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执笑道:“这么看我……怎么, 还想来一次?”
时光警惕地后退一步,“没有的事。”
这一耽误, 就到了将近十一点,再回酒店也的确晚了, 时光便不情不愿地留了下来。
自从搬出光明小区后,时光和父母逢年过节偶尔还会回来,父女二人在家里烧一顿简单的晚餐,过个普普通通的节日,有时候父亲喝得多了,就会趴在桌旁流眼泪哭着喊想老婆。
她表面上会取笑父亲,无奈地安慰他,再掩饰地冲到厨房洗碗,伴着水流声小声哭泣。
她是羡慕父母的爱情的。
房子被穆执买去之后,他维持着屋内的原样,还雇了人每个月来打扫一次,因此屋子里并没有任何变动。
三室一厅的旧房子四处都留有时家一家三口的气息,主卧里还挂着父母陈旧的婚纱照,时光的房间在次卧,里头摆着不少她儿时的照片和奖状。
穆执作为外人,从回来那天起,就很自觉地住着靠北的小房间。
回到阔别已久的卧室,时光坐在床沿感慨万分,触景生情下,忍不住掉了几滴泪。
父母去世的伤痛,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
她想念他们。
穆执看出她神情中的低落,走上前轻抚她的发顶,柔声安慰她,“别哭了,叔叔阿姨看到你哭,又要难过。”
“嗯。”
“不早了,先去洗洗吧。”
男人的嗓音温柔,时光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听话地起身往浴室走。
走到一半,她才想起来没有换洗衣物。
这房子她已经很久没来住过了,除了摆件,根本没有任何衣物。
时光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她躲闪地看向穆执,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却见穆执露出了一个福至心灵的微笑,熟门熟路地拉开她房间里的壁橱,从里面翻出一件睡衣。
小熊的睡裙。
“你忘了带衣服。”
男人修长的指尖勾着纯棉睡衣,笑容温和,没有半分邪念。
时光僵硬片刻,走回房间,好奇地看向衣柜。
里面居然琳琅满目放了整整一柜子衣物,出了家居服,还有日常外出穿的外套、内搭,各式各样的,差点塞不下。
“你……”
“什么?”
时光不敢置信地拔高嗓门,“你在这里,金窝藏娇了?”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孩子的衣服?
穆执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无奈地把她抱进怀里,揉她发顶的呆毛。
怀里的女孩子软软糯糯,还笨笨的。
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才会让她产生他金窝藏娇的疑问?
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
穆执捏着时光的脸,“对啊。”
话音刚落,时光就瞪圆了眼睛,浑身火气还没爆发,又听穆执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藏的,就是你这个娇小姐啊。”
时光倏然怔住。
“这些衣服,是我买下这个房子之后,就置办好的。”他抱着她,下巴磕在她的发顶,伴随着说话声,她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能和你一起住在这里,该多好。”
“呃……”
“现在愿望实现了。”
男人语气平常,并没有任何深情的夸张情绪,可时光愣愣听着,胸口瞬间被感动涨满了。
她曾经一直以为,在这份感情中,是她动心在前,占尽下风。
可经历了这么多,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穆执就已经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了。
他怕靠得太近,会给她带来厄运,甚至都不敢出现,就那么躲在暗处的角落里,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想方设法地拉她一把。
时光哽咽着,在穆执微笑拥抱她时,抬手回抱住他。
“谢谢。”她嘴硬地说,“看在你这么细心的份上,那一百万,我们一笔勾销。”
穆执失笑,“一柜子衣服,就还了一百万的债?那我真是赚了。”
他低声笑着,忍不住又侧过头,轻吻她的嘴角。
时光圈着他的腰,配合地仰起头,得意抬眉,“谁赚谁亏,还不一定呢。”
一百万,能让她找到一份深情专一的爱情,一点都不亏。
闭上眼,时光垫着脚尖,迎合着穆执温柔的亲吻。
爱你哟,穆老板。
——
和时光重归于好,穆执便坦白了自己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包括和好友一同创办投资公司,趁段泽年不备,吃下了他的公司,并且投资时间房产的事。
即便有心理准备,听穆执说完,时光还是忍不住摇头感慨。
“穆老板,你比我想象中有钱哦。”
真是万万没想到,一百万的催债之路,让她捡到这么大一个金矿。
赚翻了好吗。
时光现在看穆执眼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那现在怎样,你也是我们公司的股东了?”
穆执摇摇头,“我们是以公司的名义投资分红,占有股权的是我们整个公司,而不是个人。”
“好吧。”
时光恍惚记起何达和她说过,最近公司有了新的注资,对方负责人还来公司考察过,据说是个混血儿。
“那前两天来考察的李先生,就是你在伦敦的同学?”
“聪明。”
……聪明个屁,他当初在她眼跟前研究投资数据,她都没能发现破绽,简直蠢到家了。
“对了,那百事通怎么办?”
她回到时间房产工作,照穆执的做派,一定也是跟着她在江城定居,如此一来,百事通的店铺就没人照应了。
总不能一直请街坊邻居帮忙开店吧。
穆执笑道:“先放在那里,等哪天我们想回去了,再回去开店,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时光欲言又止,“你确定,你愿意留在江城吗?”
和她不一样,穆执在江城的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半点美好的回忆,加上段泽年的存在,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早晚会遇上,难免会影响好心情。
“时光,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在时间房产大楼入口停好车,穆执捏了一下时光的脸颊,“只要你在江城,我有什么不愿意留下的?”
时光唇角微扬,“好吧。”
“去吧,好好工作,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嗯,你慢点开车。”
目送时光一路小跑进办公大楼,穆执踩下油门,回程途中,他接到了李斯顷的电话。
“两天没联系,你想不想我啊?”
电话一接通,李斯顷就操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撒娇。
穆执冷淡道:“你要是精力旺盛,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酒吧。”
“你可真没情调。”
他在穆执这向来讨不到好话,可每次吃瘪后都不长记性,如此循环,不知疲倦。
清了清嗓子,李斯顷正色道:“不和你开玩笑了,我现在在启和,刚刚段泽年来找了我,想让我留下他当决策人。”
为了留在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段泽年锲而不舍地自荐,凭借舌灿莲花,还真把李斯顷说动了几分。
但他隐约知道穆执和段泽年有恩怨,不敢一个人做主,特地打电话来询问穆执的意见。
穆执恰好开到路口,等红绿灯时,斑马线上走过一家三口。
那父亲高高大大,担心儿子走不快影响路况,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快步跑过斑马线,妈妈操心地跟在他们身后喊:“慢点慢点,还有时间呢。”
“哎呀快点走,早点到对面早安全啊。”
是城市中的寻常一幕。
穆执的视线随着一家三口移动,见他们安全的到了马路对面,才回过神,启动车辆,对着话筒说:“让他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
“你不同意?”
“在收购之前,我们做了评估,他的公司的确有升值空间,但他的运营手段老套,中间又有不少灰色地带,再让他坐镇,李斯顷,你是想让自己的钱打水漂吗?”
“当然不想了。”
“不想就不要再见他。”穆执冷声说,“我们已经请了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并不需要他画蛇添足。”
李斯顷身为华人混血,对成语研究得很透彻,听穆执这么说,点头称赞,“有道理,穆,还是你说话有水平。”
“呃……”穆执完全不理解李斯顷夸奖人的点在哪里,两人又交谈了几句,便准备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前,李斯特突然贱贱地问,“对了,你消失了两天,干嘛去啦?”
“呃……”
“你说巧不巧,我无意间看到一张照片,上面有一对男女深情地在大堂拥抱,你猜上面的男主角是谁?”
不等他说完,穆执冷酷地按断通话,将李斯顷的坏笑扼杀在摇篮里。
正经本事没多少,八卦手段倒是溜到飞起。
他当初就不该拉着他做投资,应该放手让他去娱乐圈做记者,说不定还能挖出个惊天大料震惊世界。
被穆执无情地挂断电话,李斯顷也不恼,只是起身来到会议室。
推开门,段泽年坐在桌边,见他回来,迫切地问,“怎么样,李先生,我的建议你们采纳了吗?”
李斯顷坐到段泽年对面,笑容得体和煦,说出来的话,却让段泽年如坠冰窖。
“很抱歉,段先生。”
“根据我们的评估,我们认为留用您这件事,不合理也不划算。”
他的拒绝直白爽快,段泽年陷在座椅中,茫然地闭了闭眼。
许久,他站起身,出乎意料地干脆,“我知道了,谢谢你接待我,李先生。”
在李斯顷讶异的目光中,段泽年缓步走出会议室。
他知道,在这件事上,李斯顷做不了主。
必须要穆执松口才行。
他得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
第60章 催债进度+56
穆执保密消息做得好, 从收购意图展现开始,在国内抛头露面的就是李斯顷,他身为合伙人用的是英文名, 因此段泽年下了力气寻找, 也没能找到穆执。
直接的办法行不通,段泽年灵光一闪,想到了在餐厅偶遇的时光。
小姑娘不卑不亢地怼了他,让他无话可说, 由此记忆深刻。
当晚段衡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餐,必然也是熟识。
从段衡入手,段泽年很快就查到了时光的情况。
十一月中旬,时间房产正式拿下江城政府的老城改造项目, 时光作为项目组一员,与有荣焉, 工作起来越发卖命, 幻想着有朝一日, 她也能带领团队舌战群儒,用实力拿下万众瞩目的大项目。
她白天忙于工作, 晚上偶尔加班, 穆执便体贴地送晚餐给她吃。
段泽年在时间房产楼下盯了近半个月,终于在这天晚上守到了前来给时光送加班晚餐的穆执。
晚上八点,正常的下班浪潮已经过去, 一楼大厅里几乎没什么人, 穆执心情不错地拎着保温食盒, 站在刷卡机器前等时光下楼来接他。
身后却传来了突兀的脚步声。
穆执皱了皱眉, 转身看去,在看清来人后, 脸色瞬间冷凝。
白炽灯大亮,照得对方的笑容更加刺眼。
段泽年尴尬地开口,“好巧啊。”
许多种称谓在嘴里过了一遍,他都没能找到合适的称呼来喊对面的年轻人。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好巧。
至于是不是真的巧,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穆执波澜不惊地与段泽年对视,半晌,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找我有事?”
“哎,是那个……”段泽年讪笑,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就听穆执冷淡道,“如果是想重新回去,我的意见不会有任何改变。”
段泽年笑容微僵。
穆执的嗓音不近人情,“我是做投资,不是做慈善。”
“呃……”
“段先生,您请回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是恨他,但这次处心积虑的报复并没有下狠手,他没有把段泽年折磨到破产,反而还给他留了一部分资产,只要他不贪心,那些钱足够支撑他安享晚年。
可他对财富的欲望从未因为年岁渐长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有些人,永远不知道知足两个字怎么写。
听到穆执的冷酷回复,段泽年也懒得做场面功夫,不由拔高嗓音,“穆执,你别忘了,我是你爸!只要你活着一天,就没办法否认这份血缘关系!你现在报复我,对我赶尽杀绝,小心遭报应!”
他并不在意段泽年的辱骂,在看到他气急跳脚时,甚至还愉悦地笑了一笑。
直到他听见段泽年的诅咒。
“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我告诉你,就你这个样子,别妄想得到幸福!自己的妈都能克死,你这种人就不配有老婆!”
男人气急败坏的怒骂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异常刺耳。
穆执双拳紧握,冰凉的眼神瞬也不瞬地凝在段泽年脸色。
他下颚紧绷,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地冲上前痛揍口不择言的段泽年一顿。
段泽年指着穆执的鼻子,表情凶恶。
他的表情和语气,与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并无二致,穆执沉默地看着他,腮边清晰印出咬牙的痕迹。
男人眼底有浓烈的恨意,气势太过凛冽,段泽年下意识噤声,犹豫地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