时候开始他有了野心。只有坐了最高的位置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所以,他故意接近太子皇兄,设计了几位皇子之间的矛盾,看着他们鹬蚌相争,而他在后面坐享其成。太子皇兄待他极好,可是为了那个位置,他亲自放了那把火。
他以为那个少女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变了心,终是负了他,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他最初想要权力也不过是想求得心爱之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被权力弄的贪婪了起来,欲望没有止境。他曾经也是一个被逗弄几句就会脸红的少年。
沈清漪已经彻底明白了,她冷了语气,彻骨寒意,“秦霄你的爱当真廉价。”竟连喜欢的人是谁都分不清,你喜欢的到底是当初那个少女,还是只是一个幻想。在你的幻想里你心爱的女子是琴棋书画精通的大家闺秀,而不是我这个将门之女。
皇上颤抖着手,有些苍白无力,“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他神情激动,抓住沈清漪的手,“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晚晚,朕爱你,朕一直爱的是你。”
沈清漪用尽力气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皇上您爱的至始至终是您自己。别和臣妾说爱,臣妾觉得恶心。”
皇上本就身子虚弱,神情激动之下靠在床头大喘着气,他闭了闭眼回想起这二十多年来他对沈清漪的所作所为,冷落她,害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致使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一手扶持了宁贵妃与她分权……他都做了些什么!明明当年他许下承诺会珍视那个少女,把她捧在手心上宠着。原来一直以来伤害的都是他。
“咳咳!”他拿起帕子捂着嘴,一阵咳嗽后,他看着帕子上的鲜血,眼神黯淡。
沈清漪冷眼看着,心里一片冰冷,她觉得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她起身看着皇上一字一顿道,“臣妾悔了,惟愿与陛下生生世世不复相见。”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她以为她嫁的是当初那个被她说几句就会脸红的结巴少年,结果换来的是帝王薄情,一生无孕,被困深宫中。她曾经对母亲说过,她绝对不会后悔,原来是她错了。
皇上在身后用尽全力竭力嘶吼,“晚晚别走,朕求你别走!”他挣扎着下龙榻,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又没了自己起来的力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再无帝王的半分骄傲和尊严。
沈清漪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她第一次发现,秦霄他不值得,他真的不值得,震惊失望之余,她死心了,彻底死心了。然后迎来的是解脱。
沈清漪回了凤栖宫,命人打了水沐浴一番后换了寝衣睡了一觉,这次梦里她没有遇到那个结巴少年,而是开开心心在家做她的沈大小姐,承欢父母膝下。
沈清漪刚走没多久,宴宿洲就进去了,他看着趴在地上的秦霄不为所动。
秦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他方才一直不想喊人就是怕被宫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他原是打算自己想办法起来的,一抬头看到宴宿洲,他立即皱眉不悦道,“还不扶朕起来。”之前他会因着宴宿洲是竹澜和他的孩子而看他哪哪都好,眼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就看宴宿洲格外不顺眼了。他心里在怪当年钟竹澜什么都不说让他误会了那么久,丝毫没有想起他当初夺人臣妻强行占有了钟竹澜,逼得她以死相逼才出了宫。
宴宿洲气定神闲地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并未理睬他。
秦霄瞪大了眼睛,“好你个宴宿洲,莫不是想造反不成!”他方才用尽力气试图爬起来,此刻已经是有气无力了,这话没有半分威胁力,甚至尾音还有几分颤抖。
宴宿洲眸子沉了沉,言简意赅道,“皇叔这些年过的还真是精彩,只是不知道你午夜梦回是否能见到我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