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着桌子,开始回答老张的话,“要么是冷库的木头门后边,要么是酒窖的墙壁间——那个墙有一段是中空的,我已经敲过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
老张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他看向梨花,“你说的这两个地方,谁可以进去?我们要做一件事情,最好先有一个详细的规划与方案,而不是靠着一时兴起和冲动……你要知道,这样临时起意是坚持不了太久的,而通常这样也不会有一个完备的计划去支撑,所以与其打听那些与现在毫无关系的事情,倒不如把注意力都放在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和事实上。”
其实老张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梨花冷静下来后也会承认。
可眼下,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杜鹃曾经是金玉的助理,明明看起来老张也知道这件事情,可就是她在群里主动发消息问时,没人能主动跟她说一声?
难道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们也依然还觉得自己只是个没有半点能力的关系户吗?
自然,茉莉那句话并没有说出来,可一个“关”字,足以引人遐想。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后台,就她自己不知道。
所以无论她做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会觉得自己凭的不是本事,而是关系。
仿佛她们之间的隔阂并不在于理念不同,而仅仅是因为进入单位的渠道不一样,说的再直白透彻一点,或许她们打心底里就瞧不上她一个普通院校的本科生?
学历可以和能力挂钩吗?
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学历确实是你曾经付出的努力配得到的最好结果,所以确实是可以挂钩的。
梨花笑了一声,“我去。”
她的笑意微微有些冷,也有些僵硬。
“等等,梨花。”敏锐的茉莉终于察觉到了梨花的不对劲,她在经过时间不短的复盘后,终于发现梨花的情绪就是从杜鹃不愿意过多谈及金玉时开始的。
“我们之间或许有一些误会。”
杜鹃是个很重情的人,金玉的失踪对她来说打击很大,很多年都没有从这种失落感当中缓过来。
茉莉拉开梨花,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跟她讲着,“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意被触碰的边界,当初金玉这件事对杜鹃姐打击很大,是那种毁灭性的,她现在不愿意说,你也要体谅一下,别钻牛角尖嘛。”
“我没有钻。”
梨花尽可能的心平气和着,“只是不明白,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自认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免不了会摸一摸鱼,但大部分时候都还是完全称职的吧?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我只凭关系就可以横行霸道?”
“如果我的后台真的有这么硬,之前为着赵长磊这事儿,我也犯不上亲自去找人陪酒。”梨花说着,语调不自觉就抬高了一些,“那谁来体谅我呢?我又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过,可为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才像是一个团体,而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
茉莉回头看了一眼杜鹃和老张,又看了一眼气鼓鼓的梨花,不觉失笑,“我们在管理局都待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才进来几年?对我们来说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必要跟你报备一句,对你来说也一样的嘛,毕竟认识的年龄、心境都不一样。我之前确实以为你就是一个只凭关系进来的人,毕竟学历不够单位要求嘛,你也知道,这么几年了,还连个金章写手也混不上,背后说你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她换了个语气,拍了拍梨花的胳膊,“但是你做出来的事情确实足够亮眼,也非常勇敢,后来我们就不会都这样想了,我甚至还感谢你的后台,不然今天站在这里的,就会少一个勇敢的梨花,那可是件多遗憾的事情啊。”
“我们都知道杜鹃的心病是什么,你不知道,所以老张才会打断你。你也别多心,想了解资料,多的是渠道,但过往的伤口就不要再随随便便揭开了。”
茉莉语重心长,“愈合是一个漫长的事情。”
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金玉的身上,梨花也特意观察了一下,每每提及金玉,杜鹃面上都会有短暂的失神。
她的话本就不多,这一失神,就更显得沉默了。
梨花之前的印象里,并不记得杜鹃是个爱吸烟的人,仿佛她总是穿着紧身骑行服在城市里驰骋,像个骑士一样,没有她不敢做、也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情。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杜鹃的手里总夹了一支烟,眉头皱的极深,好像再也没松开过。
“我没看见木头门在哪里。”
她道,“调料区……我们过去过吗?”
“我去吧。”
梨花朝几人点了点头,“操作服在哪儿我都看到了,就算那个木头门不是什么密室入口,那也大概率是存放氧气的地方。”
她顿了顿,“现在看来,只有我去是最合适的。”
“应该我去。”
老张也开了口,“这种事情还是挺危险,虽然咱们平时交集不多,但你做的贡献已经够多了。”
他说着,觑了一眼茉莉,“不然茉莉也行?”
“我没问题,看你们安排。”
印象中,这种时候杜鹃应该冲在最前头才是,怎么如今反而畏畏缩缩起来了?
她的种种行为都是异常,只是不知道,这异常和谁有关系。
会不会影响这次整个金玉案的进展?
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现在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继续推进下去。
梨花道,“还是我去吧。”
她罗列了数种自己去找金玉的优势,包括但不限于她知道木头门在哪里、她跟着视频学的三脚猫功夫、她和孟伯伯的关系——毕竟真要说起来,她和金玉也该算是姐妹才对。
“我是这样想的。”梨花说着,干脆铺开了一张纸,画了几笔,“要进去肯定是要和你们保持联络,万一有什么情况你们在外边也好照料。”
她一边说,一边画了个大概的线路图出来,“这里是存放操作服的地方,我大概会在晚上一两点到这里,老张你对开关比较懂一点,到时候陪我过去,找到冷库开关。”
“我看到他把钥匙放在橱柜里了。”老张接话,“就是里边好像钥匙挺多的,需要仔细试一试。”
“嗯,假设最迟两点可以进冷库,我知道那扇木门在哪。”梨花圈住一个地方,着重画了几下,“我会进到这个门里边。”
“哦对了,我们担心会再次出现联系不到的情况,所以带了些特制的设备。”
老张从自己的宝贝箱子里掏了半天,掏出几个微型对讲机出来,“我今天刚测试了一下这个距离传输,在这个庄园里使用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应该会随时在线,如果手机联系不到,一定要记得带对讲机。”
梨花点头,顺手将对讲机挂在了自己耳朵后边。
“如果那扇木头门后边没有什么金玉,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出来。”茉莉还是对管家所说的,半个小时就能冻死一个人心有余悸。
她们几个人在管家眼里确实讨厌,但现在管家最想做掉的,应该就是梨花。
梨花很危险,说实在话,她甚至都觉得这次不该再叫梨花去冒险了。
可是,梨花有一点说的很对。
她和金玉,毕竟说起来,要比其他人更亲厚一些,这对于金玉来说,也会是个温和的信号。毕竟一个人被囚.禁久了,就会下意识的对突然闯进的陌生人怀有警惕。
其实这么说起来,杜鹃更合适,只是现在的情况……茉莉看了一眼只顾沉着脸抽烟的杜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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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惊魂 [V]
也不知道杜鹃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茉莉回忆着,明明好像前几天的时候还像之前一样,无畏又无私,不管做什么都想冲在最前头。
可杜鹃从来都不是个自私的人,变成这样,大抵还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她们想不到的事情。可问题是,正是因为她们想不到,杜鹃也不愿意说,所以才会产生种种误会……而眼下瞧着,似乎杜鹃也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意思。
几人小会散了,茉莉找了个借口,特意在杜鹃房中多磨蹭了一会儿。
梨花也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她问心无愧,自也不会要求别人像她一样。可她还是不明白,怎么就总有人这样想她?
好在这情绪也没在心里盘旋太久,差不多到了时间,梨花再度摸黑下了楼。
这些天要干的都是大事儿,生死之间穿梭的久了,自然就会将其他事情看淡一些。要问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梨花想,大概就是这几日的惊心动魄带给她的豁达与辽阔吧。
很多想不开的事情,在瞬间就想开了。
总之没什么不会发生,也没什么不会过去。
老张早就给她拿出了操作服,指了指右上方的那个监控,“监控开关关了,你放心大胆的去冲就行。”
“就知道这种事儿还是得靠你。”
梨花穿着操作服,看老张半蹲在前边开锁,“对讲机都是开着的吧。”
“开的。”
两人又把细则订对好,冷库的大门这才缓缓开了。
门只开了一条小缝,梨花侧身闪入,扑面来的白雾瞬间将她吞了进去。
梨花站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里头的视线,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似乎今天跟管家来时,里头的白雾并没有多到这种程度。
“有人吗?”
梨花试着用了用对讲机。
“冷库里白雾好多,比咱们下午来时多多了,好像翻了个倍。”
“可能气温不一样。”
耳机里传来些电流声,茉莉的声音遥远又机械,“晚上温度低,白雾会更多点。”
梨花凭借着微弱的方向感,往调料区的方向寻着。夜里的雾更是遮挡视线的一把好手,尽管开了手电,但她转了两圈,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是迷路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调料区在哪。
等了一会儿,或许是十几分钟后,白雾散去一些,梨花这才瞧见,原来调料区就在自己身后。
她记住位置,关掉手电,小心翼翼将挡在木头门前的瓶瓶罐罐都挪开了,整个过程没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然后她撬掉门上的铁丝锁头,推开门,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的氧气是要更浓充足郁一些,猛的来上这么一口,竟然在瞬间有了头晕眼花的反应。梨花赶紧将头伸出来,待到慢慢适应了,这才又将大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黑暗,狭小,幽深……
这处就像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样,即便在眼前晃着也不见五指的能见度,每走一步都像是探险。
梨花自认并不算高,也就160左右,可在这扇门后头还是直不起腰来,只能弓着身往前走。
“有人在吗?”
她对着对讲机吐槽了一声,“这里就像是一个暗道,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通往酒窖那个中空墙壁的。”
回音渗人,梨花忍不住就又多说了一句,“好吓人啊,反正这地方是什么都没有。”
“开灯了吗?”
依然是茉莉的声音,“你开个灯,看看周围什么样子。”
“我不太敢。”
梨花触着两旁的墙壁,湿滑黏腻的触感叫她觉得恶心又害怕,“在看不见的时候还能自欺欺人一下,真要看见点什么,恐怕我今天晚上就交代在这里了。”
“不是。”
茉莉的声音焦急起来,“刚刚杜鹃姐去找管家,说是拿点消食片什么的,可是管家不在自己房间里,我怕他在你那边设伏。”
“?”
接着老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那梨花现在可太危险了,我进去找她吧。梨花你把位置再报一声。”
“调料区有个木头门。”
梨花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落下每一步,“木门前的调料都已经被我挪走了,进了门就只有这一条路……”
眼前豁然开朗。
梨花抬头,低声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快速补上,“别过来了,管家在这里。”
这里确实是个地窖,但并非如梨花所想那般,是个废弃不用的。
这里灯火通明,四周装饰也格外豪华,就如同一座地下宫殿一般。正对梨花的高处,是个金漆的龙椅,而管家正毕恭毕敬的站在龙椅一旁,冷冷盯着自己看。
“就知道你会来。”
人于绝境,多会生出些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来,自知中了管家的圈套,梨花也不慌了,她反而笑了一声,“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专给我设的局,是吗?”
“话也不能这样说。”
龙椅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可管家看过去的时候,却总是保持着几分敬畏又恭谨的神情,“我家主人从不给谁设局,只不过是太公钓鱼,客人你愿者上钩罢了。”
“既然如此。”
梨花多问了句,“放在我面前的饵是金玉,那当年放在金玉面前的饵又是什么?”
“人心都是如意镜。”
管家应道,“您想要什么,我们就拿什么当饵,金玉想要的,也无非是家人的平安与健康,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孟伯伯?
梨花了然。
经纪公司签订的合约中,有艺人要服从她们所有工作安排一条,因而对外宣传时,金玉一直都是无父无母的孤苦形象。
年幼靠他抚养,如今长大了,有了反哺的能力,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偏向。
也难怪,管家只需开出这个条件,哪怕明知是坑,金玉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