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八音盒,又看了看顾南城,才拉着他的胳膊坐在沙发上,“顾南城,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顾南城揉揉她头顶,又顺顺她头发,低柔开口。
“这个八音盒是庄言送我的,庄言你知道吗?”她看着他,试探开口。
“嗯,知道。第一次见面,你看着我叫着这个名字。”
“庄言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不过已经不在了……”谭忆心从两人认识开始,一路讲到自己封闭自己。
她讲得很详细,甚至有很多事情,白婉川都不知道。
谭忆心讲完,心情也极其低落。
刚开始那一年,每每想起庄言,她都难过地想哭。后来慢慢好了,虽然不再流泪,但心情都会阴郁好一段时间。
而顾南城只是认真听着,不发表一句话。在她讲完,抬着红彤彤的眼眸,可怜兮兮看他时。他才急急将她抱住,轻声安慰,“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你要开心、快乐每一天,这样也不辜负庄言对你的一片深情。”
“我知道,我就怕你心里会有疙瘩。”
“别胡思乱想,我心里没有疙瘩。”
“庄言对于我而言,意义不同。可能这辈子我都会将他放在心里,牢牢记着,这样你会生气吗?”
“不会,因为他保全了你。很自私地说,我很感激他。”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陪在谭忆心身边的是他,拥有谭忆心一辈子的人,也是他。
那日两人将话说开,谭忆心长长舒一口气。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压很久了,今天能说开,也算是去了她一块心病。
“那等哪天闲了,我们去墓园看看庄言?”
“好。”
农历新年期间,两家人又一起吃了回饭。气氛很热闹,大家很开心。
谭宇华跟韩茜和老爷子跟老太太一高兴,便直接把婚期都给定下来了。再加上魏橙橙跟顾荣,六个人在一边聊的是热火朝天。
从请客到礼服再到婚纱照,又聊到生几个孩子,到时候两家怎么带,一大群人聊的好不热闹。
谁也没问过两个当事人的意见,就直接把顾南城跟谭忆心给晾到一边忽视了。
不过顾南城跟谭忆心也落的清静,他们原本打算是要旅游结婚的,不过既然长辈们坚持,他们也就听一回话。
结婚的这些琐事,根本轮不到他们插手,长辈们都给办好了。
拿魏橙橙的话说就是,“你们只管婚礼当天出现就行了,别的都不用操心。”
当两家人都热火朝天忙着两人婚事的时候,顾南城跟谭忆心之间却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说大不大,但却让原本恩爱的两人,关系一下跌至冰点。
春节过后,大家都正常复工了。
那天下班回家,顾南城在超市买了牛奶、酸奶还有蔬菜。东西太多,急着将蔬菜先拿回厨房,便顺手将牛奶箱放在电视柜上面。
等两人吃完饭谭忆心要喝牛奶的时候,顾南城才想起来,牛奶箱还在电视柜上搁着呢。
他边说话边往外走,“我给你热热吧,要不然喝了该肚子不舒服了。”
“不要,家里有暖气,不会……”
谭忆心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客厅传来清脆的声响。谭忆心吓了一跳,顾南城更是吓了一跳。
等他回头的时候,那架水晶八音盒已经掉地上,碎成好几块了。
这个水晶八音盒自从他年前大扫除拿出来后,就一直在电视柜上面摆放着。可能是他刚才顾着跟谭忆心说话,一下没注意,奶箱子扫到了它。
顾南城看到它碎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啊。赶紧蹲下将碎片捡起来,看还能不能修补。
结果还未等到他捡完,一股强大的力道便将他推倒,“你走开,谁让你动我的八音盒了。”
谭忆心的力气很大,将他推倒后,碎片从他手中跌落,又划伤了他的手,瞬间鲜血就流了出来。
只是这些谭忆心完全都没有注意到,她只顾着低头看那已经残损的八音盒。
小心翼翼将那些碎片捡起来,再看向顾南城的时候,眼底毫无往日的爱恋,除了怨恨就是气恼。
顾南城被她眼底的愤恨吓到了,两人认识快一年了,他从未看见过这样的谭忆心。
但是今天的确是他不小心,是他的错。他赶紧爬起来,顾不上手上的伤,要去拉谭忆心的手,“心心,对不起。你快给你,别划伤你,我看看还能不能修补。”
只是谭忆心根本不给他靠近自己的机会,一个闪身,避开顾南城地碰触,狠狠瞪着他,“你别碰我。”
说完看也不看顾南城一眼,就进了卧室,关了房门。
谭忆心看着碎成几片的八音盒,眼泪忍不住就流下来。她摸着这些碎片,这是庄言留下的唯一东西了。
原本是有很多,但是庄言不在那一年,她睹物思人,整个人消极沉默。韩茜生气,怕她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烧毁了很多,也扔了很多。
这个八音盒,还是她当时以死相逼,才得以留下的。
庄言是孤儿,在这个世上活了二十七年,到最后只是留下了这个八音盒而已。
而现在,她竟然没有保护好它。
谭忆心哭的伤心,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悲伤自责的气氛中无法自拔。
而顾南城站在门外,听着她的哭声,一声声犹如一把刀一样,一下下钝割着他的心脏。
他手上的伤口依然不停地往外渗着血珠子,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随便抽了几张纸按压住。
他靠在客厅墙上,看着这个他住了几个月的屋子,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他曾经想过两人会吵架,但却没想到会因为一个故人留下的物件吵架,更没想到谭忆心会有一天用那么怨恨的眼神看他。
他不伤心是假的,他现在不仅手掌疼,他的心更疼。
想起谭忆心刚才连碰都不让他碰,他就自嘲地笑起来。原来自己在她眼里,甚至连一个死物件都不如。
她刚才躲避的姿态,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病毒,令人厌恶。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心都止不住的疼,就像是被人来回揉搓的抹布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谭忆心在卧室内哭了多久,顾南城的心便被折磨了多久。
等到她的哭声止住,顾南城才直起身体动了动,扔掉已经被血染得鲜红的纸巾,轻轻敲着房门,“心心?”
没有听见声音,他又轻轻敲了下,“我进来了。”
“今天晚上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回你家吧。”
顾南城听了这话,已经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好一会儿才松开。
原来在她眼里,她的家就是她的家,而他从来就不属于这里。也是,当初他不经她同意就搬进来了,现在她让他走,他竟连一句反对的话都不能说出。
顾南城深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悲凉。
他靠在门板上,轻轻开口,“我知道你生气,但是别气坏身体。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等你。”
顾南城顿了顿,里面没有声音,他又道,“那我先走了,你晚上早点休息吧,晚安。”
里面依旧没有声音,顾南城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痛,最后痛到麻木。
那晚上他没回去,在车里呆了一晚上。从天黑到天明,他的心也由痛到麻木到冰冷,也没等到她的电话。
天亮了,小区里面开始有人走动,他才活动了下僵硬的肌肉,开车离开。
顾南城刚回到医院,科主任的电话就来了,“南城,去M国交流学习的事情,你确定没有?”
这件事刚过完年科主任就提过,但是当时他有些犹豫,不想跟谭忆心分开太久,就一直拖着没有答应。
但是现在出发的时间已经快到了,科室也要马上报名单了。
“龚主任,什么时候报名截止?”
“礼拜四。”
今天礼拜二,还有两天时间啊,“龚主任,我礼拜四中午给您回话。”
“好,你可抓紧时间考虑啊,这回学习名额很抢手的,我一直压着这个事情呢。”
“好,谢谢您,我礼拜四给您答复。”
顾南城每天早中晚都会给谭忆心发信息,只是却没有任何回音。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她,甚至已经走到了谭忆心心里,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现在两人的关系甚至比刚认识的时候还尴尬,两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境地。
礼拜四早晨,顾南城又发了条信息给谭忆心,“心心,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能给我回条信息吗?”
顾南城一上午都无心工作,拿着手机在手里,生怕第一时间错过她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心也一寸一寸下沉。该给龚主任回话了,她还是没有消息。
顾南城看着两人以前聊天记录中的甜蜜,闭闭眼,觉得自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已经做的很明白了,他若再看不懂,就是装傻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悠长又幸福的一生
“喂,龚主任,我答应。”
“那你赶紧回家收拾行李,晚上十一的飞机。”
“好。”
等顾南城坐上去M国的飞机,在万米高空的时候,谭忆心接到了一通电话,“喂,谭小姐,您的水晶八音盒我们这边已经修好了,请您带上票据,就可以过来取了。”
“哦,好。我下班就过去。”
看着这个残次的八音盒,谭忆心一颗内疚的心,才算稍微好过了点。不管怎么样,也算是留下了庄言曾经的痕迹,也为自己留下了一个念想。
谭忆心小心地将八音盒包起来,放进柜子最深处。就像庄言一样,放在心底,不一定会时常回想,但只要想念了,便可以随时拿出来缅怀一样。
等做完这一切,她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又为难起来。
对顾南城那天的态度,她第二天也特别后悔。特别是发现她衣袖上的血迹,还有客厅里面的血迹,她更是后悔。
只是,那会儿她眼里心里想的全是怎么修补这个八音盒,怎么才能让庄言最后一点物件留在这个世界上。
因而完全忘记了要顾念顾南城的心情,这几天两人没有联系,似乎都有些生疏尴尬了。
谭忆心拿手机看着他发过来的信息,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昨天早上。
她想了想,深呼吸一口气,才拿起手机拨了顾南城的电话号码,只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关机了。
谭忆心一听见关机提示,心便微微慌起来了。两人交往以来,顾南城手机从来不关机的。
他曾经说过,“我24小时都不会关机,我要让你随时都能找到我,让你放心。”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关机了。他肯定是生她气了,对她失望了。
想到这里,谭忆心怎么还能坐的住。拿上手机、钥匙,急匆匆就出门了。
她先跑到清水湾,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声。
又匆匆去了医院,刚好于淼值班,她也顾不得什么,趴在柜台上就焦急问着,“你好,顾南城在吗?”
于淼抬头惊讶看着谭忆心,“顾主任去M国交流学习去了,你不知道吗?”
“去M国?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昨天的事儿,昨天上午还见他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女朋友竟然不知道?于淼想着顾南城这几天的反常,小心翼翼看着谭忆心,“你们吵架了吗?”
谭忆心看着于淼,一脸的悔恨与难过。他去M国了,竟然都不告诉她一声,看来真的是对她失望到极点了。
看着谭忆心一副自责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于淼看着都不忍心了,想了想又开口,“顾主任这几天整个人都怪怪的,特别安静。但是跟平时的安静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哦,还有。他整天都拿着手机看,星期三我们的周例会上,他看着手机发呆,还被龚主任念叨了一句呢。这种事情,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呢。”
于淼说着的时候,有家属远远叫了声,“护士,你快帮我们看一下,针头回血了。”
“好的,马上来。”于淼朝那边喊了声。又看了眼谭忆心,“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吧,我要忙去了,不跟你说了啊。”
谭忆心裹着羽绒服晃晃悠悠出门,一路上想着于淼说的话。越想越内疚,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想哭。
她现在好后悔,也很自责,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对待顾南城。
两人从认识之日起,他便一直在照顾她,包容她。可是她做了什么?她却让他受伤、让他难过了。
回到家,谭忆心又一遍一遍地拨他的号码,冰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提示着关机。
谭忆心觉得她现在已经不是心慌了,她恐惧害怕了。她怕顾南城就这样不理她了,不要她了,她怕以后顾南城看都不想看到她了。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感受着此刻的孤独。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等下去了,不管顾南城现在到底对她什么态度,她都得要马上见到他,两人需要当面谈一谈。
只是,若是到时候他连见都不想见到她,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谭忆心当机立断给魏橙橙打了电话,旁击侧敲打听出了顾南城在M国的地址,停都没停又订了最近一班的飞机。
马不停蹄地收拾好行理,在去机场的路上,给谭宇华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出差,又给公司打电话请了假。
一路经过二十来个小时到顾南城所在的城市时,她差点委屈又激动地哭出来。
人已经很疲惫了,可是心却很兴奋。
到了顾南城下榻的酒店,一遍遍打顾南城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关机。
整个人又累又饿,可是她又不敢走远,怕与他错过。
谭忆心拉着行李箱蹲在顾南城房门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白天等到晚上又等到深夜,也不见顾南城。
她坐在门口,头埋在膝盖里,双臂圈着自己,又冷又饿又困。
回想起跟顾南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气顾南城不开机,让她找不到。又气自己太傻,竟然惹他生气,让这么好的男人离开自己。
越想越委屈,越想鼻子越酸,眼泪就毫无预警流出来了。
顾南城从图书馆回来,一出电梯,就看见这一幕。看着她蜷缩在门口,浅浅的抽泣声由远及近,在深夜空荡荡的走廊里尤为清晰。
听着她的哭声,一声一声,直直敲打着他的心脏,既疼痛又喜悦。
听见脚步声,谭忆心茫然抬头,迷茫地看着声源处。因哭泣而变得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像只讨人怜爱的兔子,格外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