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似乎伸过来一只手,你却只是木然地看着它。
过了好一会儿,迟缓的思绪才终于理解到,对方这是想要扶起你来。
艰难伸出去的手虚搭了好几次,才终于从那叠好几个重影中找到了正确的那一个。
你抓住之后借力起身,但是那精神上的疲惫带到了身体上,这个起身的动作又来了一阵更大的晕眩,眼前光怪陆离的闪过好像乱码一样的明暗光影,你差点踉跄着撞到对方怀中。
好在太宰先生及时扶住了你的肩膀,你还没来得及感谢,就整个人僵住。
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抵住了你的心口。
而那样东西,你早在刚刚那无数次的躲避中,以一个意想不到的速度熟悉了起来。
——是枪。
枪口正对着你的心脏。
你的呼吸一滞,瞳孔放大。
那是人类本能对危险的恐惧。
刚才无数次的躲避非但没有让感觉变得麻木,反而因为要时刻警惕着的原因、让你这时候对这种感觉变得尤为敏锐。
你一个激灵,原本闷痛混沌的大脑也因为这危机的刺激迅速清醒过来,眼前重叠模糊退去,你看清了对方风衣内深色马甲最顶端的扣子,还有更上方领结上缀的那颗蓝宝石。
你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这危机的刺激之下,语言系统像是失灵一样,你只在急促的喘ㆍ息间隙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音。
你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
另一只原本虚环过后背按住你肩膀的手抬起向上,落到颈间。
他掐住了你的脖子。
你终于想起了调动僵在身侧的手臂,抬手去抠他那压在喉间的手指。
对方现在姿势本来应该不容易发力的,但是无论你怎么用力,那掐住了脖子的手都纹丝不动,甚至越收越紧,你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困难起来。
你困惑又艰难地:“太、太……宰先生?”
青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稍稍低头,如果不看抵在你背后的枪和掐在你脖子上的手,两人现在的姿势甚至像一对亲密相拥、耳鬓厮磨的情侣。
他的声音也一如情ㆍ人间温柔。
“我还没有和纱也说过吧?”
“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够使我碰到的一切异能无效化。”
那声音又压低了些,在那极度的温柔中又添了些引诱的意味。
“纱也的话,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只要我现在开枪,纱也就能迎来真正的终结。”
……
太宰治半垂下眼眸,看向单薄的后背上被枪抵住而显出褶皱的衣料。
这个距离下,子弹穿过心口,会再进一步贯穿他的肺叶。
他轻轻地,仿佛诱哄一般,“我会陪着纱也的,并不会孤独。”
⚹
你有些缺氧的大脑迟钝地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异能力失效?没有办法自动回档?
你艰难的回忆你上一次通过系统设置的存档点:好像是和兰一起来横滨之前。
你:瞳孔地震.jpg
掰着对方手指的手猛地用力,你艰难地吐出那个音节:“不……”
你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那交错的呼吸声中,你清楚地捕捉到了扳机扣动机括声。
呼吸陡然滞住,伸到前面的试图推开对方的那只手揪住了对方衣衫、死死收紧。
……
无事发生。
你甚至没有思考的余裕,这极度紧绷之后的松懈让大脑空白一片。
在这茫然之中,有温热呼吸轻轻拂过耳际。
就在紧贴着你耳边的位置、传来一声轻柔带笑的低语,“理论知识,洛格VX、这种小型左轮手ㆍ枪,只有五发子弹。”
仿佛叹息又好像遗憾一样的语气。
第19章 喜欢?
这接连的惊吓实在太过, 在听到解释的一瞬间,你几乎瘫软到了正半抱着你的青年怀中。
就算是玩笑,这也过于恶劣了。
但是就教学效果而言, 你真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这个游戏设定的家庭教师都是这么鬼畜的吗?
你忍不住想起了里包恩。
这是阿纲当年的家庭教师,一位带着礼帽非常可爱非常可靠的小婴儿。
但是你有幸目睹了几次他对待阿纲的教育方式, 从此生出了深深的敬畏。
对比一下,你居然觉得现在的情况发展居然有那么一点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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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杂混乱的思绪和过于疲惫的精神让你好半天才把注意力聚焦回到了当下, 你勉强撑着有些发软的腿站起来。
好在教学时间结束,太宰先生又恢复了平常那温柔又体贴的样子, 并没有对你的失礼做出任何指责, 相反还非常顾全你颜面地保持了沉默,一直等到你站起来,才终于开口,“接下来的时间, 就要拜托纱也保护我了。”
你:?
你为太宰先生的话茫然了一下, 但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看见远处跑来的纳兹。
澄澈的火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那速度比平常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
而联想到纳兹对于太宰先生一向不怎么友好的态度,你简直下意识地挡在了后者身前,只是接下来看到的场景却让你呆住了。
虽然之前已经从阿纲知道了兵器的说法,但是你对此并无确切的认知。
你以为最多会是狮子的扑咬和撕扯,但是没想到会是能量炮啊?!
那一瞬间,你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汹涌而来的火焰淹没。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 嘴上说着拜托纱也保护我的太宰先生半揽着你往侧边躲过去, 但是被擦到的左手臂仍旧一下子僵硬了下去, 是真的僵硬, 你的状态栏里多了一个有倒计时的【石化debuff】, 应该是那个能量炮的作用。
但这时候你完全来不及关心自己的伤势, 你看着那边陡然定住、在原地发抖的纳兹。
这段时间的了解,让你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它的情绪——它在害怕。
伤害到你这件事让它陷入了极度的惊恐。
你抬脚往前,以一个尽量不惊扰到它的速度缓缓接近,“纳兹冷静一点。没有关系、我没有关系。只是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瞒着你偷偷出来。”
你注视着那双眼睛,缓缓地、一点一点向着它靠近。
但是等到接近到一定的距离,它突然再一次地全身紧绷起来。
你立刻停住了。
你尽量以身体遮挡住了那个受伤的手臂,用尚且能灵活的左手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没有关系,纳兹。”
“冷静一点,我现在很好。”
你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终于等到了纳兹从那紧绷的状态中稍稍缓和。
你立刻试图趁这个机会再一次拉近距离,但是刚才长久保持的半蹲动作让你起身的时候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刚才摔倒时划伤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重新崩开,殷红的血珠渗出,映入了那双略深橙色眼睛中,它的瞳孔突然剧烈地收缩起来。
正低头稳住身形的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待要继续往前时,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太宰先生拉住。
“小心。”
他这么出声提醒的同时,已经轻轻地把你带如怀中,同时动作温柔的扶住了你的现在还在debuff状态中不便活动的右臂。
你来不及道谢,身后那巨大的声响让你仓促回头。
在原本纳兹所在的位置,你看见了一只完完全全由火焰构成的巨兽,那原本温柔又澄澈的橙色火焰这会儿只显得暴虐又狰狞,它肆虐地咆哮着、摧毁着周遭的一切。
那是……纳兹?
太宰先生拦住了想要上前的你,“别过去,它现在很危险。”
“但是!”
你又看了一眼那边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火焰巨兽,还是咬着牙,挣脱了对方拉着你的手,匆匆解释了句没关系,我不会有事,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纳兹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都很不妙!!
太宰治神色不明地看了眼自己被推开的手,少顷突然扬了一下唇。
他抬眼看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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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近纳兹的过程并不顺利,它好像恐惧一样、在拼命躲着你。
是的,恐惧。
明明看看上去那么恐怖又可怕的样子,但是它却是在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你惊异于自己做出的这个判断,但是却并没有怀疑。
你尝试着靠近纳兹,安抚它的情绪。
只是这并不成功。
那庞大的体型让它稍稍有所动作就会给周遭带来巨大的震动,而你只能踉跄的在地面震颤中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稳定,还要注意躲坠落的碎石杂物……距离非但没有拉近,甚至有越来越远的趋势。
这并不是纳兹在故意制造障碍阻止你的接近。
你很容易就发现,在这个状态下,纳兹本身也很难控制它全部火焰。
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阻止了你试图冒险一下、干脆冲过去的尝试。
太宰先生的声音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非常冷静,“纱也要是再受伤的话,情况会变得更难办的。”
你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你虽然不知道纳兹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持续下去一定会出问题这一点,你还是非常清楚的。
像是非常理解你这焦急的心情,他继续:“放心,会有人来处理的。”
……有人?
……
你看到了过来的人。
额间的火焰将那双本该是暖棕色的瞳眸也映成了橙色,青年脸上是你并不熟悉的冷静到几乎漠然的神情。
他悬停在半空中,以一个几乎冷酷的神情、像是没有感情一样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火焰巨兽咆哮而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闪身躲开,那追逐闪避的速度快成了一片残影,几乎像是绽开在漆黑夜幕上的一场盛大烟火。
这场堪称绚丽的焰火,最后结束于精疲力尽的火焰巨兽被收进了一个方形的盒子。
——【匣兵器】。
你突然明白了纳兹在系统上标注的物种。
阿纲也从空中落下,缓缓地降落到你们面前。但对着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你居然对要不要上前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是因为他这过于陌生的神态,也或许是你察觉或许到……阿纲现在的心情好像非常糟糕。
这稍许的犹豫间,原本在你身后的太宰先生已经跨了一步往前,“真是幸会,彭格列。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您。”
泽田纲吉的视线缓缓转落过去,他语气非常冷淡地,“太宰治。”
你已忍不住露出些意外的表情:阿纲居然认识太宰先生?
似乎是和你有了相同的疑问,你听见太宰先生的声音微微上扬,“您居然知道我吗?敝人只是一间侦探社的小小社员,能被大名鼎鼎的彭格列记住名字,这可真是荣幸。”
……彭格列?
你为这个连续两次在太宰先生口中说出的称呼迷惑了一下,是阿纲的名字吗?好像在哪里听过?
稍稍走神之间,你突然觉得意识有点模糊,明明场合并不合适,但你却像被突如其来的困意席卷。
你努力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重到你完全支撑不住,睁开又合上的过程重复了几遍,你眼前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向侧边倒下的身形被早有准备的太宰治先一步扶住,他灵巧的侧身避开了另一个人攻击。
太宰治抬头,对着神色越发冰冷的棕发青年笑了起来,“只是一点小小的催眠手段,纱也受到了惊吓,还是睡一会儿比较好。”
被刻意咬重的惊吓这个词,成功让后者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了。
太宰治就那么在那越发冰冷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将原本半扶着的人抱到了怀中,笑眯眯地继续,“而且接下来的谈话,也不适合让纱也听到。”
“就比如说——”
他露出了一个灿烂极了的笑,语气却变得冰冷,“能把你那碍眼的宠物带走吗?”
泽田纲吉没有说话。
太宰治却也不在意,那短暂的仿佛能将人冻伤的态度只露出了一瞬间,他很快就露出了平常的温和神态,以一种相当悠然的感慨语气,“我啊,是个小气的男人。看到心仪的女性身边有前男友留下的东西,会觉得非常生气。”
泽田纲吉冷淡地瞥过去一眼,“纱也并没有承认你。”
太宰治在心底暗自啧了一声。
正常来讲,这种可以深夜赴约的关系已经很不寻常了吧。
超直感?真是作弊。
泽田纲吉又接着:“你并不喜欢纱也。不是那种喜欢。”
“喜欢?”
太宰治似乎觉得好笑地笑了一声,“我对纱也才不是那么浅薄的感情。”
他以一个相当温柔的动作将怀中稍稍有些滑落的人又往上托了托,让昏睡过去的人能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肩上。
“纱也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是从未有过的特别,从一开始就是。”
“在她之前,我从未知道,原来自己还可以有这么激烈的情感……激烈到让我清醒地认识到我还活在这世间的事实。”
泽田纲吉皱起了眉。
他敏锐地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含义,并非全然正面的。
那一瞬间甚至透出了某种让人脊背发凉的恶意。
他几乎立刻紧绷起来,戒备地看向对方。
太宰治也并没有隐藏的意思,他露出了一个并没有太多友善意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