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鹤先看了宋峭一眼,无声询问要不要让人把这些记者支开,见宋峭摇摇头拒绝后,他才将挡在宋峭前半步的身体退回来。
“首先。”宋峭随意拿起其中一位记者的话筒,优雅慵懒的声音却莫名令人信服,“对于我是全场唯一一位女性赛手我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面对各位的问题,我只想说——”
众记者握紧话筒,紧紧盯住宋峭,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一字一句。
“我是确实国内第一位女性赛手,但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位。”
“我是赛车届的一个新开端,未来将更会成为巅峰。”
我即开端,我即巅峰,我即站在山顶接受万众瞩目!
“就这样,没了。”
宋峭漫不经心地将话筒还回去,嘴角扬起一抹平常地弧度,纯黑透亮的眼瞳如一只早就锁定猎物的金钱豹,睥睨着迟早的囊中之物,她的态度太理所当然,在她说完这句狂言后,显得更加嚣张不逊。
媒体记者惊愕的看着宋峭这精致优雅的脸,意象中少女的怯懦害羞、谦虚谨慎一点都没从这张脸上出现,恰恰相反的……
她简直是──张狂!
现如今有资格参加国际拉力赛的国内赛手都少之又少,她却想成为巅峰?
怎么可能!
简直在痴人说梦。
车队经理听完默默走远了些,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宋峭和景鹤,他真是魔怔了,竟然在听她说时产生了份‘就该如此’的激动。
“哎,果然还是个小孩。”车队经理人轻叹了一声,眼神中却划过丝憧憬和讽刺,“巅峰谁不想呢,敢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真不知道算雄心壮志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初生牛犊不怕虎!媒体记者想到。
他们拍照的速度更加快了,现在宋峭笑的欢,一会在特殊赛道时就不一定了!
因为……本次拉力赛的特殊赛段可是环山雪道!
记者镜头拉到宋峭身后不远处,作为特殊赛道的素白雪山看不见杂色,放眼望去只有夹杂寒气的白,看似平和无害,却处处暗藏杀机,死亡讯号在赛手行驶中如影随形,手持夺命镰刀的白袍死神正在静默凝望着每一位赛手。
稍稍失误,命丧雪山。
这次一脸淡定的年轻女孩完全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宋峭和景鹤在顶着一众’等下你就梦碎‘了的期待眼神,他们抽完顺序后上了赛道。
走到赛车边,宋峭轻挑下眉,还挺凑巧,早上在酒店大厅的那个男人早他们两分钟发车。
见宋峭走过,男人还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宋峭目不斜视的走开后他脸色更加黑了。
宋峭在车上再次整理了把头盔,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缓缓直起脊背,看着眼前的纯白路面,目光沉沉。
这两天他们已经勘过路了,雪路看似平坦,实际沟壑颠簸众多,更不要提环山路各种角度刁钻的转弯,,赛手稍有不慎都会造成翻车。
保持一定速度跑完全程便是一件不易的事情,但宋峭要的不止这么一点。
“有信心没,老大。”宋峭测过头去问景鹤,带着点调笑意味。
领航员负责给赛手指路,他们是赛手的眼睛甚至是意志,宋峭调笑景鹤一句‘老大’倒也不算过分。
“你想要什么样的成绩?”景鹤翻了翻已经改了无数次的路书,反问她,“冠军,破赛场记录,还是破我们的记录。”
他问的详细,破赛场记录不难,但若宋峭想破个人记录,他便要用上点外挂才行。
“破我们的时间记录。”宋峭期待笑了笑,睨了一眼前方一辆又一辆赛车发车,漫不经心道,“单是破赛场记录多没意思,破我们的。”
反正牛逼已经吹出去了,总得努努力突破一下自己吧。宋峭想。
“好。”景鹤轻笑,宋峭意气风发的模样感染了他,拿起路书封页上夹着的笔,在路书上准备随时改画。
他对宋峭保证道:“我们会破记录的。”
“系统,从宋峭发车开始,请为我随时检测空气的中的风速,以及赛车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力。”景鹤对系统说,他在垂眸路书某几个路段轻点,笔尖画出道道凌厉。
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宋峭。
不然……
【好的宿主。】cp系统应道。
又过了一会,工作人员来到他们车前示意发车,宋峭和景鹤对视一眼后,他们身子绷紧成一条弓,眼神坚定目视前方,慵懒优雅的气质都变得尖锐凌厉起来。
几乎在工作人员发出指令的那一瞬间,火红色的赛车引擎轰鸣,如同一道闪电引起的熊熊山火,一路烧了出去,在素白银裹的雪路上无比瞩目。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像是完全不知道这是雪路一般,将生命直接放到了死神手上,近乎残影的红色车身痕迹此刻就像一道刺目血痕,向着深渊冲去。
莽的人心惊肉跳,休息室里的车队经理惊地站了起来,瞪大眼里满是惊愕。
前面就是第一个弯道,赤红赛车已经没有减速的驾驶,甚至将速度再提上来了一个档次!
“妈的洛宋峭他们疯了吧!”之前采访过他们的媒体记者咬牙骂道,眼里却满是情绪被调动起来的兴奋,手里的设备端的极其稳妥。
雪山顶部的直升机和无人机呼啸,其中一个率先来到转角处,镜头伸缩,准备迎接宋峭他们的结局。工,重号,桃花小记,带你去看书。
那么快的速度,他们该怎么转弯啊!
气焰嚣张的红色赛车距离转角越来越近,众人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不敢移动一分一毫。
命丧雪山,还是极速过弯?
短短几秒的时间仿佛漫长的几小时,直到弯道口出现那抹赤红身影,他们太快了,快出一道红色残影,车轮急转,在雪地上擦出刺目黑痕,车身更是以分毫的距离和拐角路栏擦肩而过!
没有丝毫停顿,接着以这种不要命的速速冲向下一个弯口。
将速度和各项潜在数值算到极致,堪称神迹的极速过弯。
“卧槽!”车队经理惊呼,他一头冷汗还没有下去,心脏猛跳着,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至今没有减速架势的赤红赛车,心里陡然生出个念头。
早上少女说要站在世界赛车之巅的话,不是一句玩笑!
她……分明是来真的。
又是几个完美的过弯,赛车飞驰在雪地上,在车尾后面掀起雪色横幅,转眼距离终点还有五公里,此刻周围路边依旧坡度分明,却没有了中高海拔地的路拦,在外人眼中,他们第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事实上,真正的炫技表演才刚刚开始。
车内颠簸,景鹤手中的笔却依旧握的死死,汗水使他捏着路书书页的地方变得黏腻,路书上被添加了大量计算公式,在汗水的模糊下密密麻麻的看的人眼疼,而他的眼睛盯住的却不是路书,不是前方的路,而是下面。
他紧盯着的是下一个拐弯口上的路还有下面路面上那些比他们先发车的赛车。
【宿主,现在风速东南4.2,赛车与路面的摩擦系数为0.15。】cp系统时时记录着,【下一路时山有赛车三辆,赛车的时速分别为……】
它汇报的很多,足足有四个路段。
“够了。”景鹤深呼一口气,捏着路书的手紧了紧,他要让宋峭赢得漂亮,让鲜花和桂冠常侍她左右。
景鹤坚定道,“宋峭,接下来我说的路令你仔细听,全面执行!”
“好!”宋峭应道,握着方向盘纤细手指仿佛有无限力量,她将信任全交给她的背后。
在即将过弯的那一刻,前车轮紧紧划上道路边缘的那一个瞬间。
“就现在,左三接右四,跳!”
景鹤的指令和宋峭的动作几乎同时完成,就好似他们是同一个人一般,只见本该过下一个弯道口的赤色赛车改变行驶方向,腾空而起,在漫天素雪下如同以只夺命血箭般不要命的冲飞在半空中,向着下一个路段飞驶而去。
媒体记者惊地叫了起来“艹,他们是真不要命了吗!”
“妈的快让山下的救护队上来!”
给宋峭录像的女孩急的猛拍大腿,眼泪止不止的留,“啊啊啊啊峭宝他们明明已经稳拿第一了,干嘛还这么想不开啊啊!”
“左五,200接3,加速。”
半空中,女孩的操作伴随冷静低哑的男声指令同时完成,赛车改变了速度和方向,腾空的车轮产生细微的风里改变,就是因为这一点点改变,赛车在空中划出道近乎死神镰刀般的绝命弧度,嚣张轰鸣着飞跃着越过下方路段比他们先发车的赛车。
而原本前方赛车上的赛手只觉一阵轰鸣伴随一道黑影笼罩,他抬头,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看着头顶一辆赛车如一只沉重的船从自己上方飞过,赛车车底的黑影不仅遮盖住阳光,还在赛手心里留下超大面积的阴影。
就在那一瞬间,曾讽刺过宋峭营销咖的赛手彻底懵呆在原地,赛车都在头顶飞跃而过的那一瞬间停住了脚步。
这怎么可能——
不只是赛车手这么想,就连比赛场内的全部人都懵呆住了,他们像一个个石像般凝固在原地,看着赤红赛车如同找到捷径密码一般,在湿滑的雪地上,重重落地,之后继续加速向下一个弯道冲去,一骑绝尘,它连续飞越四个弯道口,次次完美落地,如同当代最精准的机器,将所有因素算全后才能诞生的飞越神迹。
可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的啊!!!
现实中怎么可能出现这版如同游戏特效里才有的技术和配合。
“洛宋峭和景鹤他们真的……是人吗?”说话的媒体人一脸魔幻,当被打脸打到一种程度上时,羞愧愤恨便不会再出现了,因为那是跟人比,而不是跟神比。
洛宋峭和景鹤他们的技术和配合默契,除了神意外,根本没有足以与他们相配的形容词!
太神了,简直是无与伦比!
转眼是赛车最后一次飞跃,赛车重重落地后再一个加快了速度,红色赛车奔驰而过,第一是谁,早就已经没有了悬念,破赛场记录的是谁,也一样没有任何悬念。
是宋峭与景鹤。
直到两人从赛车从走出来,寂静了数分钟的赛场才发出振雷般的尖叫欢呼。
“啊啊啊啊啊姐姐好帅啊啊啊!!!”
“牛逼啊,真男人就该这么开赛车,姐姐太帅了啊啊啊!!!”
一身红白赛车服的少女摘下头盔,随意离着凌乱的长发,眼神平静如雪山下的湖水,映照出眼前的场景,在她身后,是蓝天,夺命雪山,还有给她带来荣耀桂冠的红色赛车在无声散着硝烟,而在她身前,是因她而疯狂欢呼的观众,同行,还有曾经质疑过她的媒体记者,他们在为她的表演摇旗呐喊。
鲜花是宋峭的,桂冠也是宋峭的。
从此以后,在赛车圈里,不会再有人质疑她,更不会再有人对她女性的身份表示鄙夷。
这场比赛,让她在站到了人群中央。
万人瞩目,成为了那束光。
景鹤站在宋峭面前,将手腕上给她扎头发用的皮套递给她,满足地笑了笑。
“谢了宝贝。”宋峭接过皮套,因赛车飞跃而激动的心还未完全平复,忍不住口一花,“宝贝不错嘛,时间角度算的太准了!”
“你也真是,那么相信我。”景鹤耳根红了些,面露出一点无奈,半开玩笑道,“要是你反应慢半点,我们现在就在医院躺着了。”
“你是我领航员,当然要信你。”宋峭理所当然,“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嘛。”
景鹤没说话,嘴角却微微扬起了点点弧度——对,你要信我,宝贝。
巨大的成就后面面临的是超乎想象的后果,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而景鹤却并不后悔,因为不管是荣耀还是灾祸,都是由他和宋峭一起承担。
他们是一体的,荣辱与共。
接下来的两天,宋峭和景鹤如一阵飓风一般纵着赛车席卷整个比赛,无论是特殊赛段还是普通赛段,他们都以超长时间差领先第二名,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闭幕式上的冠军采访上,采访记者比起前几天的开幕式知道不少,他们将宋峭和景鹤围的水泄不通,只为在这唯一的机会上多挣一些冠军发言。
是的,唯一的机会了,宋峭和景鹤在比完赛后跑的比兔子还快,生怕被他们围住接受采访导致饭点推迟挨饿。
媒体记者咬牙,手稳稳拿住话筒,眼里燃起熊熊烈火,今天一定要把问题问个痛快!
“洛宋峭小姐,您在环山雪道上的精彩表现引起了网上网友们的激情讨论,请问对此您怎么看呢?”
“我用手机看。”宋峭无语道。
她还能怎么看,媒体无外乎是想让她说一些官方的感谢励志话,她不惨,没兴趣做活体鸡汤。
“呃……”媒体脸蛋抽了抽,维持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接着问道,“那您对身为一个女孩却可以取得胜这样的成绩有什么想法嘛?”
宋峭眉头微皱,明显十分不喜媒体人的说辞,她直言道,“没想法。”
没等媒体记者打圆场,宋峭却接着说道,“我承认男女之间存在着生理性的差距,但是这不意味这一些领域只允许男性踏足。”
媒体人一愣,优雅女声却没因此停止。
“众所周知,极限运动的意义是见证人类生命极限的突破,当这个突破出现时,我觉得性别完全可以放一边。”
“诚然女性在完成这些突破时会比男性完成突破要克服的东西更多,可就是因为她们的突破,才更显人类的意志可贵。”
“我们这些玩赛车的,说自我点是找刺激,而说的高大上一些,我们就是在挑战不可能。”宋峭轻笑,慵懒优雅的女声里含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服力,“在挑战不可能面前,我们象征的是人类群体对极限的挑战与突破,而不是男性或者女性的个人挑战。”
“现在我们处于一个开放的时代,思想开放行动开放,接下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涉足极限运动,创造属于她们的奇迹,这是个必然,而我只是一个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