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衣修士思量一阵，点了点头，“也罢，今天便信了你们，那咱们走吧。”
他作势站起，却一个不慎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哎呀，你怎么吐血了，我看看。”
白瑶赶紧蹲下，想要掏出药丸喂给他。
“白瑶！”白衣修士察觉到不对，已经晚了。
一把匕首，插进了白瑶的心口。
“道友，她想要救你！你怎能，怎能……”白衣修士手指颤抖，一把将对方推开，抱着白瑶发颤，“白瑶，你没事吧，你肯定没事的，你是妖，我会救你，对，救你……”
他将白瑶手中的药丸喂下去，心中无比愤懑，朝着一旁的同伴嘶吼，“她明明是要救你！”
“那又怎样，她是妖，是妖，就该死。”蓝衣修士话音未落，身首异处。
白瑶并未昏迷，她吞了草药，却吐了血，看见不离，笑着伸手，“不离，你怎么来了。”
不离周身冷气弥漫，他从白衣修士中接过白瑶，声音有些颤，“如何不听话。”
他抬手，却被白瑶拦住，示意那修士快跑，“我听话呀，他们两个受伤了，很可怜，那个修士不好，可这个却是信我，你别杀他。”
不离一分妖力灌进白瑶丹田，看她陷入昏迷，低声道，“白瑶，如果我不来，你会死。”
他抬头，朝着远处惊慌逃跑的白衣修士挥了一下手。
白瑶费力救的两个人，都没留下性命，不离命人将两人斩首，高挂于森林外的石碑上。
“这便是人妖不两立吗？”白瑶躺在床上，从来无忧无虑的眼睛，染上了思绪。
不离心中痛惜，却狠了心要她知道厉害，“白瑶，若非你人形与凡人有所差别，此次，你必死无疑，以后，莫要再对任何一个人，有所期盼。”
白瑶摇头，不是这样的，那白衣修士，并没想过杀她的。
可这些，就如同那白衣修士与同伴讲的，并没有人会信，她再说多少遍，都是徒劳。
白瑶变了，她不再时时刻刻缠着不离，不再每日欢声笑语，她的情绪里，有了难过这个词。
“丁虎，你说，为什么人和妖，不能好好相处呢？”
这个问题，丁虎也想过很多次，“白瑶，以前我在森林里修炼，那些修士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是想和他们好好相处的，可是他们想的，却是要我的命，从那以后，我就不能和人好好相处了，你有了这次的事情，还会相信人吗？”
白瑶想了许久，肯定点头，“丁虎，我信。”
可除了她，没人会信，白瑶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在一群妖怪里坚持，人是有良心的。
不离并不管她怎么想，他只是加倍小心好好保护着白瑶。
白瑶再也不能独自出去了。
可她不开心，不离知道，她不开心。
“你想去人间看看吗？”这日，他问白瑶。
白瑶眼中有了光，“可以吗，不离。”
人间，不离也曾去过，身为妖皇，他在人间，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可那些修士发现他后的厌恶谩骂，让他烦躁，可若是陪白瑶，也无所谓。
“你想去，我便带你去。”他选了个方向，带着白瑶去了人间。
白瑶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场景，那些琳琅的玩具，美味的吃食，拥挤的人群，都是她从未感受的新鲜。
“不离，人间好好玩啊。”白瑶的心，一点点开始快乐。
可并不是一直那么美好的。
“走，在那边，罗盘显示，在那边！追！”
远远的，白瑶就听到一声声催促，接着，不离带着他离开。
白瑶和他御风而行，“不离，过来的，是修士吗？”
“嗯。”
“可是我们又没有伤人。”
不离看着她，“白瑶，他们不管你有没有伤人，只要是妖，就是杀掉，你明不明白。”
白瑶沉默半晌，点头，“我明白的，不离，可是，我又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
是啊，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不离牵着她的手落地，“我也不知。”
“不离，咱们不去镇子上了，咱们到村里去吧。”
不离都依着她。
他们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村子，村头种着一片鲜花，一条蜿蜒的小路直直通向村子，小路一旁，溪水潺潺，一派自然风光。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夫妻，怎么长的这么好看？”村口，一个老妇人眯着眼打量来客。
白瑶不懂，“不离，夫妻是什么？”
不离动了动手指，“夫妻，就是日夜生活在一起的人。”
“呀，这位老婆婆说的好对，咱们白日里在一起，晚上我也睡在你床头，就是夫妻呀。”
不离嘴唇微张，想说那是不一样的，却又没说出口。
那一边，白瑶已经开心地和老婆婆话起了家常，还接到了老婆婆的热情招待。
满足地吃了一顿饭，白瑶牵着不离的手蹦跳着走路，“不离，这个地方我喜欢，以后，我们还来好不好？”
“嗯。”
“那婆婆问我们，什么时候生小娃娃，小娃娃怎么生呢？”白瑶又有了新问题。
不离心中叹一口气，攥紧了她的手指，“以后会告诉你的。”
白瑶刚要说什么，一声啼哭在不远处响起。
“小娃娃？”白瑶眼睛一亮，松了不离的手朝那处跑去。
不离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眼神微暗。
“不离，快来，真的是小娃娃，我们有小娃娃了。”
白瑶学着那些妇人的样子，轻轻抱起了地上的小婴儿，那婴儿几个月大，原本哭得撕心裂肺，进了白瑶的怀抱，渐渐止了哭声。
“他喜欢我。”白瑶笑靥如花，凑近不离，“你看，不离，我们的小娃娃，原来生娃娃，这么简单吗？”
不离摇头，“他不是我们的孩子，他是一个人。”
“人？”
“他父母把他遗弃了。”
白瑶有些心疼，“他父母不要他了？”，她伸手试了试小娃娃的额头，“好热，他生病了，他父母不要他，我们要吧，好不好，不离。”
第26章 妖向善（六）
最终，这个小婴儿也没有成为白瑶的孩子，她多了一个弟弟。
“不离，为什么他不能当我们的小娃娃呢？”白瑶不明白。
不离叹了一口气，“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个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在眼前。
“为什么不回去？”不离眼神晦涩不明，看着白瑶。
白瑶不明白不离心中所想，她想的，很简单，“不离，小炎是人呀，他应该在人界长大。”
“可你是妖”，不离朝前一步，伸手，“跟我回去。”
“我不，我是妖，可是这里没人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人，不离，咱们待在这里，不好吗？”
良久，不离收回了手，他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子，这么多年了，她依旧什么都不懂，或者，她什么都不愿意懂。
“白瑶，你没有心。”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白瑶抬脚追上去，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她一边哄着一边追，急的掉了眼泪，“不离，你不要我了吗？”
不离觉得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初见，他想的是怎么抽回他的灵草，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的，却是让她不要哭，他想看她笑。
他回身，“白瑶，是你不想要我了。”
白瑶捏着不离的衣袖，哭得如同怀里的婴儿，上气不接下气，“我要的。”
“要他还是我？”不离看着她怀里的婴儿。
“都要不行吗，不离，我想养大他。”
“你不愿跟我回去。”不离肯定道。
白瑶眼角的泪滑落，“嗯。”
“那你想怎么样？”不离问。
白瑶想了很久，“不离，你不是说，如果我们好好修炼，能够活很久很久吗，那让我养他二十年，等他长大了，我就跟你走，和你生个小娃娃。”
不离愣了一瞬，“你知道怎么生？”
白瑶凑近他，闭眼在不离的嘴角印了一个吻，“不离，我知道的。”
不离的手攥紧又松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知道，他狠不下心了。
“说好了，二十年。”
可他们都想错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怎么是说断就断的呢。
小娃娃名叫白炎，他第一句话，喊得是‘姐姐’，白瑶听得哭了。
他会走的时候，就会给白瑶摘花，他会跑的时候，就会每天拉着白瑶做游戏，等他能说会道了，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白瑶在妖皇殿那么多年，从没有这么轻松快乐，她看着白炎成长，自己也在成长。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炎就十五岁，长得比白瑶还高了。
可他还像个孩子一样，依恋自己的姐姐。
“姐，咱们去镇上玩吧，镇上有杂耍的，可好玩了。”白炎眼里带着期盼。
白瑶一如既往的摇头，“姐姐就不去啦，你和小龙他们去就是了。”
白炎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从来不离开村子，央着白瑶和他一起。
白瑶没有依着他，看着他走远，回屋看不离来的信，不离最近好像很忙，都不会偷偷来看她。
‘还有五年，你就回来了’。
看到这句话，白瑶心里一惊，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吗。
可是，白炎还是个孩子，如果自己离开了，他怎么办呢。
“姐，我回来了，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糖果子”，正想着，白炎兴高采烈的跑进来，眉飞色舞，“今天遇到了玩飞燕子的，那人飞的可真高，要是我也会飞就好了，姐，你都不和我们一起去。”
白瑶摸了摸弟弟的头，这个她从小养到大的小娃娃，给了她太多快乐。
“小炎，你的课业，做完了吗？”她笑着问。
白炎点了点头，眼神却是乱了一下，“姐，我不想跟着夫子学习了，镇上有修仙门派来收徒，我想去学仙法。”
仙法两个字，让白瑶愣了很久。
“你想当修士？”
白炎看着面前的姐姐一下白了的脸色，“姐，你怎么了，不是，我说错了，我不想学仙法，我想跟着夫子学习。”
他急急握住白瑶的手，不明白自己一句话，怎么会让姐姐落了泪。
没事的，白瑶想，这是自己养大的娃娃，两人一定不会到那个地步，她笑了笑，“没事，不是不让你学，姐姐只是想到，你要离开，心里舍不得。”
白炎大大松了一口气，“姐，我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当我是小孩子，等我跟着仙人学好了法术，就回来，或者，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吧。”
白瑶听着他兴致勃勃说着以后的打算，心里有些恍然，是了，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最喜欢听那些降妖除魔的故事，他是至阳之体，本就最适合当修士。
白瑶压下心中百般滋味，给他收拾行囊，挥手送别了白炎。
他有了门派，有了归属，也许，自己该回去了。
回头看看，这一切，好像都是自己的执念。
她在村里呆了一年，这一年，足够她做好准备离开了。
可真踏出那个村子，白瑶还是不舍的厉害，这个村子，有她最美好的记忆。
“姐？”
远远的，一个高高瘦瘦的修士飞奔而来，白瑶抬头望去，竟是白炎。
“小炎，你怎么回来了。”她感受着白炎的拥抱，心里有些难过，她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
白炎大笑，“姐姐，我成了长老的内门弟子，已经和门派说好了，来接你走。”
他心情飞扬，这一年，他每日苦练法术，为的就是这一刻。
“姐，你怎么在这里”，他疑惑后退一步，随即楞了。
“姐，你是妖？”
第27章 完结章
“不要杀他！”
层层床幔下，一阵无意识的呢喃，引得床外的人眉心微皱。
“白瑶，醒来。”
白瑶懵懂睁眼，意识还残留在记忆里。
墨离上前拥住她，“梦到什么了？”
白瑶看见眼前人，笑意涌现出来。
“梦到那一世，妖皇是你，小炎也是你，妖皇讨厌小炎，我却执意抚养，知道我是妖，小炎千方百计保护我，却依旧躲不过同门。”
小炎为了保护她，付出那么多，她却依旧逃不脱被那些同门截杀的命运。
想到小炎为了她与同门反目，为护她而亡的那一幕，她心中又痛起来。
她抬手抚摸面前人的脸颊，“怎么那么傻呢。”
墨离不满，“傻的人明明是你。”
为了天下苍生，她魂飞魄散。魂魄碎片飘入六界，每找她一世，他心中的痛都会多一些。
在人界，她花信年纪，为救疫病者而死。
在妖界，她心存善念，死于人妖势不两立，却依旧心怀善意。
在阴曹，她在奈何桥下五百年，只为散播功德，让渡轮回。
在魔界，她凭借一己之力，阻止人魔大战，苦守印魔台几千年。
那么多世，她总是那么傻。
“好好好，谁也不说谁好了，来嘛，耳朵变出来给我看看，师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