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冷厉、锋锐如刀,如料峭冬雪,让人不寒而栗。
“旬柚,别再纠缠下去了好吗?”最后,他失去了所有耐心,声音里是再也无法掩饰的厌烦。
他用纠缠形容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而晏时今这个名字,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梦境中,祁岸说完,便再也不看旬柚一眼,大步离开了这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旬柚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怔怔的站在学校偌大的操场上。
然后,她听到了晏时今这三个字。
不远处,有人在激烈的讨论着这个名叫晏时今的人。据说,他是个世所罕见的天才。只可惜,天妒英才,不到二十岁便死了。
而直到他死了,他的才华才偶然间被人发现。
是科大的一个学生发表了一篇有关人工智能的论文,在整个科学界都造成了震动,对推进世界智能化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推进作用。
然而,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却不是那个学生,而是晏时今,一个死去了两年的人。
“晏时今,他是一个绝对的天才。我有生之年,从未见过比他在这方面更有天赋的人。对于他的死亡,我深表遗憾。”
“这份研究,最大的贡献者是他,不是我。哪怕他死了,这份荣誉也应该属于他。”
这是那个发表论文的学生在采访时郑重的说的。
之后,晏时今这个名字便在科学界,在科大火了。只是旬柚深陷情感漩涡中,又无心学习,哪里有心思去关注一个死了的人。
直到这时,她才算是勉强了解了一番这个晏时今的生平。
原来他不是科大的学生,只是科大的一个旁听生,他甚至连高中都没有正经读完。他本出身豪门,然而不幸的是,幼年便走失,几经周转,进了孤儿院。
只可惜,晏时今所在的孤儿院很小,得到的资助自然更少,孤儿院非常贫穷。
因此,晏时今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在高二时便辍学打工了。好在后来,他的亲生父母终于找到了他,把他接回了豪门。
再后来,他便进了科大,成了一个旁听生。
在他活着时,他的声名不显。
在满是高材生的科大,一个微不足道的旁听生实在是不起眼,很少有人会把目光停留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而晏时今这个人,似乎就是不幸的代名词。
眼看着找到了父母,又回到了学校,生活似乎慢慢变好后,命运却并未眷顾他。在他二十岁生日的前一日,晏时今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若不是两年后,这篇论文出世,想来,再也无人会知道科大曾有过一个名叫晏时今的旁听生了吧。
车祸……
梦境转换的很快,旬柚只觉得眼睛白光一闪,耳边传来巨大的碰撞声,随之而来的是腿上传来的剧痛。
“啊——!”
沙发上,旬柚猛然睁开了眼睛,眼里还带着从梦中带来的惊恐和慌张。旬柚忙打开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只睡了半个小时。
为什么又做了那个糟心的梦?
为什么会梦到晏时今?
她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旬柚垂头,看向自己的受伤的膝盖。她之前没有仔细看,这时才发现,晏时今不但为她清理了伤口,甚至还为她包扎好了。
她忽然想到了晏时今那看上去很是专业的手法。
“是假的,肯定都是假的!”定然是因为她刚认识了晏时今,有所思所以才做了这个荒诞的梦。
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
晏时今是假的,祁岸……也是假的。
旬柚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能被这荒谬的梦影响,祁岸怎么会与她说哪种话?他们……他们虽然吵了架,可是、可是哪对情侣不吵架呢?
他们毕竟才刚在一起不久。
这般想着,旬柚捏了捏手指,然后点开了微信,一眼便看到了祁岸发来的消息,又发现了一个来自祁岸的未接来电——他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的,这还是他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主动打过来的。
旬柚的眼睛立时微微亮了亮。
祁岸:【你睡了吗?】
消息来自他们吵架后不到半个小时。
旬柚唇角忍不住翘了翘,想了想,轻哼了一声,才开始打字回复。
*
与此同时,门口,手正放在密码锁上的祁岸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新消息提醒。
他顿了片刻,拿出了手机。
旬柚:【哼,被气醒了。】后面跟着一个小孩儿生气的表情包。
距离他来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然而,祁岸一直没有进公寓里。
早在两人刚在一起时,旬柚便告诉了他房门密码,并且强硬的在他手机上存了下来,说是怕他忘记。
但其实以祁岸的记忆力,又怎可能忘记?
只是他们在一起一个月了,这还是祁岸第一次来旬柚的公寓,直到如今,他都没有进去过。
一是因为忙,二是……没有必要。
他们还是学生,可以在学校里见面,自是没有必要特意来这里。
祁岸抿了抿唇,须臾,收回了放在密码锁上的手。沉凝了片刻,他看了一下时间,才回复道。
【抱歉,昨天是我失约了。你今晚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屋内,旬柚唇角翘了起来,回了一个字:“哼。”摆明了还在生气。
可那头的男人却像是看不懂似的,下一秒,那头又来了新消息。
祁岸:【你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旬柚:【哼!】
祁岸:【看这个可以吗?我记得这部电影好评挺多的,你之前也提过。】
消息发过去后,不等旬柚回复,他便发来了购买记录,补充道:“我买了。今晚六点,我来接你。”
门外,祁岸看着没了动静的微信,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沉默了片刻,这才转身进了电梯。
屋内,本来还在生气的旬柚的嘴角没出息的高高翘了起来。他缺席了她的生日会,放了她的鸽子,甚至还凶了她,她不应该这么轻易原谅他的。
她绝不能因为这混蛋的几句话,一张电影票就高兴!
可是……
这是祁岸第一次主动约她,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看电影诶。
旬柚的头埋在抱枕上,半晌,放弃般的啊了一声,“旬柚,你太没出息了!你可是绝世大美女诶,你的牌面呢!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
直到她家司机赶过来,门铃声响起,旬柚这才从纠结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她本来应该去医院看看伤的——虽然那个怪里怪气的晏时今看上去处理的还不错,但是他毕竟不是医生啊,旬柚可不敢冒险。
可是,旬柚想到了晚上的电影。
“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吗?”司机陈叔问道。
“算了,陈叔,你回去吧。我这个伤也不算严重,都处理好了,就不去医院了,太麻烦了。”
旬柚终是没有去医院,而是打开了自己的衣帽间。
哼,她这伤可是因为祁岸才受的,自然要让他看到才行,让他给她道歉!旬柚一边选衣服,一边如此想着。
为此,她还特意请了假。好在艺术学院的课程不算多,今天他们专业就只有两节课。
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眼看着就快要到六点了。
旬柚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穿短裙,而是换了一条水蓝色长裙。虽然要让祁岸看到她受伤了,可是……那里那么丑,穿短裙还是太难看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换上刚买的高跟鞋。
时间到了五点五十五分。
门口传来了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随之响起的是旬柚的微信。
祁岸:【我到了。】
旬柚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门口,下一秒,房门打开,祁岸走了进来。旬柚立刻拉平了唇角,别开了视线,冷声道:“我才不会和你去看什么电影,我还在生气!”
祁岸走到了她面前,抿唇问道:“那我们去看其他的?或者你想玩什么?我今天晚上没有课。”
“喂,你别以为你……”
旬柚轻咳了一声,只是话没说完,电话铃声忽然想了起来。
是祁岸的。
他拿出了手机,屏幕上“姜云可”三个字一下子映入了旬柚的眼帘。只是不等旬柚开口,祁岸已经立刻点了接听。
“哥……”刚一接通,便传来了姜云可带着哭泣的声音,“我妈晕倒了,祁岸哥,我好害怕,好害怕……”
祁岸脸色瞬间大变,忙转身大步朝门口走,边道:“小可,你不要哭,你先告诉我,阿姨到底怎么了?你现在哪里?”
他快速出了房门,甚至忘记看自己的女朋友一眼。
旬柚站在他的身后,眼里的笑意凝固成雪。她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心口忽然涌上了森冷的凉意。
那个荒诞可笑的梦猛然出现在了脑海中。
第10章
“祁岸哥,我好害怕,妈妈现在进急救室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医院……”那头,姜云可勉强止住了哭声,只是声音沙哑的厉害,充满了惶恐。
姜云可的父亲在她小学时便因为意外去世了,这些年来,姜母也没有再嫁,而是独自带着姜云可生活。
母女俩相依为命,感情极好。
如今姜母骤然出事,姜云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自然慌了神。
祁岸眉心紧皱,立即道:“你在哪个医院?把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来。你别害怕,云姨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又安抚了姜云可几句,而此时,他已经到了电梯口。
直到这时,他似乎才想起了什么,挂断电话后,终于转身朝后看去。门内,旬柚正直直的看着她。
那张漂亮娇丽的脸上,此时没有什么表情。
“云姨出事了,小可一个人在医院。柚柚,抱歉。”祁岸对上了旬柚的眼睛,不知为什么,那一刻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把那些话说了出来,“今天,我不能陪你去看电影了。我需要……”
“姜云可在哪里?”只是没等他说完,旬柚便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和你一起去。”
在那个梦境中,姜云可的母亲也出事了。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可这一瞬间,旬柚忽然觉得从心底蔓延出了一股冷意。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精心挑选的裙子,握了握拳头,径直快步朝祁岸跑了过去。
不等祁岸回答,旬柚便忽地翘了翘唇角,继续道:“你既然把她当做你的妹妹,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也算是她的嫂子吧?既然如此,妹妹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
一边说,她一边关上了房门,轻声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不能让小可一个人在医院里等久了。她会害怕的不是吗?”
似是没有想到旬柚是这个反应,祁岸愣了一下,直到电梯到了,旬柚一把拉着他进了电梯,他这才回过神来。
闻言,祁岸紧皱的眉心终于缓和了几分,静默了片刻,他忽然握紧了旬柚的手,认真的道:“抱歉,下次我们再去看电影。你想看几场都可以。”
旬柚没有说话,只是垂头,看向了两人相握的手。
她本来是想把自己摔倒受伤的事告诉祁岸的,并且一定要让他给她道歉,可是这一刻,旬柚却忽然觉得没有必要说了。
电梯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这份安静直到他们上了车,又终于到了医院,也没有被打破。一路上,祁岸只沉着脸看着手机,时不时的给姜云可发消息,再也没有说其他的话。
无论何时,医院里似乎总是人满为患。
旬柚自小身体就很好,家里又有家庭医生,因此,从小到大,她来医院的次数很少。距离她上次来医院,都过去很多年了。
医院里的味道不怎么好,而且耳边全是刺耳的嘈杂声,以及哭泣声。
“祁岸哥!你终于来了,怎么办?都快一个小时了,妈妈还没有出来……旬柚?”他们刚到了急救室门口,姜云可便冲了过来,似是想要抱住祁岸。只是在她张开手臂前,旬柚挡在了祁岸的身前,伸手率先抱住了她。
“你……怎么来了?”姜云可惊慌失措的声音霎时一滞,只是那丝异样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她似是这才注意到旬柚精致靓丽的穿着,咬了咬唇,嗫嚅着道,“抱歉,我、我不知道你们在约会。是我打扰你们了……”
“没事,阿姨的身体更重要。”不等姜云可说完,旬柚便抢先说道,“再说了,我现在可是你嫂子,你有事,我当然要来的。小可,你别多想,我们不会怪你的。”
闻言,姜云可怯弱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她不由看向了一旁的祁岸。
只是没等她再说什么,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见此,祁岸立刻迎了上去,问医生:“医生,情况怎么样?”
姜云可也反应过来了,也忙跑了过去问道:“医生,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她到底怎么了?”
“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只是,她以后不能再这么操劳了。”医生的脸色不怎么好,“我之前就给她说过,这个病需要好好养着,否则恶化了就危险了。”
“什么病?”
旬柚脱口问道,她漂亮的眼睛此刻紧紧地盯着医生。无人注意到,不知何时起,旬柚的手便无意识的握成了拳头。
因为过于用力,尖锐的指甲刺得她娇嫩的手心生疼。
“你们还不知道吗?病人之前就确诊了,是宫体癌。虽然还是早期,可这个病轻忽不得的……”
宫体癌,也就是俗说的子宫癌。
医生后面再说了什么,姜云可和祁岸又是什么反应,旬柚都没有心思再关注了。在听到这个病的时候,她的心便如重石一般猛然坠落到了深渊。
在梦境中,姜云可的母亲云丽蓉得的正是这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