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苏笙不耐烦地试图再把封印粘回一半,但这烙印是由孟天运打下的,哪里是可以简简单单就粘回去的。
这边苏笙尝试将封印合上一半,那边显露原身的众人,在这期间渐渐分成了七八个小团伙,都盯上了那二十来号人身上的玉髓晶石。
只不过,依然没人动手,还在和和气气的商量。
“周仁远,你在哪儿发现的玉髓晶石?”
“告诉我们特征,我们就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周仁远先是一言不发,跟身边副手交换了下眼神,沉吟了下,开口道:“今年玉髓晶石的数额很少,我们也是靠灵宠找到的。我们找到了一处玉髓晶矿,在西北处火山中。”
周仁远透露的消息无疑振奋了周围人的信心。
“居然有晶矿,那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不都可以拥有一块吗?”
“既然西北方向有,那么其他地方也一定会有,只要我们好好翻找,总比在这里蹲半天蹲来个人,身上半块玉髓晶石都没有要划算的多!”
“没错!咱们散了吧。”
一听有人这么提议,苏笙急了。
苏笙放弃尝试将封印粘回去,一双大而诡异的眼眸环顾了一周,不断催动着好久没用的异能,搅动着四周人们的大脑,催化着人们想法变化,拿走他们的理智,然后在他们脑中注入仇恨和愤怒。
直到听到第一声不和谐声,苏笙缓缓松了口气:‘成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周仁远在撒谎!”
“没错!”
前一刻还同意去找晶矿的人,也不知不觉中附和起群情激昂的旁人。而站在周仁远队伍中的其他人,生气地骂这帮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兄,你瞧,你给的理由大家都不太接受啊。”沈景行耸了耸肩,一双锋利的眼睛盯着周仁远:“看在我们曾经一同切磋过的份上,周兄您把玉髓晶石拿出来跟大家伙分了,我也不会为难你。”
“笑话!”周仁远将一小包东西塞到了副手怀里,向前一步:“沈二,上次你耍手段,这回咱们堂堂正正比一回,看看你这个昆仑首徒究竟是徒有其名还是名副其实!”
“好!”沈景行潇洒张狂一笑,应了下来。
李婉婉拦住了副手:“你去哪儿?”
副手二话不说,甩手就是杀招直奔李婉婉正面袭来,好在被赵安阳拦了下来。
须臾,所有人加入了混战。
苏笙耍猴般控制着对手,将人带到了湖边,故意佯装一着不慎被对手打入了湖中。
“扑通——”
下来之后,苏笙心中开始后悔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湖水不是水,更像她之前所遇见的那片黑海。
苏笙越是向下潜水,越是心里没底。她都游了半天了,眼前一片漆黑,全靠双手去摸,但什么石头都没摸到。别等上面混战结束了,她还没从湖中出来。
在一片漆黑中,苏笙的脸比双手最先找到石头。
明明在刚刚她双手才划过的区域,当她一扭头却突然撞上了凭空出现的石头上。
“痛死了!”苏笙捂住了自己的脸,气的她狠狠地踢了一脚这块拦路石。
然后,她的这一脚就陷入了‘石头’内部,仿佛惊扰了生物般,‘石头’慢慢膨胀,将苏笙整个人吞入其中。
“杀了他!”
“苏笙。”
“命运之子,人族有望!斩杀邪魔,重铸天道!”
在鼓声和笛声中,苏笙体验了一把青天白日鬼压床,任凭她如何用力,就是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
她的四周吵吵嚷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堵住了她的呼吸。
一只湿漉漉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有男人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边:“愿我的阿笙,平平安安,做一个普通快乐的平凡人......”
话音渐弱,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掌也缓缓滑落。而她也终于冲破了无形中的桎梏,睁开了眼睛。
一扭头,一张那么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的眼中。
是孟天运。
苏笙傻了。
“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师父!”苏笙将满身都是血的孟天运抱在怀里,大声叫着他。
但已经没了呼吸的孟天运,自然是无法回应她的。
耳边传来远处人群的庆祝声,抱着孟天运已经坐在原地很久的苏笙,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她,用那双死寂的眼睛,看向远处人群中的‘自己’。
人群中的‘苏笙’,无悲无喜,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自己怀里的孟天运,不发一言。
当她们彼此的视线对上时,苏笙在那一瞬间悟了。
原来,她这个外来者是所谓的命运之子。原来,她虽然没有杀孟天运,但孟天运却又因为自己而死。
人群中的‘苏笙’从脸开始发生异变,面部鼓起一个又一个大包,一条又一条长满吸盘的触手从囊包中钻出,很快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团触手集合体。
‘她’四周的人们惊声尖叫逃开,却被体型不断变大的‘她’——或者说它——抓住,缠死绞杀,吃进肚子里。
这一刻,诡异正式崩溃蜕变成真正的怪物——无以名状、不可言说、不能直视的存在。
灾祸正式降临,人族的末日来临了。
“啪—”苏笙灵魂上最后一点封印终于全部掉落,被源自黑暗的魂火吞噬。
金门之外,在一处小院,躺在树下竹塌上的孟天运,倏地睁开了眼,皱着眉头轻念着:“阿笙?”
第14章
“阿笙”
“唔——”苏笙缓缓睁开了双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明晰,眼前人的身影也清楚起来。
苏笙猛地抱住了他,颤声道:“孟天运!”
孟天运愣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温和地问她:“怎么了?”
难道她能说她预见了他的死亡讯息?不,她不能说。
苏笙从孟天运的怀里钻出,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
“对了,师父,小师弟呢?”苏笙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戈壁滩上没有赵安阳。
孟天运眼里闪过一抹阴霾:“安阳他被大宗师带走了。”
“什么?”苏笙大吃一惊。
“包括赵安阳在内,其余两个命运之子都被大宗师带走了。”
苏笙既感到困惑,又觉得奇怪:“为什么啊?”
“大宗师找到救人族的解药了。”
*
自金门试炼结束后一年多,苏笙再也没见过师弟赵安阳,偶尔会收到师弟的只言片语。
刚开始苏笙还会缠着孟天运,追问师弟什么时候回来,但没过多久就被整个世界急转直下的形势,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苏笙,你今天战果如何啊?”孟轩吉扇动着翅膀,落在了刚刚回来的苏笙肩膀上。
“今天杀了二十九只煞。”苏笙拍了拍手上的灰,就着清澈的山泉洗起手来。
九个月以前,天降异象,世间频繁出现不祥之兆。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了一种只有修士能看见的‘煞’,它专门吸食活人脑髓,祸乱人间。
大宗师和三个命定之人闭关,筹备应对天惩之日的到来。而三大宗派同样为了准备与天道作战,都紧闭大门勤修功法。
于是这剿灭煞的担子,就分到其余各门派和各位散修手上了。
“我师父呢?”苏笙接过小白递过来的毛巾擦手。
孟轩吉拍了拍翅膀:“主人进屋里换衣服去了,一会要去开会。”
为了沟通有关煞的讯息,以及试探修真界那些个大能高手什么时候出关,这些个散修和小门派修士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恨不得蹲在三大宗派的大门口,从中看出个门道来。
“怎么又开会。”苏笙小小抱怨了下,眼珠子一骨碌,掀开门帘就往屋内钻。但让她失望的是,当她进屋时孟天运已经换好了黑色道袍了。
“师父。”苏笙无趣地撇了撇嘴,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
孟天运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无奈道:“阿笙,你又闹脾气不开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苏笙眼神有些游离。
“最近你开心时,就喊我孟天运。不开心呢,不仅脸上要写着,称呼我也唤起师父来。”孟天运总结道。
苏笙不自在地岔开话来:“师父,你...你一会去开会啊?”
孟天运眼里带笑瞧了她一眼,顺着苏笙转移了话题:“嗯。你在家里好好复习法字诀,晚上回来我可要检查。”
苏笙盯着孟天运的背影,当他已经抬起一只脚迈过了门槛时,她那安静了一年多的直觉冒了出来疯狂向她预警。
“孟天运!”
站在门外的孟天运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苏笙,体贴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要我给你带些什么?”
苏笙犹豫再三,最后跳下椅子,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笑嘻嘻地说:“我也要去!”
“哦?”孟天运打量着她:“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哎呀,你别管了,我要去,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说完,苏笙挽着孟天运的胳膊。
孟天运被带着向前走了几步,又被连声催促打开通往虚界的死门,暂时按下心里的一丝疑惑。
但当苏笙真的枯坐了几个小时,她开始后悔了。除了一开始直觉有给她预警过,之后一直悄无声息的,而且她左瞧右看的,也没从身边这群人身上看出什么可疑之处。
“怎么?无聊了。”孟天运看着苏笙,肯定地说道。
苏笙下巴抵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小声跟他抱怨:“这帮人怎么每次吵来吵去的,都是同样一件事啊,无不无聊。讨论一年多的问题了,也没见你们大宗师和各门派长老出来过。”
“这次可不一定,阿笙你瞧。”孟天运指向传送阵。
本来空无一物的传送阵,乍起了旋涡风穴,一只黄色纸鹤从中飞出,纸鹤翅膀上血红字符飞入空中,重新排列成一段话:
‘全体修士速速前往昆仑顶,人族推翻天道的时机到了!’
众人见此一片哗然,面面相窥,期盼了一年多大宗派出关,却等来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都傻眼了。
“诸位——”孟天运起身,脸上一贯的温和此刻只剩下了过于严肃的认真:“大宗师传唤我等,还是莫要耽搁误了机会。”
见有人开了头,其余人自然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阿笙,你先回家里等我,这几天世间多有动荡不平,你在家里安全些,我也心安许多。”孟天运转过身吩咐起来,但蹙眉的苏笙躲开了他的手。
“我要跟你一起去。”苏笙斩钉截铁地说了她的主张。
“不行。”孟天运同样很果断地拒绝了她:“人族与天道这一战,与来自异世的你,本就毫无干系。听我的,阿笙,回家去。”
苏笙冷笑一声:“怎么就没关系了?我学的是此间道法,拜此界的你为师,连祸乱世间的煞我也一直在斩杀,我早就脱不开身了。”
“再说...”苏笙停顿了下,继续道:“你一个人去,让我在家里等,你自己没试过,你又怎么知道这种感觉会有多难熬?”
苏笙抓住孟天运的手,十指紧扣,垫脚凑近他的脸庞,咬牙切齿地说道:“反正我去定了!你要是不让我跟着,到时候我偷跑出去,外面肯定要乱起来了,说不定我就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了!”
孟天运的手指不自然地瞬间收紧:“好。”
在进入传送阵的那一刻,苏笙望着孟天运的侧脸,心里闪过一丝贪恋,在直觉预警之下,她没来由地觉得这一眼可能就是最后一面。
全天下的修士统统被召集传送到了昆仑顶。然而眼前之景,让天下众修士大吃一惊。
三口金鼎呈三角摆放,大宗师坐在中间团蒲上,而每口金鼎中都坐了一个人。
“师弟?!”苏笙盯着其中一角金鼎里的人惊呼出声。
第15章
“你们来了。”坐在三鼎中央的大宗师缓缓睁开眼睛。
“大宗师,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有人问道。
大宗师开口道:“这三个命定之人都是假的。”
“什么?他们居然是假的命定之人?”
“此三人虽为赝品,但身上确实有着天道留下的痕迹,经过数月以来吾等推衍,终是发现了吾族一线生机。”河洛派掌门谢清如解释道。
接着他又补充,三个假的命定之人可以血祭天道,在天道辨别之际,开启上古阵法将其封印进深渊之井中。
孟天运挡住了想要上前的苏笙,全身散发着寒气,冷静地看着眼前这突起的轩然大波。
“可谢掌门,单凭我们就能将天道拖入深渊之井中永世镇压吗?”
“对啊,连当初人皇都没做到的事情,靠我们?怎么可能啊。”
“就是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人皇不能做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们不行。”大宗师缓缓站起来:“最后的人皇他性格软弱,善良太过,若没有第一任大宗师的帮忙,人皇怎么可能打败他的心爱之人——大妖银铃呢?”
“这!”
年轻一代的修士们哑口无言,他们从小学到的人族史,长辈们告诉他们的,从来都是最后的人皇英明神武,消灭掉人间最后一只大妖银铃,为人族带来了长久的平安。
“那敢问大宗师,这最后的人皇究竟因何而死?”孟天运冷不丁开了口,只见他阴沉冰冷地质问大宗师:“是天人五衰?还是被那得了天道帮忙,心生贪念的第一任大宗师所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