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新烟知道这对老人和善,只不过她天生不是太过热络的人。要是撒娇的话距离也许会拉近很多吧。
等到车逐渐驶远,堂叔那张一直带着笑容的脸才垮下来。
“呸,赶飞机,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有几个臭钱。”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从口袋拿出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总有一天..”
“你气什么?”堂婶将他的表情看在眼底,“再怎么有钱再怎么有文化,不还是连个孩子都没有吗,收养还收个女儿,还带回来给亲戚们看。”
她语气充满不屑:“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自己的大胖儿子在边上拿着游戏机按得啪啪响:“还是我儿子厉害,长得又帅又聪明。”她突然母爱泛滥,掰着儿子的脑袋亲了一口。
“哎呀烦死了!!”小磊擦着脸上的口水吼道,“亲我做什么!我游戏都快被你弄输了!”他眼睛依旧像是粘在显示屏上。
“你这臭小子,昨天就是你闹的。”一根烟抽完,堂叔看了看那一头钻进游戏机里的儿子,将烟头丢在地上,脚在上面使劲碾着,转身走了。
桑明成和姜燕起初对她的学习非常重视,到后期,发现这孩子不仅早慧,而且学习习惯非常好,从最初的惊讶,到后期的习以为常。
他们让蓝新烟自己安排自己的学习与课外爱好,蓝新烟便选择了运动,她幼时便体弱。
虽然后期营养都跟上了,但留下来的病根有时候也会叫她力不从心,她便让桑明成给她报了网球与游泳课,每周两节地练习。
这对父母倒没有去问为什么女儿不选择艺术类。比如说舞蹈,比如说钢琴与绘画,他们完全是相信女儿做出的选择。
而蓝新烟也坚持得很好,转眼,十二年过去了,经过了高考,蓝新烟到了上大学的时候了。
她此刻才回想起,原世界中,高考完的顾永烨去做了义工,然后影响深重以后成了一名公益律师。
但是这一世中,她并没有在初中时离家出走,被男友抛弃独自在出租屋内自杀被解救后,得到顾永烨的帮助。
如果这没有发生,那么顾永烨这辈子要走的路还是如此吗?
然后,蓝新烟就遇到了顾永烨,并不是在大学中,而是在一家餐厅中。
如果不是他胸口挂着名字的服务牌,她还认不出对方来,顾永烨黑了,人长得愈发高大伟岸,五官俊美,作为服务生端着餐盘在餐厅走动,让人以为他是在走高定的模特一般。
原世界中不是去做义工了吗?现在这个是同名同姓?
蓝新烟是来这家餐厅应聘做兼职生的。从上大学开始,她就拒绝家中给生活费,说想要利用课余时间锻炼自己。
虽然爸爸妈妈一再反对让她专心学习就可以了,在她一再坚持下,桑明成和姜燕就没有再说什么。
而这家西餐厅,是校内社区上有人推荐,说时薪不错工作也还算轻松,蓝新烟才来到了这里。
“哎,我是专门为了他来的呢。”一个涂着粉色唇膏的短裙可爱女生嘟着嘴说道:“他现在在校内可是红人呢,可是我来了四五次他却还是不肯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追他的人那么多,恐怕他连你的鼻子眼睛眉毛都没看清吧,你还想要人家的联系方式。”
旁边的短发女生嘲讽地说道,“死心吧。”
蓝新烟挑挑眉,真没想到啊,啧啧。她仿佛一个看热闹的老阿姨。
然后就看到顾永烨朝这边走来。
蓝新烟:“?”
“客人,请问您要点些什么?”顾永烨问。
“不用,我马上就走。”蓝新烟打定主意,起身拿起包包离开店里。
也许真的是同名同姓呢?她想,还是去看看另外一家吧。
既然想到了顾永烨,蓝新烟还是想要再去找找王铁梅奶奶。
在她离开那个社区的第三年小区就被拆迁了,王铁梅奶奶不知道搬到了什么地方,她试图在网上发帖询问,大多石沉大海,无奈她只能翻一些学校的贴吧,查找发帖人和帖子内容一个个地寻找,总算是划了大定的范围。她心里只祈求老奶奶这些年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
这是蓝新烟经历的第三个世界,她看遍人的无数丑态,也只有张姐和王铁梅给她的温暖让她铭记至今,想报复一个人很容易,但想报答一个人却很难。
蓝新烟走到小区门口,却近乡情怯,犹豫半晌走了进去,她只知道是在这个小区,大概的楼栋却不确定,好在小区不大,蓝新烟决定碰碰运气。
当她在小区里一圈一圈溜达,溜达到一些坐门口聊天打牌的老人都对她开始怀疑了的时候,她觉着自己该换个方法,也许该更灵活点儿,她朝那些怀疑地盯着她的老人走过去:“请问您知道王铁梅奶奶吗?”
“啥?”头发全白的老人没听清楚。
“王铁梅,老奶奶。”蓝新烟一字一字地一字地说清楚。
“哦,认识,你找她什么事儿啊?你是谁啊?”老人抬头问道。
“我是她以前的邻居,关系挺好的。”蓝新烟慢慢地,清晰地说道。
“关系挺好的那你不知道她住哪儿?”老人家看蓝新烟的眼神更可疑了,一幅“你别想骗我”的表情,现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年纪轻轻不务正业的人可多了去了。
“呃……”蓝新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觉得自己再说出点啥,在老人家眼里都是可疑的。
“行,您继续去歇着吧,我自己去找。”蓝新烟准备离开。
“你找王铁梅呐,”一个穿着白背心地摇着扇子走出来,“是儿子当医生的那个?”
“哎,是,您认识?”蓝新烟看老人家知道,停住了脚步。
“知道,住在那楼,三楼左边那家。”老人“啪”地把扇子一收,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您。”蓝新烟抬脚就往那边走。
到了三楼,门没关,门口挂着帘子,蓝新烟到门口才想起自己空着手,责怪自己是太激动了,竟然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顾及到。
她也不知道老人家爱吃什么,就买了些软口,又有营养的水果和营养品,手上拎得满满当当,再往王奶奶家走时,心情已经不似最初那样激动了。
她将东西放在门口,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一声回答:“谁呀?”听起来很有精神气,然后就看着王奶奶穿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
“王奶奶!”蓝新烟觉得自己已经平复了的情绪,再见到老人家那张苍老的脸又被勾起来了。
背也更驼了,头发也花白了,以往很有神采的眼睛,现在年老视力变差,看人要眯着眼睛。
“你是.”王奶奶在茶几上摸索着老花眼镜,戴上后细看:“姑娘,那你该不是找错人家了吧?”她看着泪眼朦胧的蓝新烟。
“王奶奶,我是燕妮呀,你记得吗?我住在你楼上。你后来还救了我。”蓝新烟又笑起来,真好,奶奶还是健健康康的。
“燕妮?”王奶奶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真是燕妮?哎呀闺女啊多少年没见了。”蓝新烟将礼物放在门口,被老奶奶拉进去抱住。
“奶奶想你呀,燕妮啊你那年走了,我还托你顾叔叔打听你消息,知道你在福利院,奶奶就想着去看看你。”王铁梅奶奶的眼泪流出来了,又用手背抹掉,“可是奶奶过去看你的时候,那儿的人说你已经被领养走了。”
第49章 吃撑了
一老一少在门口抱着哭了一阵,王奶奶才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说:“叫你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快进来吧。”
“哎,奶奶。”蓝新烟脱了鞋走进来,王奶奶的家还是收拾得那么干净利索,只是客厅的墙上挂着顾爷爷的黑白照。
“你顾爷爷是前两年走的,”看到蓝新烟注视着那副照片,王奶奶一边说,一边拿出杯子倒出茶来,“这是奶奶自己煮的凉茶,你喝喝,消暑。”
她看着蓝新烟热得通红的脸,又将电扇打开,对着蓝新烟,“你爷爷是脑溢血走的,没痛苦。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早上我喊他起来,他就没反应了。”
王奶奶看着那张黑白照,“有福气呀,我也想这样,可是奶奶总是记挂着你,总想着在闭上眼睛前再看看你,想着你在哪儿呢,过得好不好。”王奶奶的眼泪又流出来,“现在看到了你,奶奶没遗憾啦。”
“奶奶!”蓝新烟生气道:“您还会长命百岁的,您就放心吧,我以后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你是谁!”门口传来一个男声,然后伴随着急的脚步声,那人走进来先是怀疑地扫视了蓝新烟一眼,又转向老人,将老人护在身后:“你怎么把我奶奶弄哭了?我告诉你,快走啊,不然我就报警了。”
“哎哎,不是啊。”身后的老人想说什么,又被像大山一样的孙子挡住,“我警告你啊,我们家经常有人的,别趁只有老人在就来推销一些乱七八糟的来行骗。”
这个一脸警惕地驱赶着蓝新烟的人,可不就是在西餐厅看到的那个服务员吗。
原来不是同名同姓啊。
“不、我是来看王奶奶..”蓝新烟急急说道。
顾永烨看到门口放着的礼品:“你还挺大方啊?下了血本吧,想找我奶奶推销什么啊?”说着还伸手去拎礼品,看着架势是想把礼品和蓝新烟一起丢出去。
“你给我闭嘴。”王奶奶走到孙子身前,抚了抚胸口,顾永烨根本不敢动一把年纪的奶奶,“你这傻孩子,这是你燕妮姐姐。”王奶奶看着自己这个傻大个的孙子。
“我哪来的姐姐?”顾永烨一副“奶奶你是不是被洗脑了”的表情,“以前老房子住我们楼上的燕妮,”王奶奶喘了口气,“你小时候还跟她玩过,后来这姐姐搬走了。她走的时候你还哭着不让她走,把门堵住了劝你你都不挪。”
顾永烨半信半疑,将礼品放下,蓝新烟抚平被他扯皱的衣服,真是刚成年的孩子啊,又急躁脾气又冲动。
听着蓝新烟细细讲来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王奶奶很是安慰:“不错,你还是像小时候那么机灵。”
顾永烨则在一旁抱着手臂,一双眼睛盯着蓝新烟,似乎在仔细聆听,思考蓝新烟说得到底是真还是假。
燕妮姐姐?他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我..你叫顾永烨..记住..”,只剩一些看不清的影子,和蓝新烟寒暄完,王奶奶一定要留蓝新烟吃饭:“今天一定要在这儿吃饭!不然奶奶就不开心!奶奶做你小时候爱吃的菜,咱们还是吃个消暑降火的绿豆粥,做点凉拌菜,再配上奶奶自己做的大馒头。可好吃了。”
王奶奶压住蓝新烟的肩膀,蓝新烟本起身要走,听到王奶奶的话又坐好了。
“好,我今天有口福了,能吃奶奶做的菜。”蓝新烟笑眯眯地说。“奶奶,我帮你择菜吧。”
“不用不用,你小孩子家家的,去看电视吧。”王奶奶还把蓝新烟当小孩子,把她赶回了客厅。
跟在王奶奶身边亦步亦趋的顾永烨开口:“奶奶……”“你怎么还没走?”
王奶奶回过神皱着眉看着顾永烨,跟才想起他似的,“你来干嘛的?”
“妈说你电话没打通,让我来看看。”顾永烨无奈道,“电话?”王奶奶想了一下,“放房间抽屉里了,你拿着看看。”
顾永烨进房间里,传来抽屉打开的声音:“奶奶!”
顾永烨喊道,“电话没电啦,不是告诉你要半个月左右充一次电的吗?”
“我看看,”王奶奶从厨房走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我充电了呀,我把它这么充的,就你之前教我的。”王奶奶做了个比划的手势,“奶奶,是要这么充的,”顾永烨重新给电充好,“你看,要这样。”
“好好。”王奶奶连连点头,“你也留下来吃饭吧,奶奶多做点。”
“奶奶你现在才想起要留我吃饭啊。”顾永烨碎碎念着,王奶奶又钻进了厨房里。
客厅里,两人四目相对,想说什么吧,又无话可说,都对小时候的记忆有些印象,一时气氛很有些尴尬。
是顾永烨先开口,先是问在哪个大学,又问得什么专业,一番交流下来,发现两人学校挨得十分的近,平时搭地铁需要时间只需半个小时。
问完这个两人又无话可说。重新陷入尴尬时,厨房里的王奶奶喊顾永烨进去端菜,蓝新烟长舒一口气,王奶奶做了:清炒空心菜,砂糖拌西红柿,还有一道凉拌猪耳朵。
“我记得你爱吃这个。”王奶奶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竹叶菜给蓝新烟,“这个你也爱吃。”她又夹了一筷子猪耳朵。
“哎,奶奶,我自己来,我碗里都要堆不下了,您也吃。”蓝新烟低着头吃着绿豆粥。
王奶奶给她盛了相当大一碗,在老人家殷切的眼神中,她不仅吃完了那碗粥,还干掉了一个奶奶做的大半个馒头,碗是顾永烨刷的。
蓝新烟撑得直打嗝,却强忍着。蓝新烟稍坐了一会儿就向王奶奶告别,并一再保证自己会经常看她,王奶奶就让自己孙子送她,“反正你也是要到门口打车回去的,送送燕妮怎么了,”王奶奶耷拉着脸说:“天都黑了,小姑娘多危险呐,你一个男孩子奶奶平时……”
“哎好好,奶奶,我知道,我送。”
顾永烨看着王奶奶把门关好,和蓝新烟一起走下了楼。
蓝新烟走了一会儿,就蹲在地上不动了。
“你怎么了?撑着了?”顾永烨一看蓝新烟的样子就什么都知道了,“你在这儿等我。”
他快步跑开,两三分钟后就回来了,“喏,门口就有个药店,吃吧这是消食的。”
“奶奶看你吃得多确实很高兴,但你其实不用勉强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