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是个能聊的,一边撑着浆一边跟两人搭话:“你们小夫妻这是出来旅游了?”
这话有点没话找话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白一一低着头刷着手机暗自吐槽,对面男人已经配合着出声回道:“我们是度蜜月。”
“呦,度蜜月好啊,咱这里山好水也好,等下过这几天雨,那景色才好看呢。”
船夫说得也不错,这里的水确实很好,抬眼望去满目碧绿,像是入了画染了色,据说这里的夜景更好看,乘着游船沿着河岸能看尽这座小镇最美的繁华,可下雨耽搁那几天延误了他们的行程,积极的白一一早已订好了下一个景区的票,他们最晚下午就要离开了。
“我一看你们就像是刚结婚的,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那你们一定要去石屏山上玩一玩,那上面有个姻缘石,据说准得很,很多小情侣过来都要上去拜拜,求个长长久久共白头。”船夫介绍起来不遗余力,说得那姻缘石神乎其神,白一一都要怀疑这是山上派来的托。
这种景点也就是搞个噱头,一向信奉科学的白一一从来不信这种封建迷信,她本来都要以没有时间推辞了,抬头正对上李呈言看过来的眼神,她福至心灵改变了想法。
“真的很准吗大叔?”她出声问。
李呈言看向白一一的目光滞了滞。
船夫立马道:“肯定啊,要不怎么那么多人来。”
“那地方怎么走啊,大叔?”
“就顺着那条最宽的路一路往山里走,很好找的,就在半山腰上。”
白一一咬咬下唇看向对面人,努力保持面色自然出声问道:“要去吗?”
在白一一略带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李呈言点下头:“好。”
白一一心里绷着的那根弦颤了颤,暗自松口气,眨眨眼带着点狡黠盯着对方出声问:“你想求什么?”
结果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李呈言身上的什么机关,不仅吞吞吐吐半天没有说出话,短发下暴露在空气中的耳际竟在白一一的注视下一点点变了色,红了。
刚刚松一口气的白一一心底却马上沉了沉,完蛋,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忘了十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李呈言他心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婚前她问了他和景依依的关系,问了对方是否单身,却单单忘了这么一点,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以李呈言的条件,无论喜欢什么样的人,对方看不上他的可能性都极低。就算考虑到她之前对于同性恋人的猜想,可这段时间相处了解下来,她不认为李呈言会是放弃爱的人去随便结婚的人。
等等,不会放弃爱的人随便结婚?
白一一呼吸一滞,一直潜伏在意识深处的想法再次冲上了脑海,不同的是这次似乎有了更有力的依据,她握着手机的手心都冒了汗,看向李呈言的眼神带上了满目欢欣和难以置信。
她又想到了两人重逢那天,他第一句问得便是,你很着急结婚?当时的她处于对方突然出现的惊诧和尴尬重逢的无措中,完全没有细想他说的话,现在再想,对方的那句问话里似乎是带着情绪的。
不确定是不是经过了一段时日后自己大脑自动的联想脑补,白一一越想越觉得他当时的语气是有些气急败坏的。
不会吧不会吧,这真的是可以想的吗?
直到下唇感受到了疼痛,白一一才从短短几秒的心如擂鼓中缓过神来,而此时对面的李呈言嗯啊几声后也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嗯,虽然我不太信,但,也试试吧。”完全文不对题。
有些恍惚的白一一也跟着附和道:“嗯,对,我也这么想的,反正还有些时间。”
她脑子里完全乱了,一边是难以置信的欢欣,一边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理智,不对不对,还差最重要的一环,她还没有跟对方确认他是否有喜欢的人,可如果他回答有,她又怎么能确定就是自己?
所以如果他喜欢自己,那为什么不说?
对啊,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表白?
如果在高中时是因为他误会自己和何群的关系,那么现在呢?她已经答应了对方的求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她的一些想法吗?
白一一脑子里天人交战,李呈言心里也波澜起伏,有种直觉告诉他,山上一行对他来说很重要,可他却并不知该做什么,他要为他们俩人求姻缘吗?可这分明就是封建迷信,会不会显得他过于虚伪?
两位为爱情所困的人之间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下船,和热情的船夫道了别,两人便顺着船夫指引的方向前往石屏山。
进山的这条路修得整整齐齐平坦宽阔,路程挺远,白一一低着头看路边的花抬头看头顶的树,无聊到踢着跑到路边上的小石子,白色的运动鞋和印着碎花的裙角沾上了些许的泥泞,她也浑不在意。
雨已经停了,李呈言没有撑伞,只在一侧默默帮白一一拎着外套和包。
有人从山上下来,是一男一女,看着似乎是一对情侣,年轻漂亮的女生正嘻嘻哈哈挽着男方的手臂说着什么,男生侧着脸看着女孩子,脸上也带着笑,眼神里满是宠溺。
有人说,相爱的人的眼睛会说话,爱一个人即使捂上嘴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走在前面的白一一忽然转身,微微抬起下巴直直看向李呈言的眼睛。
李呈言脚步顿一下看她:“怎么了?”
白一一脚下步子不停,一边背着双手往后倒退着一边出声:“有点无聊,我们玩个游戏吧。”
李呈言看着她点点头:“玩什么?”
白一一:“真心话大冒险。”说着她又道,“不过在山里冒险有点危险,我们就只说真心话吧。”
“好,你教我。”
对于李呈言竟然连真心话大冒险都没玩过这点白一一表示十分震惊,她好奇问道:“你平时的娱乐活动都有什么?你都不参加聚会、帮朋友庆生之类的吗?”
李呈言以为游戏已经开始了,回答地十分认真:“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和单位宿舍,平时和同事会比一下解决bug的速度,玩一下新出的功能,偶尔我们也会举行一些娱乐性的游戏展览比赛,哦,我们办公室有个机器人,是他们专门做来解闷的,但我没怎么玩过。”
白一一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李呈言继续道:“至于聚会,”他顿了顿,望向白一一的眼,“自从那一次后,我便很少参加了。”
“哪一次?”白一一没过脑子下意识出口问道。
李呈言看向她的目光黯淡一瞬,移开了眼喃喃:“你果然忘记了。”
第19章 Chapter.19
Chapter.19
在李呈言带些无奈的语调中,白一一眼前白光闪现,步子都慢了下来,她想起了那段并不算美好的记忆。
她不是忘了,而是对于一些不愿回想的,她总会本能的把它藏得很深。
李呈言所说的聚会发生在高考结束后。
初中的白一一练过几年的排球,到了高中学校里组建排球女队,说是能评奖,她便在几个好友的撺掇下报了名,她加入排球队是高二那年,当时便听说排球男队有校草李呈言,但和他真正有所接触还是在高三那年,因为一些原因她没有参加高二那年的男女队集训,到了高三才参加。
彼时的他们刚参加过冲刺高考的校园讲座,白一一那觉醒得有些晚的少女心正处于小鹿乱撞的活跃期,连喜爱的排球都练的心不在焉,一双眼睛仿佛带了自动追踪定位,只觉得这个理想型怎么看怎么顺眼,那一个秋天的风好像都带着甘甜的气息。
无奈分队是自由组合,本就佛系的白一一根本抢不过其他女生,她和李呈言说上话还是在一个普通的午后,作为女队的队长白一一需要提前去帮老师拿球,一般男队的队长也会一起,可是那天白一一站在楼梯口等来的却不是那位笑起来很阳光的男队长,而是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的李呈言。
那时候的李呈言容貌还带着青涩,但眉眼轮廓间的俊逸精致仍是让白一一晃了眼,尤其是配上鼻梁间的银质镜框,优越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间满是遮不住的贵气和迷人,让白一一这位文学白痴都忍不住想吟诗一首,陌上人如玉,她看上的人果然是世上无双。
兴许是白一一的目光过于直接,这位众人口中的高冷校草面上竟闪过一丝尴尬,然后抬手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出声解释道:“徐毅有点事让我帮他拿球,”又示意一下手里的镜框,“出来有点急,忘记摘。”
“哦,好的。”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的白一一脸侧有点热,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暗戳戳感到些受宠若惊,忘记摘眼镜什么的,其实不用跟她解释的,毕竟那么好看。
第一次的接触全程在白一一各种感慨疑问中度过,比如,他真的好高,真的比她小两岁吗?为什么别人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在他身上这么顺眼,难道是校草自带buff?还有,其实大家口中高冷的人并不怎么高冷啊,就是个有些内敛的小孩子吧?因为对方竟然还会因为不小心接球时碰到了她的手而红了耳朵……
可集训很快结束,白一一也没机会继续仔细观察什么,之后男生队有人提出一起吃个饭,白一一也去了,时间定在周末晚自习前,悲催的高三党吃个饭都要挤时间。
因为错过了一班车白一一差点迟到,庆幸的是还有人一起陪她,让她的迟到没那么突兀,她赶到聚会地点门口时正遇上在门口徘徊的李呈言,他说他也迟到了,还没想好理由。
当时白一一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很哥俩好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说了句“没关系,还有我陪你一起”。
时至今日白一一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蠢,一点都不淑女。
结果进了包厢后大家大概惧于李呈言的高冷,炮火都对上了白一一,还有人起哄让她喝啤酒。
“迟到一两分钟也就算了,你这可迟了半个点,菜都等凉了。”
“要不白队长表演个节目也行,唱歌跳舞随便选。”
起哄的最厉害的男生白一一格外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名字,一旁有人说着算了算了,毕竟他们已经先吃了,也不是干等的,白一一进门也已经先道了歉解释了原因。
那人还在叽叽歪歪不肯罢休,白一一倒也不是怕事的人,而且最讨厌欺软怕硬的人。
于是在那人又在说什么女孩子就是这样时,白一一抬手摸了手边一整瓶未开封的啤酒放在了跟前开口:“要我喝也行,你昨天集训早走了二十分钟,是不是也要跟大家道个歉?”说着她抬眼示意对方面前的白酒,“我是女孩子酒量差,我啤的你白的,公平吧?”
对面的男生一句话梗住,脸上出现熟悉的青了白白了红的神情,支支吾吾道:“哪里,哪里公平了?”
旁边有人笑:“哈哈哈,轩子怂了啊。”
“轩子,咱别怂,上!”
说话间白一一已经十分炫酷地把瓶盖往桌子边上一磕,瓶盖应声掉落,白色的啤酒花立马从瓶口溢出来,四周立马响起欢呼和口哨声,叫轩子的男生似乎没想到白一一竟然不是说说而已,还这么勇,一时被架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在几位女生面前男生为了充面子叫的是高度数的白酒,一瓶刚开口倒了还没三分之一,这要全喝光可是要他的命啊。
“来不来?”白一一又火上浇油。
想到这里白一一再次想给自己一锤子,因为当时和她一起进来的李呈言就坐在她的旁边,全程目睹了她这十分爷们儿的举动。
其实她也是虚张声势,这开酒瓶盖的绝技还是和何群出来玩的时候跟他学得,只是看着好看,她尝过啤酒的味道,难喝死了,她就是想给这位男生点教训。
好在此时旁边的李呈言似乎是看不下去她这强悍的举动,出声给两人解了围:“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不喝酒?”
李呈言是看着桌上一群男生问得,想来他们能把李呈言叫来,也是做了诸多保证,这句话出来,几位男生也顺势嚷嚷着应和。
“对对,忘了说,来之前和咱言哥说好了的。”
“可不是,咱还是学生呢,不能喝酒。”
“谁叫的酒啊,服务员呢,让服务员帮我们撤了吧。”
一场闹剧在几个男生的起哄中开始,又在几个男生的自圆其说中结束,白一一当时只顾着自己出气了,那点少女心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真不知道李呈言当时在怎么想她。
不过这场聚会倒是让白一一出了些小名气,男队员们明显对他们女队态度转变了许多,据说最后高考完两队里还成了一队情侣,具体是谁白一一就不知道了。
因为高考后的那场聚会她没去。
说是聚会,其实是给李呈言过生日,他的生日很好记,正好是高考完的第二天。
早在高考前排球队的群里就在商量着给李呈言过生日,他本人一直都没冒泡,本来以为他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亦或者他有自己的安排,结果到了高考前几天他忽然出现在群里,并对排球队的全体发出了邀请。
而且这还不是他们平时小打小闹的一起吃个饭唱个歌之类的,不止有他们排球队,李呈言的同班同学还有学生会的一些人也都会去,这么多人据说是要办真正有钱人的那种宴会派对,因为聚会的地点在一家十分有名的豪华酒店顶层露天餐厅,也因此刚得到消息,很多人已经开始筹划起聚会的装扮。
其中女同学们最为积极,白一一去个厕所的路上都被隔壁班的球队队员拉着问她准备穿什么。
“就,随便穿呗。”
“可是她们都专门买了那种参加宴会的小礼服,我看了照片都好漂亮,在纠结要不要买。”
拉着白一一说话的女生在球队里平时是比较安静的,据她所知对方也是普通家庭,一件小裙子可能不会太贵,但对她们这些还要和家里伸手要钱的高中生来说还是有些奢侈。
白一一家里父母也只是普通上班族,因为有弟弟妹妹,她平时的零花钱也算不上宽裕,于是也没仔细想便对着女生宽慰道:“没关系,不用买,到时候那么多人,谁看得见我们啊,我们就去吃点东西见见世面,放轻松一点了。”
女生明显被白一一说动了,便也点点头下了决定:“那我也不买了,你说得对,考完试大家见面都难了,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女生想通了之后便开心的回了自己班级,走廊里的白一一却还在想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是啊,以后见一面都难了,真的要就这样穿着T恤牛仔和帆布鞋去祝他生日快乐吗?
白一一最后还是翻出了自己的一条裙子,高中时代的白一一很少穿裙子,一是要穿校服,另一个是她平时跑啊跳啊太不淑女,穿裙子太容易走光,翻出的那条裙子还是过生日她妈给她买的,为此她还在上小学的豆芽菜妹妹没少眼馋,白晴晴从小就是个臭美的,偏偏她小时候又黑又矮,买了裙子也穿不出好看,所以对于皮肤白净的姐姐十分羡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