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咏儿这么一说,言祈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穿外衣,脚底的坚硬和凉意,这会儿也才涌上来。
可到底言祈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走那人的。她进到屋子里穿鞋袜和衣裳,又吩咐素素去问守宫门的来福看见贼人没有。
跟着言祈进了屋内,咏儿欲要掌灯,言祈却已经摸了外裳在手里,脚上随意穿了鞋,又要往外走。
咏儿也只好先停了手:“奴婢想起来,后院有个狗洞,兴许贼人是从那儿进来的。”
临出门,言祈利索地穿好了衣裳,这时素素也领着来福到了院中回话。
“主儿,奴才好生守着宫门,没有人进出过。”
“知道了。”言祈应一声,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门,往后院去了。
言祈的武功实在是不错的,若说刀剑一类杀人的功夫她只是走马观花,那逃跑的轻功,她则可以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
足尖轻点,飞身掠上墙头,咏儿慌忙跟到后院的时候,只瞥见一抹衣袂从高墙上划过。
深夜,宫道上连宫灯都熄了大半。言祈追了一段,仍是不见贼人的身影,四处大道小径又是错综复杂,无从判断人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到底是追不上了。
心下叹了口气,夜风扑在言祈脸上,她有一刹那觉得冷。
悻悻回了凝华宮,人刚从高墙上落下,言祈便听见前院好似有人在呼叫。
难道是贼人去而复返!?言祈心中顿时一凛。
——素素和咏儿可是半点功夫都不会啊!
急忙跑到前院,叫喊声是从自己的屋子中发出来的,言祈的心口紧了又紧。好在转过小道,她立马看到咏儿在大门口跳来跳去,那模样的确是受了惊吓,可显然不是有人要她的命。
屋子里头此时已经点燃了烛火,本是没有风灌进去的,可里头的咏儿和素素俱是上蹿下跳,衣摆刮起微风,摇曳了火光。
“怎么了?”
“小姐!”咏儿听见言祈的声音回过头,先是见言祈无恙,松了口气一笑,随即又皱眉慌忙道:“小姐你在院子里头侯着!等来福抓了那蛇你再进来!”
“蛇?!”言祈诧异地半张着嘴看着屋子里的三人。
咏儿又回头帮着来福抓蛇去了,没人回答言祈的话,但也不必回答。
言祈想起方才那滑溜溜、冰凉凉的触感,砸在地上一点声响都没有……她早该想到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一阵的恶心。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来福总算是抓到了那蛇。来福逮着蛇出来的时候,蛇还在激烈地挣扎,一个不慎,恐是会咬到来福的手。
言祈瞧一眼来福的样子。他的额上似有细密的汗珠,在月色与烛光下微微泛着亮光。想来他也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去抓。
“主儿,你躲远些。”来福走到院子里,欲要拧着蛇出院子,便叫言祈躲开些。走了一步,他又补充一句:“这蛇可是毒蛇,咬一口怕是会要命。”
“快别说了!”素素瞧见言祈脸色不大好,连忙催着来福出去。来福看了一眼言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低下头一声不吭出去了。
“小姐…”素素走到言祈身边扶着言祈进屋子里去:“屋子里我和咏儿查看过了,没什么不妥的,小姐安心休息,明日还得早起见过太后呢。”顿了顿素素又道:“至于那歹人…等陛下回来了,奴婢一定要禀了陛下,好好抓一抓!”
不知小姐是不是没仔细听她说话,总之她扶着小姐进了屋子,服侍小姐宽衣歇下,小姐都没再说一句话。
素素吹了灯出去了。
从言旭战死以后,言祈晚间总是睡得不好,常是夜半才能入睡,熄了烛火,她也能入睡得快些。
可今日却是不同。
漆深的黑夜中,言祈躺在榻上,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了——她觉得后怕。
虽是自小习武,可一个世家小姐,从没上过战场,甚至连真刀真枪的打架,她都没打过一场,今日这般危险,她也是全凭着一口气追出去的。
末了没追到人,在空寂无人的宫道上,她突然觉得心惊。
入宫不久,她也未曾得罪过什么人,这才刚开始,就已经有人想对她不利了。
言祈凝视着紧闭的屋门,那人影仿佛又在那里站着了。黑暗中,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她就是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想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那双眼睛,像蛇一样阴冷。
言祈觉得害怕。
斗嘴也好,欺君也罢,进宫这些日子,她从没有真的害怕过。大约是有一身功夫,她总觉得足以自保。
这会儿她却从心底生出了寒意——会功夫又如何?她能打得过所有人吗?她能一日十二个时辰不闭眼吗?
言祈没察觉到,她的手不自觉握了拳,指甲陷进肉里,几乎划破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