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不若的马甲
时间:2022-05-27 07:00:19

  云涌飙发,千军万马陡然暴起,怒吼着,漫天匝地般俯冲向贞观。

  万鬼怒动,天下大惊。

  山巅风霾大作,乱石崩云,吹得贞观白袍鼓胀翻飞,而他安如磐石,挺立于天地之间,身姿如鹤,傲骨如松。

  面前是一方浮池,贞观抚琴弦,池中波涛翻涌,激流如浩浩江海,倒峡泻河。

  琴弦拉到极至,骤然崩断,指尖血溅入池,池如明镜,衍生出千丝万缕根琴弦来,绞住了猛扑而来的万鬼。

  万鬼凄厉。

  向盈轻声道:“照盆杀。”

  贞观控弦数万,牵制万万阴灵。

  ——这才是真正的照盆杀。

  静可镇,动可杀。

  不愧是,贞观老祖。

  这一瞬,秦禾对他肃然起敬,同时跟着他的节奏,现学现卖,手中同样控弦数万。

  相隔一千多年,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被老祖亲自授业。

  南斗扭着腰,翘着臀,摆出一个相当怪异拧巴的站姿,直接看神了,灵魂都差点出窍,眼睁睁目睹秦禾用仅有的一根琴弦发了个大招,变魔术似的变出来千丝万缕,抵挡住突然暴戾的万千厉鬼。

  江翻海沸,云阵奔涌。

  贞观苍白的五指收拢,骨节劲瘦,拨弦涤灵,律荡百里,雄浑而厚重。他自乘风起,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如翱翔杳冥之上。

  向盈跪倒在地,盯着那抹翻飞的白衣,朝他伸出手,无望的想要握一下,可这双手沾满罪孽,只能握住一片虚空。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记不清是哪一年了,那时候他还不是她师父,她叫他贞观,对他说,“你带我走吧。”

  走到如今——

  怎么就走到了如今——

  “师父。”她盯着那个人,轻喃一声。

  贞观手操弦丝,万音披靡,一曲终了,重新慰灵于魂幡。

  震荡的山河稍得片刻安息,贞观垂眸,看向她,目光睥睨,满是悲悯。

  然后那数万根琴弦调转方向,尽数朝向盈扎过去,钢针般锥入殄文,刺穿皮肉,绞住骨头。

  身上每一颗殄文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疯狂的反咬住弦丝,巨大的咒怨之气裹着风刀利刃,反刺向贞观,后者不避不闪,抱着必死的决心,他说:“我陪你。”

  续了她之初问的那句:“您陪我吗?”

  万千怨煞化作刀锋,切入贞观体内,他来不及,更躲不开,只能以自身的血肉之躯,全部应承下来,陪她同归于尽。

  他还要继续守在这里,画地为牢,结阵为笼,困住她,看住她,不让她出去祸乱人间。

  向盈当然知道贞观的意图,所以她才会问:“您能陪我多久呢?”

  贞观死后,仅仅留一丝残存的执念,早晚会散,能困住她多久呢?百年?千年?总会有个头,她却要永世不得超生,所以贞观不会一直陪着她。

  到那时,得多孤单呐?

  也罢,贞观能陪多久,她就安生多久。

  再往后,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向盈苟延残喘,恶鬼一样往贞观面前爬。

  怨气化作的风刀霜剑割在贞观身上,白衣渐渐被鲜血洇红,他担下这份千刀万剐的剧痛,手里死死攥着那把弦丝,绞进向盈的身体,剐入她的生魂。

  那些殄文如附骨之蛆,嵌在向盈的骨血和魂魄,贞观根本剐不走,也无法消弭。

  向盈在咒怨中翻来覆去,不死不生,好在,贞观的弦能绞杀她,她因此又悲又喜,爬到贞观跟前,抓住他染血的袍摆:“我其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我谢谢师父。”

  贞观脸色煞白,薄唇翕张:“唐虞说,疠疫之气的源头,是沅水。”

  向盈哼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没什么是她不敢承认的:“是啊。”

  “你……”

  “这不就是因果报应吗?!”向盈承受住一波又一波剧烈的绞痛,抽搐间,整个人蜷缩起来,“大端王朝就是以整个沅水的七条支流布阵。“

  而她的族人和先祖则被分别压在远水的、辰、武、酉、渠、巫、溆七大支流。

  贞观一是哑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