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宋娆看清了眼前的人，来不及庆幸自己终于从那副傀儡模样中被解放出来，就被她的问题问懵了，“不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
“陆程曦！她到底是什么人！你说啊！你给我说清楚！”是阿霞的声音…
“你别闹了阿霞！这不关婷婷的事！”陆程曦半抱着将人往外拉。
宋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回廊中冲出来的两个人，又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瑟缩地问道，“你不是阿霞…？”
“我不是难道你是？”冰凉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宋娆身边的阿霞仿佛不想再理会她，也不想看到回廊边拉扯的两人，瞬间飘远。
“哎…”宋娆觉得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下意识地想留住她，可没等她留人的话说出口，就见飞出去的人似乎撞到了什么，以更快的速度又飞了回来。
宋娆没敢接她，只等她撞在柱子上停住了才犹犹豫豫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阿霞狠狠地瞪她，扑到她面前提起她的脖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宋娆见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迅速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血腥味传出的那一刻，一枚薄薄的血色刀刃直直向阿霞飞去。
阿霞迅速闪过，一击不中，血刃停留在宋娆手腕外侧，泛着幽红的光芒远远与她对峙。
宋娆抬手安抚地摸了摸血刃，淡淡看向眼前的人，“你困住我的时候我没本事出来，但既然我出来了，我劝你还是冷静些。”
阿霞咬牙，愤愤地看着她。
宋娆捻着并不熟练的漂浮诀，象征性向四周飞了一圈，勉强维持住高冷的样子，指着回廊处还在纠葛的两人道，“我们似乎被困在了这两人身边，这是你的过去？还是你造出来的第二个空间？”
阿霞看了眼她的手边的血刃，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陆程曦和自己，闭了眼睛，“是过去。”
宋娆也不意外，淡淡开口，“既然如此，只怕关键点还是在你的身上，不如先静观其变。”
阿霞闻言没有睁眼，还是闭着眼靠在回廊柱子上。
两人一安静下来，另外一处的吵闹声，就越发刺耳了几分。
“陆程曦！你这个畜生！”阿霞一巴掌打了过去，颤着声音哭道，“你受够我了？你当初腆着脸跟在我身后求我看你一眼的时候怎么没说受够我了！就为了这个贱女人？就为了…！”
“你疯了。”男人摸了摸嘴角，语气也恶劣了起来，“我不想跟你再做纠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要钱还是要地契，开个价吧。”
“程曦…”她似乎被男人的态度惊着了，颤着手想拉他却被避开，于是一把抱住了他，“不要离开我，你不爱我了吗？你是爱我的呀，程曦…我原谅你好不好，我原谅你，只要你再不跟那个贱女人来往，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阿霞，你清醒一点吧，我不爱你了。”
“不…你骗我…”她抱着他哭，“她哪里比我好，她到底哪里比我好！她没有我漂亮，没有我爱你，为什么要是她！”
“她哪里都不如你，只一点…”
“什么…？”
“阿霞，她比你懂事。”
“懂事？”她仿佛听不明白他的话一般，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陆程曦…你说过的，你就喜欢看我耍小脾气的样子，你说我跟你生气的时候比谁都可爱，你说要哄我一辈子的…！”
“真傻…男人的话也信。”宋娆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你说什么？”靠着的人睁开眼睛，冷冷瞪向她。
“事实啊…”她对上她的眸子，“爱你的时候自然你怎么都爱你，不爱你的时候还提这些有什么用呢？”
“程曦是爱我的。”阿霞直起身子，看向拉扯的两人，“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你自己就是鬼，迷了他这么久他还不是不爱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爱我！”
“我…”宋娆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困在你身体里的时候，看见他的眼神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陆程曦的身体里，困着的是他自己的灵魂吧？”
“你看见什么了…”
“疲倦，麻木，和厌恶…独独没有看见喜欢。”宋娆指着正在争吵的两人的方向，轻声道，“他现在的眼中至少还有歉疚与不忍，可在你的身体里，我只看见了他眼里透出的死寂…”
“厌恶？死寂？呵呵呵呵…”阿霞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凉意，听起来让人不太舒服，“他那是绝望，等我玩腻了，他会死的比我惨一百倍！”
“……”
宋娆看着那个神色怨毒的阿霞，默默叹了口气。
他或许是绝望，可你哪里有想弄死他的样子…
女为悦己者容，骗人骗己，到底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啊…
“阿霞，是我欠你的，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他拉住往里冲的人，“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让我怎么办呢？你冷静点，不关婷婷的事，你冷静点！”
“不！是她！都是因为她！”另一边的阿霞挣扎着向内冲去，“我要杀了她！杀了她你就是我的了！杀不了她我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阿霞！”陆程曦到底没有拉住她，只好跟着一路向前跑去，“阿霞！”
宋娆与这个冷冰冰的阿霞不受控制地被空间牵引着向急跑着的两人的方向飘去，她看着身边的人，低声问了句，“你不会真的杀了他们俩吧？”
“我还没死，哪有那个本事。”阿霞冷笑了一声，“你没听之前那个贱人嚷嚷的嘛，不是我杀了他们，是他们杀了我。”
“是陆程曦？”
“不，是那个贱人！”
宋娆眨了眨眼，不想再与她争辩刺激她，只沉默地顺着牵引的力量向前飘去。
事实如何，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人的争执比想象的来的还要快和激烈，紧锁的房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声声砸在心上，让人心颤。
宋娆与阿霞穿过房门，看见了门内纠缠在一起的三人。
第29章 前尘尽释
宋娆看着眼前的场景，深吸了口气才压下胸腹间那股不适。
阿霞举着刀狠狠刺向缩在角落的女子，双手的手腕被陆程曦从背后一把握住，她狰狞了神色，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陆程曦吃痛低呼了一声，手上一松就被她挣脱了束缚。
阿霞一刀扎进女子的左胸，还没来得及再往前送上一分，就蓦地顿住了身形，她不敢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脖子，还未摸到什么，就又是一痛，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刀死死送入了女子的身体，这才软软倒了下去。
宋娆身边的阿霞不可思议地看向倒在地上的自己，“怎么会…真的是他…”
在阿霞挣脱了陆程曦的一刹那，这个男人就如同疯了一般地四处寻找着什么，随即以最短的速度抄起一旁的剪刀，在她的刀扎进女子心口的同时，将剪刀刺入了她的脖颈。
随即，拔了出来。
阿霞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可他的眼中却只有那个心口扎了刀子的女子。
他跨过倒在地上的阿霞，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子，哽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婷婷！你等着，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你等等我，等等我，求求你！”
漂浮的阿霞愣愣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她当初死的太快太急，甚至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血洞究竟是什么弄出来的。
可不论如何，她从来没有相信过，她的那块致命伤，是陆程曦给的。
居然真的是他…
他想要她死…
甚至在她死后都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程曦抱起已经昏迷的婷婷，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白猫撞倒在地，就这么直愣愣地撞上了桌角，至死没有放开抱着婷婷的手。
这番吵闹之下，家里的人们终于觉察出不对，拿起斧头对着门就是一阵乱砸，伴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再坚固的门板也破了一个洞。
赶来的几人凑在砸开的门洞旁想先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然而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不，是还来不及看见，只见一个硕大无比的物体挟着风以惊人的速度迎面扑来。
几人急忙闪到一边，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鲜红色的猫。
不…这哪里是什么鲜红色的猫…
它优雅从门上的破洞跳向走廊，骄傲地抖了抖毛，每抖一次，红色绒毛上挂着的鲜红的液体便飞溅在墙板上，抖完朝面前的这些人高高地拱起背脊，龇牙低吼。
它锯齿状的利牙已经被染得一片鲜红，舌尖上不断往下滴落黏稠的血糊，而它正以不停滴着鲜血的舌头舔着嘴角。
“喵——”血色的猫咪发出的诡异的撒娇声，无视周边惊恐万状的几人，留下一路斑驳的血爪印，优雅地踱出了院子，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妄模样，好像这一路的鲜血都是它的战利品。
几人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屋内的场景后，大叫着跑了出去，“死人啦！死人啦——”
阿霞站在宋娆身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沉默了太久，久到宋娆已经开始靠摸血刃来寻找安全感的时候，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恣意，笑得放肆，笑得目空一切，仿佛在燃尽自己的灵魂成就这一段笑。
笑着笑着，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喘息着勉强停了下来，只偶尔还再笑两声像是平复，她笑着对宋娆道，“你说的没错，你们说的都没错，他不爱我了…”
不爱了，所以才毫不犹豫地送她去死。
不爱了，所以才用曾经对她的小心去呵护另一个人。
那个曾经笑着告诉她，他是晨曦，她是晚霞，她终将是他的归宿的人，真的不爱她了。
可是他真的爱婷婷吗？不，他也不爱！
就像是他不爱她一样，他爱的是那个他想象中的，自己喜欢的婷婷。等哪一日婷婷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懂事的时候，就会出现下一个人，是芳芳还是萍萍，其实都是一样的。
原来卡在他们之间的一直都没有其他人或其他东西，卡在他们之间的是他们在心中为对方设定出来的所期望的那个，不是他们的，他们。
她爱他吗？还是该恨他？
他解放了她的快乐，解放了她的恐惧，解放了她的憎恨，也解放了她的生命，却始终怯将他自己从自我陶醉中解放。
他抱起婷婷时那双颤抖的手，不只是为了婷婷吧。也为了她，为了被他亲手杀掉的她。
所以他不敢低头，连确认她死了的那一秒钟都不敢留给自己，他害怕。
害怕亲手终结了自己的未来，害怕面对因为自己造成的后果。
这么一个可怜的一生都被自己所困住的灵魂，她实在没有办法恨他。
没办法恨他，也没办法再爱他。
最后她再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了那间堆满尸体的房间。
今生若有缘，红尘万丈滚滚，佳人眷侣无数，为何你我终不得厮守，成就一段良缘？
此世若无缘，三千大千世界，百万菩提众生，为何你我回眸相视间，便是一见倾心？
我相信你爱过我，我也承认你不爱我了。
两个人遍体鳞伤地互相伤害过后，回头一看才真的明白，什么叫…相见不如不见。
“啊——！”
阿霞抱着头开始尖叫，尖叫声越来越尖锐刺耳，门窗的玻璃发出吱吱吱地声响，仿佛随时就要被这叫声震裂。
宋娆捂住耳朵不停地后退，她尝试性地捻诀唤了几声顾启，可却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玻璃碎裂的一瞬间，宋娆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仿佛下一秒也要随着这堆碎玻璃一起，爆裂开来。
“咔嚓——”破碎的声音在阿霞尖锐的尖叫声和四散的玻璃声中分外引人瞩目。
宋娆惊喜地看向天空，落下来的人，却不是顾启。
“怎么会是你…”她近乎自语，可来人却笑嘻嘻地接过了话。
“不是我，你还指望是谁呀？女神娆~”
钟离耀从空中跃下，只用一只手指头轻轻点了点那个抱着头尖叫的阿霞，她就化作了一道青烟，被纳入了他的指尖。
“你是…道士？收鬼的？”磨着脑中那根弦的尖叫声终于消失，宋娆勉力对上突然出现的某人，她这么猜测着，或者说…这么希望着。
“我可不会捉鬼，你看到的也不是鬼，是人临死之前留下的一段怨气。”他挂着灿烂的笑容，一步步走近，“这怨气可是大补哦~想不想尝尝？”
宋娆笑着后退，“你自己留着补就行了，我就不用了。对了，我消失了这么久，陈导该担心了吧？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快回去吧？”
“怕什么。”钟离耀笑眯眯地一点点走近，“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费那么大劲进来做什么？”
“……”万一是进来吃她的呢？宋娆假笑，不敢怼回去。
“放心，你是我电影的女主角，你若是这会儿出了问题，我的电影怎么办~”
“……”合着您老救我就完全是为了你的电影呗？宋娆撇嘴，对他的警惕低了几分。
“所以，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呢？”钟离耀站定在她身前，伸手像是想挑她的下巴，可就在即将要碰上的一瞬间，眯了眯眸子，快步退了几步。
“你想要什么谢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