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几位仙尊来到了楚宫,借坠玉身边大宫女之口,散播坠玉剥人皮驻颜的谣言。
楚国本就人心惶惶,小公主出生时的异状在这时被有心人重提。
万民请命,诛杀坠玉与顾携两个妖邪。
坠玉无法,苦苦哀求几位仙尊。
第二天傍晚,小公主被绑至祭台之上,即将被施以火刑。消失许久的顾携匆匆赶回,将其救下,并送给坠玉一颗明珠,言此明珠可保她们母子平安。
那时候顾携的眼睛是摄人的血红色,那双红瞳嵌在了苍白如纸的脸上。坠玉注意到了。
她哭着,对顾携说:“对不起。”
刹那间,整个仙界最负盛名的仙尊均出现在两人身边,欲诛杀魔修顾携。
本也奈何不了顾携。
只是最后动手的是小公主坠玉。
她亲手,送给了顾携一把诛魔剑。
恰好这把诛魔剑,是雷神送给仙界以护住仙界根基的那把。
顾携没什么反应,只是用那双摄人的红瞳死死盯着坠玉的眼睛。
他最后笑了,目光扫过坠玉的小腹,道:“他叫风承。”
晚霞绚丽多姿,给顾携镀上一抹温柔。生命的最后,他只是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取名风承。
纪念记忆里那个像风一样的小公主,也将使命传承。
没了神丹耗尽了神力的神,有时候脆弱得还不如一个凡人。
顾携死后,天地混沌了三日。
坠玉则被带到了仙界,成为了仙界唯一的凡人。
顾携送给坠玉的明珠隐藏了坠玉腹中孩子的气息,也护着坠玉的命息,同时,也让坠玉有了在仙界立足的根本。
顾携死前的样子始终徘徊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去。
坠玉藏在仙界一隅,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个孩子。
几月之后,婴孩出世,仙界灵气一扫而空。
这一次,当众位仙尊再次到来时,矛头指向了坠玉和她怀中刚刚出世的婴孩。
却没有人护着她们母子了。
*
这一遭,不知是看客。
程枝看到此,心头总有万般疑点,而她脑子昏昏沉沉,又倒了下去。
“小枝?”这道声音有点熟悉有点陌生。程枝昏昏沉沉地,她想睁开眼,可眼皮有千斤沉,动不了。她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回忆。
好像是程叶?
兄长知道她的身份了啊。程枝想。
兄长怎么知道她的身份了呢?哦对,她自己主动暴露的啊。
为什么主动暴露?为什么……
程枝睁不开眼,就这么慢悠悠地回想,倒也把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捋顺了些许。
记忆的最后,是祭坛之上耀眼的明珠。不知是万年前的明珠,还是万年后的明珠。
程枝终于睁开了眼。
“小枝,你终于醒了。”入目的便是程叶一张略微憔悴的脸,“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兄长……”程枝坐起来,环视四周,脸上有点迷茫。
这里的装饰有点像她在首阳派的住处。
不是有点像,是很像。
程叶摸摸少女的额头,流着泪笑道:“没事了,没事了……”
程枝看着他,心中愈发不解。
她看着程叶,问道:“兄长,你的腿怎么样了?”
程叶怔愣一下,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于是哭得更凶了。
程枝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却听程叶道:“已经没事了。多亏了揽空君和林……大夫,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程枝送了口气,她下了床,丝毫没有长久昏迷刚醒的样子:“兄长,是云墨带我们回的首阳吗?他现在人在哪?怎么样了?”
程叶见自家妹妹这急切的模样,止住了眼泪,内心唏嘘不已:“应该在谢姑娘那里修炼吧。”
程枝一怔,缓缓垂了眸子。
大喘气的程叶见状不对,又道:“也就是他俩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单纯了。倒是你其他几位师兄待她都不一般。就连你那师弟的同寝室友,看起来也对谢姑娘有念想。不过谢姑娘对谁好像都一样。”
听兄长一席话,程枝表情皲裂。多年不见,想不到兄长竟如此了解儿女之事。
“哥。”
“怎么了小枝?”
“你先把眼泪擦干净。”程枝面无表情说完,穿上鞋子就要站起来——没站稳,往后一歪就要坐在床上。
程叶虽沉浸在妹妹嫌弃自己的悲伤中,但还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没让自家妹妹又坐回去。
他解释道:“你昏迷了一年,难免身子疲软,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把他叫来。”
程枝摇头,有些震惊:“一年?”
程叶叹了口气:“是啊。”
竟是昏迷了整整一年了吗?程枝有些怔愣。
月色如银,清辉如水,流淌在她的经脉里,隐隐有破境之兆。
打坐中的云墨睁开了眼。
谢姚看过来,笑着道:“你的枝枝醒了。”
谢姚的院子里有一株碧血丹桃,云墨正坐在桃树底下。
谢姚在院中的石凳上坐着,自己与自己玩棋子,“不去看看吗?”
云墨低头看着树下的斑驳光影,没吱声。
光影驳杂,就像如今他的脸。
谢姚走过去,蹲在云墨身前,道:“好容易弟妹醒了,还不过去看看吗?”
“不了。”云墨摇了摇头。倒是没反驳“弟妹”两个字。
他站起来,一个人走出了院子。
谢姚皱眉,徒手凝出一堵冰墙堵住云墨的去路。
云墨回头看她,目光里满是不解。
谢姚颓然收回来,垂头丧气道:“好吧好吧,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云墨叹了口气:“嗯。”
“等下,小陌,你不会自卑了吧?”谢姚见他这个样子,火速跑到青年面前,亲自堵人。
云墨看着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笑了:“不可以吗?”
谢姚跳起来,一拍他的脑门,气鼓鼓道:“你就气死我吧!丢不丢咱们神界的脸!”
云墨抱起头来,往后一退:“你就不能让我装着深沉一会儿!”
“深沉你个头!给姐姐抬起头来,这里,整个六界,没有谁能比的上你!”谢姚气狠了,整张脸都红扑扑的。
云墨摇头,笑道:“可别,你这么说,我师父估计会气得重新凝魂。”
说起师父来,云墨又低落了下去:“说起来,我就没有让师父满意过。”
谢姚踮脚,还想要拍拍云墨的头——被躲过去了。
“小陌,人有时候要学会原谅自己的无能为力。”
云墨眨眼:“神呢?”
谢姚:“神会自卑?”
云墨迟疑一下,又点点头。
谢姚:“你再点头?”
云墨想了想,声音软了下来:“杳杳姐。”
谢姚瞪他,忽觉没用,又换了种思路:“我给了程枝一颗月魄,你要是不去看她,小姑娘受不住怎么办?”
云墨闻言,又急又气:“姐你就不能着调点!”语罢,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去看程枝去了。
谢姚无声笑得开怀,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月魄是月之精华,五万年凝出一颗,于神明都大有裨益,但是就算是最厉害的修士也受不得月魄之力。
更何况程枝修为尚浅,贸然吸收一整颗月魄,只会魂飞魄散。
谢姚送与程枝月魄,本来就是补偿她,自然也不会莽撞行事害了程枝。
“枝枝……”青年气喘吁吁跑到半路,发觉程枝住处各种灵力汇聚,天际闪现一轮弯月的轮廓。
月魄的力量,被少女很好的吸收了。
她到底是首阳派的六师姐,天赋卓绝,未来可期。
不像他,困于浅礁,再难有飞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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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楚国的事还没完……
第29章 掉马后的第十三天
首阳派六师姐程枝昏迷一年醒来之后接连突破两道瓶颈,一跃成为元婴修士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一时间,程枝风头无双。
风头无双的主角却丝毫没有突破了的喜悦。她日夜躲在藏经阁里,翻阅着六界典籍。
云墨便躲在书架后,一本书一连看了十多天。
气得谢姚要断了云墨的隐匿符咒供应。
云墨不依,再三保证不做缩头乌龟,这才勉强保住货源。
这天,程枝坐在窗边看书。
阳光拂过她的发顶,染金一点,温柔又缱绻。
程枝看了会儿,抬起头来,她定定看着一个方向,再没移动眼光。
被谢姚的劣质隐身符咒坑了的云墨的身形显现出来。
对于程枝来说,她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云墨了。
对于云墨来说,是一年一十九天。
总之都好像是很久了。
“枝枝师姐,祝贺你。”青年站在暗处,背着光,微微一笑。
程枝歪头,那光便越过她,欢天喜地射过去,有一缕照亮了青年身侧。
“这祝贺来的真晚。”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不算晚。”云墨避过少女的眼睛,看着她桌上的古籍,笑道,“枝枝师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万年前的神魔志怪故事了。”
“他们说,小师妹很喜欢你,一直叫你小‘mo’。”程枝没有回答云墨的问题。
云墨点头:“我……”
“那这个‘mo’,是哪个?‘陌生’?‘笔墨’?”
云墨没想到程枝会这么问,一时语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道:“我的兄长叫云砚。‘砚台’的‘砚’。”
笔墨纸砚。
程枝合上书,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云墨后退了两步。
程枝又往前走两步。
云墨再退。
程枝不往前走了。
云墨眼神飘忽,又往前走了两步。
程枝道:“低头。”
少女的眸光沉静,眼底晕染开丝丝缕缕的红。
云墨依言低头。
程枝打量一下,发现自己还是不如他高。
程枝踮起了脚。
云墨瞪大了眼。
窗外偷窥的的谢姚转身捂住了程叶的眼睛:“非礼勿视。”
程叶总觉得他俩的角色倒了,便隔着衣袖戳戳小姑娘,待人反应过来把手放下,才轻叹道:“怎么是小枝主动的。”
谢姚也叹气:“这小子也太呆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息。
再看去,云墨已经反客为主。
程叶这回没叹气,只是脸有点黑。
他他他他怎么可以占妹妹便宜呢?
谢姚拉着这位暴躁的兄长,欺负他没修为,把人带走了。
又顺手给屋里两人加固了结界。程枝风头正盛,这样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程枝把人推开,微微喘着粗气。
“枝枝……”云墨低垂着眸子,哑声唤道。
“我修有情道。”程枝打断他道。
修士到了元婴修为都会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有情道,另一个则是无情道。
大道无情。因此,在仙界众多仙尊中,以有情道飞升的寥寥无几。
云墨极快地眨了下眼睛。
“所以你要努力修炼,不要丢下我一人找你的转世。”程枝又道。
云墨藏下眼底的落寞,眉目舒展开来:“我还想着,你要是想修无情道,我做你的情劫也是好的。”
无情也好,有情也罢,天神不归位,便没人能够飞升。
程枝往后退一步,眼底流光闪烁:“那好,我修无情道。”
云墨扑哧一笑:“枝枝你学坏了。”
他满眼宠溺,并不怕的。
程枝转身,露出绯红的耳尖:“我还要查阅典籍。”
“我帮你。”
“嗯,有关万年前楚国分裂的记录都要找出来。”
云墨走向书架的脚步不变:“枝枝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因为你啊。”程枝答得自然。
“啊?”云墨有点不自然了。
程枝却没有再解释。
云墨接过她手中刚取下来的古籍,道:“枝枝你在怀疑我吗?”
“嗯。”
“那你可以直接问我啊。”云墨又替少女拿了一本书。
“我问你就说?”
“对的啊。”
“你会骗我。”程枝手中拿着第三本书,从云墨手中抽回原来的两本。
把假身份捏造地明明白白的云墨看着程枝走回书桌,半天没说话。
程枝坐下来,转头看向他。
云墨张张嘴,解释道:“枝枝,我的家里曾经出现过好大的变故,我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说的笼统,但确实也是实话。
那种从云端跌落尘埃的感受太苦,程枝经历过,现在对师门明目张胆的偏爱仍心有余悸。
云墨看到他的少女眼角晶莹。
云墨听到她的女孩说:“我会用尽全力来帮你。”
“那我,就老老实实在你身后吧。”他道。
程枝没再看他,读起书来。
只是阳光恰好暴露了少女眼角的一点晶莹。
“云墨,你知道我昏迷之后东楚发生了什么吗?”好久,程枝才哑着声音问了一句,声音颤抖,“醒来之后,兄长告诉我东楚灭亡了。”
云墨走到程枝身后,摸摸她的发顶,平静叙述道:“那天晚上不知你,那位小殿下拉着我和林烨也去了王宫。结果魔界的小殿下一到宫内,就有一道白光发出来,等到白光散去,楚王、祭司连带着宫妃王室和女巫们都化为了灰烬,风一吹,灰飞烟灭。而你昏倒在望星台上,不省人事。”
程枝垂下眸子,轻声道:“然后程左尹也殉主了。”
“谁?”云墨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