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他看见，她随即把左手缩进袖子里，若无其事的继续画画，疼痛的余温还在隐隐蔓延。
余渺推门而进，直接走到座位坐下画画，许敬泽转头问：“喂，你检讨写完了没有？”
余渺忽地想起来：“还差100多字，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他一脸傲娇的架势，余渺问：“你写完了？”
“当然了，爷给你看看什么叫效率。”
他从左兜掏出一张纸递过来，余渺打开一看，还是他那熟悉的张扬不羁的字迹，确实好看，就是这内容…
亲爱的老师，我错了，我本罪该万死，但您仅仅让我写一份检讨就原谅我，我感激的泪水从南岗一直流到了太平洋，我浪子回头的决心堪比愚公移山，我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余渺扭头看着他：“你是不是嫌老陶罚你罚得太轻了啊？”
“有什么问题吗？他骂咱俩的时候不就把我们俩说得罪不可恕嘛？”
“反正你不能这么写。”
“那怎么写？”
余渺想着这检讨明天就要交，要是现在写的话… 虽说冯叔平日里对他们宽松，但要是光明正大的在画室里写这些东西，没准冯叔也会生气。
她从书包里掏出纸笔，转头小声说：“你跟我出来。”
楼梯间的窗台上，余渺拿出写了一半多的检讨，一边往上补字一边对许敬泽说：“你照着我的写，但你自己改动一些话，别写得一模一样。”
三四分钟，余渺把剩下的百来字补全了。
许敬泽歪头一笑：“有经验啊？”
“别废话了，赶紧写，时间太长冯叔该出来找人了。”
他拿起笔，按她的意思重新写了一份。
写完了检讨回到画室，余渺从兜里掏出MP3，两只耳机塞进耳朵，听着歌继续画。
边听歌边画画是冯叔给美术生的特权，画画是个漫长枯燥的过程，长时间坐在椅子上身体会很疲劳，听听歌算是补给精神能量。
许敬泽毫不客气地拽过来一只耳机塞进自己右耳，变成他和余渺一人一只耳机，听着同一首歌画画。
耳机里放着《我们的明天》，戳心的前奏响起就让人觉得失去了些什么，忧伤中带着希望的旋律萦绕在彼此耳边，青春的画面定格在一瞬间，就像最好的他们一样。
~
体育课自由活动，周思雯看见许敬泽朝美术楼那边走，她小跑着追上去。
“去哪啊泽哥？”
“帮冯叔搬几个雕塑到画室，他们人手不够。”
“那我跟你一起吧。”
“行。”
美术楼里，几个学生人手搬着不同的画具。
“慢点慢点，别撞坏了啊。”
冯叔在一旁像个搞笑的小老头，不停指挥大家，生怕谁把他的画具给咔嚓碎地上。
许敬泽蹲下身去捧人物雕像，手机从衣服兜里滑了出来，两只手已经捧起来，没顾上手机转头往画室走了。
周思雯叫他：“喂！你手机掉了！”
他不方便回头，喊了声“一会儿拿。”
周思雯蹲下把他的手机捡起来，屏幕一亮，她看见手机屏保上是一个女生背影的照片，女生扎着马尾，手里拿着一个小黄人的卡通氢气球，穿着他们同一个学校的校服，看样子也是南岗一高的，虽然看不见脸，但是清秀的背影给人感觉应该是个漂亮的女生。
她盯了几秒，总觉得这个背影好像很熟悉，又一下说不上来。
“手机给我。”思绪被打断。
周思雯把手机递到他手里。
“这边没多少东西了，你先回去吧，搬着怪累的。”
她点点头：“那行，我先回去了。”
周思雯下楼，脑子里还被那个熟悉的背影牵扯着。
下课，大家在操场分散开。
陈宇森从教学楼门口出来，朝余渺摆了摆手示意她过去。
余渺：“你不去找方妍，怎么来找我了？”
陈宇森嘿嘿一笑：“当然是有事啦。”
“什么事？”
“中午放学去麦时小屋坐坐啊，请你喝奶茶。”
“就咱俩？”
“还有我几个朋友，来呗。”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来了不就知道了，说好了啊，中午见！”
麦时小屋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常客基本都是南岗一高的学生。虽说是奶茶店，但是一些老实的学生大多不敢来这喝奶茶，或者买完打包带走。因为这里常常是那些不学无术逃课又爱打架的不良学生聚集地，他们通常几个人成伴点几杯喝的东西，凑在一桌抽烟打游戏，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小屋里面积不大，总共只有四张沙发座，和一排简约的椅子单人座，烟头遍地，随口飚出的脏话加上烟雾把屋里搞得乌烟瘴气，好好一个奶茶店硬是被弄得跟hei bang窝巢似的。
老板娘常年开店，也习惯了，只要他们不搞破坏，她都不管。
午休，余渺来到麦时小屋。
一进门，屋内跟往常一样烟雾缭绕。
陈宇森朝她摆手：“这呢！”
她走过去，桌上有两个是陈宇森朋友，她不认识，还有另一个，是许敬泽。
今天客人不少，隔壁紧挨着的沙发座还有两伙人在打游戏。
陈宇森眼力见儿很是到位，故意把许敬泽旁边的位置空出来。
余渺坐下之前看了他一眼，这人张嘴的时候没正经话，不张嘴的时候那张脸冷得跟冰块似的。
“什么事啊，现在能说了吧。”
陈宇森开口：“方妍快过生日了，我想给她个惊喜，找你商量商量，你可得给我保密啊，要是出卖我可就不够意思了。”
余渺笑笑：“还挺浪漫，说吧，想我怎么配合。”
“我要在班级搞个party，等到晚自习之前，你把她叫出去，我跟其他人简单布置一下教室，然后等我给你个信号，你再把她带回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个简单，没问题。”
“到时候把你们班里的好朋友都叫过来吧，大家一起玩玩，人多热闹。”
余渺点点头：“好。”
这边讨论得正有兴致，一个久违的面孔突然出现。
沈雨婷穿着修身的上衣、短裙加一双短靴走过来，看样子今天没上学。
“许敬泽，我们谈谈。”
许敬泽眼都不抬，淡漠回应两个字：“没空。”
“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复合吧。”
话音落下，桌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等着许敬泽怎么回应。
他把手里捏着的烟掐灭，若无其事的对着桌上其他人说：“刚才说到哪了，接着说啊。”
陈宇森凭着多年默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噢噢对对对，刚才说到进门之后，然后我就要去拿蛋糕……”
桌上的人回到刚才的状态，讨论着制造惊喜的事。
沈雨婷被彻彻底底地晾在了一旁。
周围沙发座上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时不时往这边张望两下，几个男生逐渐变成看戏的姿态，眼神里流露的皆是嘲讽。
沈雨婷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漂亮骄傲不泛追求者，此刻却只能像个笑话一样站在这，任凭自尊心被人践踏，怒火一瞬间烧了起来。
“许敬泽！你太过分了！我低声下气的来找你你是什么狗态度！你就跟你那个妈一样贱！你怎么不说说你妈是怎么攀上你那个有钱的爸！你得感谢你妈小三当得那么成功才能有你！你爸该不会没离婚的时候就把你搞出来了吧？还以为自己多清高…”
沈雨婷骂声还没停，周围座上的人视线全朝这边看了过来，陈宇森心里为她的话倒吸一口凉气，他悄悄瞥了一眼许敬泽，他微垂着头，安静得吓人，乌黑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冰冷瘆人，陈宇森觉得他下一秒可能就会冲过去把沈雨婷掐死。
然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前，沈雨婷已经迎上了一记耳光。
在她面前对峙的人，是余渺。
“这是公共场合，说话别太难听。”
余渺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就那么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个举动。
沈雨婷一只手捂着脸，瞪着眼睛，“你谁啊！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我！”说着反手就要打回来，许敬泽截住她的手腕。
“沈雨婷，疯够了就别在这丢人现眼。”
沈雨婷被扯得手腕生疼，嚣张的气焰灭了下去，她心有不甘的瞪着许敬泽，最后无可奈何挣开他的手跑掉了。
第14章
月考考场，周思雯答着数学卷子，最近几天生理期，下半身隐隐的姨妈疼，上半身被数学题搞得头疼，心里越发烦躁得很，她在草稿纸上胡乱划拉几笔泄火，眼睛盯着卷子思考几秒，随后拿起笔在十五道选择题上，一溜气全选了B。
最后一科考完，从考场出来，周思雯和余渺在校门口汇合，两个人走在路边的小街上。
“思雯，后天是方妍生日，他们要在班里搞party，到时候一起去玩吧，他们会买很多好吃的，咱们可以去蹭吃。”
“哇塞，好啊！最喜欢蹭吃蹭喝了。”
走着，见路边一个小摊在烤棉花糖，旁边有几个烤好的插在小桌上卖，白色还有粉蓝黄好几种颜色。
余渺问：“请你吃棉花糖呀？”
周思雯笑嘻嘻点几下头。
“要什么颜色的？”
“嗯…粉色吧。”
“好，你等我。”
余渺转头小跑着过去。
仅仅霎时之间，周思雯的目光忽然凝结。她看着余渺跑去的背影，脑海里再次浮现许敬泽手机桌面上的女孩。
那么像的背影，一样的马尾，连穿堂而过的风好像都很吻合。
是她吗？怎么会。
不，不会的，也许只是刚好跟那个背影很像呢。
如果是她的话，代表什么？许敬泽喜欢她吗？
各种念头一时间全部涌上来，只是没有结果。
“想什么呐，给。”
周思雯一下回过神，立即笑着接过来，扯下一块塞进嘴里。
“好吃吗？”
“嗯，很甜，你也来一口。”
她递到余渺面前，喂了她一口。
“你刚刚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噢，我…在想方妍生日那天会有什么好吃的呢。”
“陈宇森大方着呢，肯定不会少买，咱们负责吃就行了。”
周思雯点头迎合着笑笑。
许敬泽在篮球场打得大汗淋漓，不停地疯狂扣篮，最后一个球被扣进篮筐后，他喘着粗气走下场，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直接冲头顶往下浇了下去，左右甩了甩水珠。
他坐在台阶上，想着那天在麦时小屋的情景。他其实是开心的，她站出来帮他说话，就算不是为了他，他还是觉得开心。只是沈雨婷那天说了一堆疯话，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乱想，他怕她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心里满是烦躁。
方妍生日这天，最后一节自习刚下课，余渺早早的来了，她按计划假装把方妍叫出来去逛超市，陈宇森这边已经在教室里开始布置上了。
班里的同学都知道这件事，几乎都没去吃饭，正在班里帮着一起布置。
小彩灯、小彩条、五颜六色的气球，逐渐提升了惊喜感的氛围。
布置得差不多，陈宇森给余渺发了条消息：OK。
超市这边收到消息的余渺立刻拉着方妍往班级跑。
“余渺你慢点！什么情况啊！”
在班级窗户把风的同学看见人影，立马转头喊：“来了来了！关灯！”
班级的灯被“啪”的一声关掉。
北方刚入十一月，白昼时长缩短得很明显，五六点钟的天色已经黑得跟夜晚没什么差别，屋里的灯一关，基本和外面一样黑蒙蒙的。
陈宇森在门口，拉着方妍进了班级。
开灯的一瞬间，班级里齐声欢呼：“方妍生日快乐！”
方妍惊讶又感动环视着班级，墙壁上被点缀的每一处都亮晶晶的。
转身的功夫，陈宇森从门外捧着提前订好的双层生日蛋糕进门，班级又是一阵欢呼，他把蛋糕小心翼翼放到讲台桌上，插上蜡烛点燃，对她说：“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方妍开心又感动地走上讲台，双手合十在蛋糕前许愿。
片刻，许好之后将蜡烛吹灭。
“谢谢大家为我准备的这些，真的谢谢。”
底下一个男生接话：“该谢的应该另有其人吧。”下面跟着起了阵哄。
陈宇森笑笑：“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他从讲台底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拆开盖子，里面安然的躺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方妍早一年上学，比他们大一岁，正常大家这一年都是十七岁，所以这是方妍的十八岁生日。
陈宇森说：“这是你成年的生日，想了很久，决定送你这双高跟鞋，喜欢吗？”
方妍眼眶有些湿：“喜欢。”
陈宇森把她带到座位上坐下，然后蹲下身脱掉她的鞋子，亲手为她穿上了那双高跟鞋。班里有不少女孩子被这一幕感动了，周围充斥着煽情的气氛。
方妍看着脚上的鞋子，感动的同时突然忍不住想笑，她身上穿着校服，唯美的高跟鞋与校服裤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极其不搭，但脸上还是欣慰的笑。
煽情时刻过去后，陈宇森提高音量说：“大家嗨起来啊！前面有吃的，想吃蛋糕来切蛋糕，都别客气，自己动手啊！”
很快，班级又恢复了刚才吵吵闹闹的氛围，大家各自到前面吃东西聊天。
底下有人喊：“哎我建议咱们把灯关了吧1就要那种氛围感！”
“好啊好主意！”一群人表示赞同。
“啪”一声，灯被关掉，班级瞬间暗了下来，墙上挂着的许多条小彩灯发出零散的亮光，照亮的同时又弥漫着昏暗朦胧感。
许敬泽在一处幽暗的角落抱臂靠在墙上，昏暗的环境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如何。
余渺依然能注意到那个清冷的身影，她走到他旁边，试探着问：“不吃点东西吗？”
“不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