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瘪瘪的板栗仁已经变得圆鼓鼓,光一照上去,晶莹得仿佛裹着一层油脂外衣,闪闪发亮。蘑菇身上吸满了鸡肉汁调料,也让自己本身的味道浸入鸡肉,正达成了鲜味互相激发、质地相辅相成的效果。
“吸溜……唔!”孩子们各自夹着碗里的鸡肉放进嘴里,因为鸡肉上肉汁太多,导致在吃的时候甚至发出了类似于吸面的声音,等肉全部入口,才捂着被烫到的嘴巴急切地发出“唔唔”的赞美声。
“啊……太好吃了!!”云晏直接用手拿起自己碗里的鸡肉,“呼呼”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把肉吸进嘴里,感受着鸡肉肉质无比柔软,肉汁在口中瞬间爆开的感觉,恋恋不舍地舔了舔手指头上面的汁水。
鸡皮柔软弹牙,鸡肉丰腴多汁,制作简单的调味料汁早都被特殊手法按摩进鸡肉每一寸纤维中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调味,更衬托出了鸡肉中隐隐的荷叶清香和蘑菇芬芳,鲜美更是毫无遮掩地冲击着每一个品尝之人的味蕾。
栗子仁软糯微甜,裹着鸡汁和蘑菇汁送进口中,似乎只要轻轻一抿就融化得半点不剩,化作带着鲜味的微甜尽数流淌进胃里。蘑菇还带着些脆爽,但只要咬开就能知道什么是“鲜美炸弹”,经过晒干紧紧锁在山菌中间的蘑菇芬芳混杂着鸡汁香浓,一齐随着蘑菇“咔嚓”声炸裂开来,真真是“香到舌头都掉了”。
好在呼雷和小虎不在这里,不然肯定控制不住自己。呼雷是个负责的家长,知晓小老虎这么大时候应该自己学着捕猎,吃人类的菜肴对它并无好处,便忍痛放弃了自己的鸡肉,叼着眼神像钉子一般钉在鸡肉上、口水都流出来还“嘤嘤”直叫的小虎的后颈皮,在大家开吃之前就朝着后山过去。
榕洋咽下口中一大包鸡肉,他口味清淡,这样一口肉下去鲜美是足够鲜美,但口腔被浓烈的滋味冲击,难免感觉略有些腻,犹豫一下,放弃了鸡肉里面有的蘑菇和颜色看上去比较深的家常豆腐,转而夹起一筷子翠绿映着微黄的芹菜炒香干。
香干是豆坊最近推出来的新品,陆芸花家里也是第一次吃,所以榕洋只是稍稍夹了一块,选择谨慎地尝尝味道再吃。
一根芹菜伴着一根豆干入口,第一时间尝到的就是芹菜的芳香。这是野外采来的野生水芹,长得当然没有从前陆芸花在超市见到的芹菜肉厚叶宽,外表其貌不扬,但都不用把茎秆掐开,采集时候远远就能闻见清新浓烈的芹菜香味,因为采的都是嫩叶嫩杆,吃起来更是格外爽脆。
后来才是香干的味道,香干质地柔韧,味道冲击感不强,但与滋味浓烈的芹菜相炒,脆嫩浓烈叠着朴实清淡,无比契合又无比美味,几乎瞬间就把口中荷叶叫花鸡太过鲜美显得有些过于冲人的味道冲淡下去。
又夹了两筷子芹菜炒香干,陆榕洋接过陆芸花盛好的米饭,“啊呜”就吃下去好大一口。
“脆蘑真好吃!”长生用自己的小嫩牙把挂着深色汁水的灰蓝色木耳嚼得咔嚓直响,高兴得都要摇头晃脑起来了:“豆腐也好吃!好软,好入味!”
豆腐先煎熟再炒,全部调料汁水都吸进去了,外面还带着微微脆感,里面就全然是绵软,和加了辣椒的蘑菇炒蛋一样都是下饭神器,就像卓仪,跟着长生吃了一筷子家常豆腐,接着就用筷子挑了一大块米饭塞进口中。
家常豆腐里面必须放些酱油,陆芸花自己的酱油还没做出来,现在只得用市售的清酱。虽说颜色都是差不多的酱油色,陆芸花还是觉得清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似乎是豆子发酵时候的酒味,又似乎是豆子发酵过了的酸味,加上重重的盐味,陆芸花用清酱时候都用不着放盐。
“豆酱这些天就得做起来了,前些天遇见陶匠叔叔,和我说大缸已经做好一半,问我要不要先取回来呢。”陆芸花也跟着吃了一筷子木耳,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事情。
“要是急着用便先取回来罢。”卓仪咽下口中饭菜,温声道:“我的活计也差不多忙完了,正好可以去取。”
“累了这些天了,你就趁着这会儿清闲好好休息吧,哪里用得着你去搬大缸。”陆芸花笑起来:“我早和陶叔叔商量好了,今天下午他们给我把做好的那一半送过来,我多交些车马费便好。”
妻子心疼自己哪有不领情的道理?卓仪闻言也不再说话,只跟着露出一个笑,给陆芸花夹了一个她最喜欢的鸡翅膀。
以现在气温来说做酱问题不大,只是稍微有些干燥,按理说等酱坊建好以后再做酱也没什么,但好酱是三伏天的太阳晒出来的,要猛烈地晒上那么一个夏天黄豆才能充分释放出鲜美,酱油才能好吃。
所以陆芸花才等不及要在现在做酱,酱油一般都要晒上一年才能吃,她做得越迟能吃到的时间就越晚,起码她想在今年就吃到酱油,就算时间不够没有那么好吃也没关系,总比现在外面卖的要好吃。
啊对了,还有黄酒、米酒……陆芸花想道:“这些倒是不用那么急,等秋天粮食下来了再用新粮做酒吧,反正目前来说不那么急着用酒。”
大家吃得头也不抬,时不时闲谈两句,气氛很是融洽。春风细细吹着,把头顶上似乎一晚上长起来的新叶吹散了,露出点点金黄色的光斑,映在饭桌温热的菜肴上,像是阳光里掉下些许碎屑,给美味的菜肴又增添了暖融融的味道。
陆芸花看着光线中像是自己在发光的板栗仁,微微笑起来,略有些感触:“时间过的真快,之前阿巡和黄姐姐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冬天呢,树上光秃秃的一片,吃饭要是慢些菜就凉了。这才多久,眼见着枝条上多了绿色,大家穿得也越来越轻薄……不知他们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黄娘子那边的疫病被控制住了,黄娘子便从那边离开,沿路又去其他地方游历义诊,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卓仪也很关注自己这两个朋友,因此知道一些他们的情况:“阿巡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一切都好’,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希望大家一切都好。”陆芸花叹息:“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聚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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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远方友人惦念着的白巡也听见了这春风吹过叶片时候发出的沙沙声,甚至南方树叶常青,响动时候的声音要更动听些。
但他完全忽视了这些,连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功夫都没有。
“就回来这两艘船?”白巡唇角向下,手掌中玉制小鱼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前总是溢满笑意的狐狸眼里像是浮了一层碎冰,叫人看不清眼底神色。
对面低着头的手下静默无声,知晓少主不是在叫他回答,半句话都不敢说。
“按例给失踪的弟兄家里发钱下去。”白巡果真没有再问,略有些烦躁地吩咐下去,又顿了顿:“从我们自己的账上走。”
手下躬身应是,低着头退出去,全程没有抬过头。
白巡揉了揉眉心,他在的这里和卓仪所在的地方几乎一个最南、一个最北,所以他才船上下来,都来不及好好修整,洗了个澡就开始工作。这两天加起来只睡了一个时辰,又连轴转着处理事务,任他铁打的身子也感觉有些疲惫,这会儿只觉得脑子混混沌沌,人都有些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