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三声一落,四方台下面的人们纷纷闭上了嘴,但明茗并没有收回手中法器。
“看来大家都冷静下来了,那我就继续讲了。”
苏笙奇怪地看向四周,刚抬脚打算靠近孟天运说悄悄话,却骤然发现双脚无法离地,而地上铺着的石砖上荡漾着水纹,一层层圈住了她和身边的双脚。
“与其让流言愈演愈烈,我们协会决定就在今日向大众公布,究竟谁才是命定之人!”
台下一片哗然。
“你们说谁是,那个人就一定是吗?”
“是啊!万一你们协会随便找个人来搪塞我们呢!”
“就是!就是!”
台下被禁锢双脚的修士们,发出了抗议的声音,纷纷表达了对协会的不信任。
“铛~铛~铛~”又是三下,七嘴八舌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明茗再次开口:“诸位道友不信任我们协会,难道还不信任坐在我身后的大宗师和两位掌门吗?”
台下众修士面面相窥,虽然协会在修士间的信任度不达六成,但有关占卜推衍方面,法界修士对河洛派那可是十成十的崇信啊。更何况现在还有大宗师背书,台下众人的其余疑虑也被打消了。
“诸位道友,天惩之日即将到来,这是人族危急存亡之秋,每一次命定之人的错误人选,消耗的都是我们迎战天道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苏笙的错觉,她总觉得台上明茗说这句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她身旁人。
“而这一次,联合三大门派和七大世家,我们发现了唯一的寻找命定之人的手段。”讲到这里,明茗故意停了下来,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是什么!”
“对啊!是什么!快说啊!”
“你们别瞎嚷嚷了,打扰我听明理事发言了!”
“都闭嘴啊!我要知道命定之人是谁!我们人族有救了!”
“人族有救了!打倒天道!我们人族才是世界之主!”
台下狂热的修士们声嘶力竭喊着口号,将压抑太久的恐惧转为疯狂。
好在这场疯狂被台上的协会理事明茗制止了:“请各位道友冷静下来,我知道大家很激动,套在我们人族头上数万年的枷锁,终于迎来了自由时刻!下面,在大宗师的见证下,以及法界所有修士的参与下,让我们一起期待‘命定之人’的到来!”
“为了绕过天道监视把控,于是我们选择了紫焰棱镜创造的镜·界,通过不断转换传送位置,让天道捕捉不到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准确的占卜并找到我们的命定之人。”
“接下来有请河洛派谢掌门为我们开启卦算机。”
四个身穿西装的协会成员搬上来一座形似浑天仪的金属机器,若不是现在身处一个法术当道的世界,光看这机器的色泽,苏笙真的会把它当成超前科技的产物,比如说硅基生命什么的。
谢清如柔和地抚摸着这卦算机,随即卦算机识别出主人的身份,立即开启运行。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卦算机上面的青光,翘首以待结果。
卦算机很快给出了推衍答案,谢清如一边感知着它,一边睁开眼向众人传递:“时间,三分钟后。命定之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现在镜界里面的任何一人。”
等谢清如松开手,见河洛派掌门再无其余话后,台下众人马上就喧腾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祈求谢掌门再多说几句。
就连台上明茗也殷切地望向他,但谢清如只是温柔地摆了摆手,然后坐回了座位。
“三分钟后就出现了?还不是我们这里的人,那这人如何来到这里的?”
“嘶——不会不是人吧?”
“放你的狗屁,怎么可能不是我们人类!妖和魔早就被我们祖宗们给消灭一干二净了!”
“这结果真的准吗?”
苏笙周边时而还会传来微弱的质疑声,但很快这质疑声就被干净利落地反驳了。
“河洛派你也敢说不准?上一个天惩之日若没有河洛派,你我今日怎会安生站在这里共谋人族大业?”
这三分钟里,台下众人吵吵闹闹争执不休,而台上人却不发一言,安静等待着预言时刻到来。
还有29秒。
苏笙看够了眼前的热闹,分出心神偷看身旁的孟天运。这一眼却让苏笙发现他脸色苍白,平日里淡红的薄唇此时也失了血色。
他,怎么了?
苏笙立即伸手放在孟天运的后腰上,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轻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天运唇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明明眉头紧锁,却仍竭力舒展着眉眼:“我没事。”
还不等苏笙说什么,最后一秒已经到了。
“咔嚓——”
白雾笼罩的上空发出碎裂爆响,有什么东西从上方自由落体。
“救命啊——师公——师父——爹——娘——我要死了啦————”
“啊!————”
伴随两道此起彼伏聒噪凄惨的声音,总共有三个人从天而降,在距离四方台子一厘米时,戛然而止悬浮四方台其上。
“咦?这怎么有三个人!难道,有三个命定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day3
第7章
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向四方台上,那里刚刚从天而落下三个人。
“嘶——吓死我了!”沈景行一个跟头原地站了起来,他先是打量着台下众人惊奇不一的表情,当他瞥到一旁立着一位明艳的美女明茗时,就像孔雀开屏,习惯性想甩开扇子耍帅。
但手上刚一动,他才猛地想起这里不是昆仑山,他不在自己的茅庐瓦舍,反倒两手空空闯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空间,手里自然也没有他惯用的水墨纸扇。
“景行。”徐太清喝道。
这沈景行一听到自家师尊的声音,慌忙站直了身子,向后一转,俊朗一笑:“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在这儿?”
“傻叉,亏你还是昆仑首徒,连这里是哪儿都猜不出。”同样从天而降的三人之一刚一开口就不掩饰她的牙尖嘴利。
“你谁啊?”沈景行眉间一皱,很是不爽地问她。
只见这姑娘拍了拍双手,拍落刚刚她撑地而起时粘上的石沙,抱拳自我介绍,语带挑衅:“中原李家,行七,你李大姑奶奶是也!”
“哦——”沈景行斜着眼瞧她:“李家啊,那李婉妍是你什么人?”
“家姐。”
“李行七,你没事向你姐姐学学,你姐姐可是有名的才女淑女呢!你也太泼辣了,以后只能找个弱兮兮的小白脸了。”
“你!”小姑娘被沈景行气红了脸颊,叉腰怒斥:“我不叫李行七!”
“你又不说自己的名字,那我只能这么叫你咯。对吧,李行七~”沈景行坏坏地勾唇一笑。
被他一激,小姑娘立马上了当:“沈二!你听好了,你姑奶奶我叫李!婉!婉!”
“知道了,李行七~”沈景行没去管身后气的直跳脚的李婉婉,只是狗腿子般凑到师尊徐太清身旁,讨好地给他敲肩。
“师父,徒儿刚刚还躺在雪庐院内赏梅呢,怎么突然就到这儿了?”沈景行不解地问徐太清。
徐太清伸出手轻抚沈景行头顶,安抚地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四方台下,苏笙用手肘怼了下孟天运:“师父,那个手上全是血的人,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嗯。”
“好像......诶?好像是刚刚KFG店内的服务员!”
苏笙的惊呼声被周遭闹哄哄的人声盖住了。
同一时间,四方台上,坐在正中央的大宗师偏过头将视线投向她,零碎的银发遮去了他的神色。
这沈景行是天之骄子,生于江南沈家,十三岁起拜在昆仑万仙之首徐太清门下,人生二十载堪称一帆风顺。
李婉婉呢,生于同是七大世家的中原李家,虽不如长姐李婉妍天资卓越光彩夺目,但自幼便受父母偏爱,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年岁十九却已经被骄纵了一身的傲慢习气。
而三个人中剩下的那个惊慌失措的人,却偏偏让在场所有修士争论不休。
“你认得他不?”
“他不是七大世家子弟吧?”
“身上连个门派信物标识都没有,是哪儿冒出来的?”
“贼老天,他瞧着可不像修士!”
“他身上有血!”
“不光身上有,他那两只手上全是!我靠,不会是个杀人犯吧!”
不光是台下修士震惊好奇,台上明茗也在观察着他。
赵安阳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木头一样立在那里,整个人失去了灵魂,目中毫无色彩,沾染血液的双手正在细微地颤抖着,距离崩溃也只是一线之隔。
“咳咳!”谢清如连忙提醒走神了的明茗。
回过神的明茗,清了清嗓子,向大宗师请教:“大宗师,现在可如何是好?难道真的有三个命运之人吗?”
明茗一开口,就把台下众人最关心的疑问讲了。
“不。”大宗师的声音嘶哑阴冷,他指了指上空:
“虽然紫焰棱镜阻隔了天道的监视,但我们这里仍有它的耳目,让天道知道了我们找到了命运之人。但它找不到这里,也就无法干涉这个空间,它只能扭曲天规,增大同一时刻空间传送的概率。所以这里会有三位命运之人了。”
“明理事。”
“是!”
“你带着协会成员给他们三个做一下检测,顺便问一下他们来之前发生过什么,详细问一下。”
“是!”
很快,在协会的分别问话下,三个人都交代清楚了。虽然三个人回答问题时,风格各异,但协会可是见识多广,常年处理材料,很快便口供整理了出来。
“你问我来之前干嘛?唉,这就要讲一个凄美典故了,相传在楚国......”这是废话连篇的沈景行,负责盘问他的协会成员眼皮子直抽,几次张开嘴巴想要打断他,却总被沈景行抢了话过去。最后要不是徐太清开口打断了他的夸夸其谈,想必他一定会是最后一个完成任务。
“我打游戏呢!啥,我欲成仙你玩过吗?这都没玩过,你有够过时的啊!”李婉婉是三人中最快结束盘问的人,虽然有点目中无人,但却有问必答,也不像沈景行过度展开。
这两位都问完话了,赵安阳那边也还没结束。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无论协会如何询问,都得不到对方一丁点的反应。最后协会只好对他施了法术,法术的名字就叫‘有问必答’,协会成员终于一口气完成了盘问。
而枯坐的赵安阳睁大双眼,视线一凝,微颤的右手缓缓摸了下自己的嘴巴。
明茗将收集上来的回答整理成报告,发到了大宗师和两位掌门手上。
“三个人都不知道怎么传送到紫焰棱镜的,但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他们过来之前都是一个人独处。”
大宗师点了点头,手中的报告并没有翻开,又问她:“他们都是什么法脉。”
明茗并没有立即回答,偷偷地觑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沈首徒自然是上品玄灵脉,李家小娘子是中品地灵脉......”
大宗师挑眉:“剩下的那个,你怎么不说了?”
“他、他......”明茗一咬牙,闭眼大声说出来了:“他叫赵安阳,他没有法脉,他是个凡人。”
台下众修士各使神通,纷纷听到了明茗的话,一下子就炸开锅了,一窝蜂的隔空质问起台上的赵安阳:
“你一个凡人怎么会进入紫焰棱镜!”
刚开始修士们还只是质问他,但随后群情激愤的人们开始将对天道的怒恨宣泄在他身上,谩骂不止。
而赵安阳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是,他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刚刚报警,明明前一秒他还抱着妹妹冰冷的不完整的身躯,下一秒就从高空跌落。
“凡人?”大宗师淡嘲着,他向站在四方台边缘的赵安阳走去,随着他走动步伐,在他身后闪着金芒的玄青长袍翻滚涌动着。
身材过于高大的大宗师,站在赵安阳身前,衬托赵安阳反倒像个少年。
大宗师伸手掐住赵安阳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一双无情眼微微眯起,审视着这个一蹶不振的男子。
大宗师的另一只手先是放在赵安阳的腰上,然后宽大的手掌握着他的腰,顺着腰线向上爬、摸索着他的筋骨,最后停留在他后颈,隔着皮肉狠狠地掐住了赵安阳的脖子。
“没用的凡人。”大宗师看着他,话语低冷且刻薄。
耳中传来大宗师的讥诮,让本已心灰意冷的赵安阳重燃怒火,一双麻木的眼眸再次亮起了火花。
赵安阳双手抓过大宗师的衣襟,将人拽下来,贴着大宗师的脸,恼火地问他:“你是谁?”
大宗师唇角微微勾起,用拇指狠狠揉搓着说出冒犯之语的嘴唇:“蝼蚁,你也配?”
赵安阳张开口,狠狠地咬住大宗师的拇指,锋利的牙齿啃咬着口中的手指,凶狠大胆地瞪着大宗师。
大宗师嗤笑一声,收回徒留濡湿咬痕的手指,不再辖制赵安阳。转身走向前,站定后抬手指着赵安阳,对空间内所有修士说:“有人愿意收他为徒吗?”
听到大宗师的问话,就连小声探讨的修士也不敢再吱声,生怕给自己揽个天大的麻烦。拜托,就算他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成为命定之人,但他一个凡人,连法脉都没有,指望他顶起天,这不是痴人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