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弄地、放肆地、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生命是筹码,而时间是无数次机会,当我们遇到很喜欢的东西的时刻,对——我们毕生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值得我们将所有的筹码抛出去。”
“有的人等到生命的尽头也没有等到那一刻,而你应该为我高兴,我早已经等到了。”
小男孩那时并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那堆即将燃烧提琴手生命的稻草上抽抽嗒嗒地哭泣,心里面却突然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对的。
活着的意义也从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在他陪伴提琴手最后的黄昏,博格清清楚楚记得夕阳如同第二天清晨稻草燃烧的火焰。
支架上的男人一改之前的颓丧,哼起了那首有关命运的曲调,经过提琴手的修改、润色,那曲调波澜壮阔,如绵延不绝的山川江河。
“往前走吧,孩子。”
最后他轻声说道:“你不属于这里。”
回忆戛然而止。
博格深深吸一口气。
他拿起少女给他的琴弦,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出自尼采《善恶的彼岸》
第64章 、064
黑衣人制造的幻境是狂欢的国度, 这里没有为温饱奔走的忧愁,没有规则和束缚,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快乐。
有人成为主教, 在神像广场上微笑着迎接鲜花和赞誉。
有人成为国王,日复一日巡逻自己的疆域, 唯恐哪只不识好歹的野兽将划分边界的墓碑挪回窝里面去。
有人成为富商,坐在金子制成的沙发上抽着雪茄,在烟熏雾绕之间,半眯着眼睛欣赏衣裳半露的女子扭动的曼妙舞姿。
无时无刻的快乐, 每当他们心中浮现出一个欲望的轮廓, 下一秒就一定能看见新的幻象。
谁在乎那是否真实呢?
清清楚楚地睡过去, 总好比浑浑噩噩的活着。
这就是堕神者所仰仗的把柄——人性的把柄。
沉沦的美梦与痛苦的现实, 这是一道不需要思考和犹豫的选择题。
既然不能验证生命的真实,那不如选择时刻的快乐。
但是在这充斥着曼妙歌舞的欢庆之所,士兵们听到了断断续续, 仿佛从虚空传来的小提琴声。
两道激昂的小提琴声重叠在一起,相互碰撞,拉扯, 然后越来越近——如同兵戈相见, 蛮横地撞入灵魂的最脆弱之处。
琴声里面有什么呢?
它又在寻找着什么?
它们如同丝丝缕缕的网线扣动心弦, 让沉溺在美梦里的士兵忍不住去竖耳聆听。
听见了。
可是,那里面竟然全是痛苦。
不,没有人喜欢痛苦。
人们捂住自己的耳朵。
破旧的小木屋里摆满了画家上千幅无人欣赏的画作, 头发苍白的画家孜然一身, 于月夜颤巍巍推开木门, 微笑着仰望那一轮月亮。
木屋旁静悄悄地立着他早已为自己拟好的无字墓碑。
刚得知丈夫早已战死沙场的妇人背过身悄悄擦干眼角的泪痕, 在饭桌上摆好饭菜, 若无其事地招呼着刚放学归家的孩子。
戍守边疆的士兵于天寒地冻之间,顶着一头雾凇似的霜雪,双目如矩,默默思念着远方的亲人。
日升月落,他终究抵不过浓浓困意和漫长的等待,缓缓闭上双眼。
这该死的、残酷的命运,从不肯轻易赐予人们任何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