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愣神,那程非蕴却已举起了长剑,“出招罢。”
辛婵见她这副架势,便有些尴尬。
“程姑娘,我还煮着茶呢……”她原想委婉拒绝。
但见程非蕴已将剑锋对准她,快步朝她而来。
辛婵只得被动后退,闪身躲开。
她召出千叠雪,抵住了程非蕴横过来的剑身。
程非蕴是第一次见到辛婵的那柄剑,半透明的剑刃与她自己手中的那柄剑全然不同,细看之下,仿佛还时有霜雪从剑身上簌簌抖落。
程非蕴只看一眼便知,那并非是一般的剑。
辛婵起初还在被动接招,但她回头看了一眼长廊桌案上还煮着茶的风炉,她回头时便已开始主动出招。
她与程非蕴一直从殿前打到了华棠花林里去。
剑气震荡,花树枝影乱颤,便有如云的花瓣簌簌落下,在这微凉的尘封里随着剑锋间流泻出的气流浮动。
正清山首徒封月臣与掌门之女程非蕴是出了名的少年天资,程非蕴如今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便已比过了诸多同龄的修行者。
但她到底年少,而辛婵身具娑罗星,一身修为更甚。
当她手中的长剑被辛婵打落时,她从半空落下去,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抬眼再看辛婵,也并没有多少惊愕或是愤怒的神情。
“我输了。”她平静地说。
辛婵还惦记着廊上的茶壶,可当她匆匆回头却见那风炉上的茶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人取下,而谢灵殊就靠在门框上,手指青玉茶盏,正饶有兴致地在望着她与程非蕴。
仿佛他已经在那里看了许久的好戏。
“你的剑术比我强,这跟你是不是娑罗星主没有关系。”也是此刻,她忽然又听见程非蕴说道。
辛婵回头时,便撞见她那双清明坦荡的眸子。
成为娑罗星的主人,便注定辛婵逃不开那诸多的非议,世人或许会艳羡她被娑罗星选中,继承了娑罗星的力量,但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真的敬佩这样的她。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她所有的努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娑罗星的主人,于是她所有的成就都源自于娑罗星,而非是她个人的努力。
这样的偏见,或许永远都不会消失。
就好像今日的程非蕴一定要找她比试一样,她也是想知道辛婵到底是依靠娑罗星的力量才成为了现在的她,还是她原本就有足够的能力。
辛婵的天赋远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就好像她在无数个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些前尘岁月里,也曾一遍又一遍地摸过她手中的这柄剑。
辛婵方才和程非蕴彼时的时候,没有动用任何术法,只是与她比剑,这便也让程非蕴清晰直观地看到了她的过人之处。
“辛姑娘,这个给你。”程非蕴终于弯了弯唇角,她笑起来时,脸上清冷的神情便也淡了许多,她将腰间一枚菱花佩摘下来,递到辛婵的手里。
“程姑娘,这我不……”
辛婵原想拒绝,却听程非蕴说道:“我正清弟子向来是这个规矩,若是比试输了,便要将自己的菱花佩送给赢的那个人,以作证物。”
菱花佩原是长在正清山望鳞湖里的浮水菱的花朵,水浮菱只在夏日开花,其花纯白,细蕊浮黄,其花瓣犹如三层错位重叠的六芒星一般,形状漂亮。
水浮菱原是正清山独有,这菱花便成了正清山的象征。
望鳞湖里的菱花每年都会被摘下封存在玉膏之中,待玉膏凝固,菱花便被永远定格成盛放的姿态,外头的玉膏如晶莹剔透的水晶般包裹着菱花的每一寸花瓣,那便成了菱花佩。
山中弟子每年会有五枚菱花佩。
正清山有一门规,门中弟子可在不伤性命,不伤和气的情况下自由切磋,输的人便要将自己的菱花佩送给赢的人,每年赢下菱花佩最多的人,便可得掌门奖励。
封月臣原是每年得到菱花佩最多的那个人,但因后来他不再接受门中任何弟子的比试邀请,于是这菱花佩最多的人便成了程非蕴和少陵长老门下的大弟子任君尧。
程非蕴也不再给辛婵拒绝的机会,话罢转身便走。
辛婵拿着那枚菱花佩,回头去看站在殿前的谢灵殊。
“小蝉今日煮的茶,清冽甘香,倒是比以往还要好上许多。”谢灵殊握着手里的那只青玉盏,看着朝他走来的少女,笑着说道。
“是华棠花的露水煮的。”
辛婵收了千叠雪,回了一句。
“原来如此。”
谢灵殊挑了挑眉,抬首看了一眼那一大片的华棠花林,“这位程姑娘,性子倒也直爽。”
辛婵收拾茶罐的动作一顿,又看了一眼被她放在桌案上的那枚菱花佩,她轻应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