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黑腐烂的痕迹有几分像是烫伤或是烧伤,伤口周围的鱼鳞带着斑斑血痕剥落,露出里面柔嫩的软肉,鱼皮和软肉模糊地沾黏在一起,呈现着烧焦的炭化皮革状,犹如皲裂的大地裂缝,散发着腐烂难闻的奇怪味道。
这感染的伤口就犹如瘟疫般可怖,吸食着这条人鱼的生命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这伤有些眼熟,”桑晚眼露深思,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倒是在哪里见过……”
小翠自发地从桑晚的手掌心里钻出来,它很少会不经过桑晚传召就自己出来,几条藤蔓情绪激动地绕着那道伤口左摇右转。
忽然桑晚的神情一变,猛然想起了那次几人合伙狩猎青岩牛魔兽的回忆,有道黑影从青岩牛魔兽的尸体里钻出来,偷袭琥珀留下了一道伤口,和如今这条人鱼尾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极度相似。
这道伤口肉眼看起来不深,创面也并不大,只有一个成年人的巴掌大小,桑晚引导着自己的魔力试探性地游走到了伤口里,感觉自己的魔力瞬间被吸进了暴风眼里,瞬即耗光得无影无踪,甚至这伤口还贪婪地继续汲取着她几近干涸的魔力,桑晚强行挣扎脱手,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被身侧的奥奈蒂斯伸手接住。
桑晚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刚才还命若悬丝的人鱼煞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不少,不仅有了气色,连微弱的呼吸都变得平稳安和。
而那一道狰狞的伤口痊愈了大半,却还并未彻底根除,伤口仍旧有着一股难闻的腐臭,残留着几缕黑丝犹如活体虫子般在伤口四周蠕动,十分地恶心。
“我至少还要治疗两次才能彻底地根除。”面色带了几分苍白的桑晚声音微弱地吩咐:“随便找间空屋子让他先住下,我今天先休息一下,这几天不接其他病人了,会专门诊治他直到彻底痊愈。”
围在周围的其他几条人鱼见同伴脱离了岌岌可危的状态,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放松,哪里还会多嘴说什么,连忙小心地把睁开眼睛的同伴抬进了房间。
“晚晚,你还好吗?”奥奈蒂斯听着桑晚明显变得虚弱的声音,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我没什么大碍,不过魔力枯竭了而已,养一两天就好。”桑晚安慰着说道。
奥奈蒂斯不忍地咬了咬唇,它平日里并不准许桑晚负荷使用魔力,一旦桑晚不听话便会唠叨许久。但今日情况严峻,是为了救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奥奈蒂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桑晚损耗自己的身体使用异能。
“我抱你回房间,好好地休息一会,等会我叫你起来吃午餐。”奥奈蒂斯把桑晚抱在怀里,尽管看不见,然而在这座宫殿生活了三年,早已熟悉了布局,动作熟稔地转弯拐角。
奥奈蒂斯的腰肢用力,带动湛蓝的鱼尾小半部分折叠成了一个‘L’形,鱼尾的两片分叉的鱼鳍费力地摩挲着地面,像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般摇摇晃晃,但它的手臂却稳当可靠地托着桑晚,没有让她觉得有一点颠簸。
奥奈蒂斯的鱼尾在海中原本可以优雅地摇曳生姿,如今上了岸,虽然走路也倒是能勉强走路,但比起陆生兽人们来说,还是难以避免地要困难许多。
然而奥奈蒂斯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努力练习着用鱼尾走路。
眼看三年之期将满,它早就暗下决心要保护着桑晚去那个名叫波蒂斯的城市,尽管它数百年来从未离开过格兰维尔海域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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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几个气泡浮动,一条小鱼钻出海面换氧,金色的鳞片犹如霞光焕彩,忽然被一双白嫩的小手捧了起来。
“这条鱼的颜色真好看。”
小鱼吓了一跳,在掌心里到处胡转乱拱,桑晚松开手,让小鱼跳回海面,她则赤着双脚平稳地站在蔚蓝的海平面上,随着脚尖点过,海面泛起涟漪,她却丝毫没有沉落的征兆,犹如传闻中的轻功水上漂那般。
而这都归功于身侧的奥奈蒂斯。
奥奈蒂斯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安静地守着桑晚瞎闹,只是语气温和地问了一句:“很漂亮吗?”
“嗯嗯,是条罕见的金色小鱼,像是一团不熄灭的小太阳在海面游动。”桑晚描述得很详细。
奥奈蒂斯不禁莞尔一笑:“我好像可以想象出来它的样子了。”
“不过它再好看,也没有奥奈蒂斯的鱼尾巴好看。”桑晚害怕奥奈蒂斯难过,想要油腔滑调地说些好听话让奥奈蒂斯高兴些,可耻地拉踩了一番小金鱼。
奥奈蒂斯闻言一怔,湛蓝的鱼鳍变得通红,羞赧地甚至说不出话来。
桑晚刚想张开唇说些什么,然而她身躯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脖颈间红绳套着的那半枚平安扣和耳坠不约而同地发亮,宛若有生命般飞起,悬浮在空中。
这还是三年来头一遭。
“……怎么了?不舒服吗?”奥奈蒂斯察觉到了桑晚的异样,立即担忧地询问道。
桑晚捏着手里发亮甚至还变得发烫的平安扣和耳坠,正想着怎么和奥奈蒂斯解释,一道嘲讽意味十足的声音却遥遥响起。
“死瞎子,你是不是闲的无聊,又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回来一只奸诈狡诈的人类崽子?”
桑晚早已经习惯了兽人们对于人类不太友善的一大堆形容词,见怪不怪地抬起头。
一条银发人鱼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见桑晚看过来,立即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是条已经分化的雄性人鱼,尾巴细密的鳞片是纯粹的黑色。
“他是谁?”桑晚皱起眉毛,由衷地不喜欢这条嘴臭的黑尾人鱼。
奥奈蒂斯沉默了一瞬:“是我的……哥哥。奥赫尔曼。他一直对我和奥尔希顿统辖人鱼族感到不满,早些年试图用不正当的手段争权夺利,被奥尔希顿逐出族群了。不用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