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篮球,谢谢你。”他声音有些紧张地说。
女孩子的身影都是模糊的,所以唐权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
“经济系的唐权同学。”她清冷而平缓的声音传来。
唐权瞪大眼睛,这个声音好像是前几天梦里那个女绑匪的声音。
“对,你知道我啊!”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雀跃,十八岁的自己真的是高兴极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篮球递给他,接球的时候,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指尖,他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
那个模糊的身影缓缓走近三十岁的唐权,唐权努力地睁大眼睛,但是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
他睁开眼睛,是母亲拉开了窗帘。
“快起床啦,跟我去买菜。”母亲说完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他长叹一声,无论多少岁都离不开母亲比闹钟还准时的呼叫。
洗漱之后,他脱下睡衣换上了柜子里的运动服,突然想起梦里看不清的身影。
与母亲去市场的路上,他眯起眸子说:“妈,我交过女朋友吗?”
母亲突然转头看向他,用一种非常惊奇的视线。
“呃……应该交过吧。”他摸着自己的脸,“我长得还算不错,应该会有人喜欢我吧。”
“怎么突然这么问?”唐母说。
唐权也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做了来自春天的梦之后,又梦到了大学追求一个女孩,两个人好像是一个人。
“梦见大学时候的事了,好像是曾经喜欢的人,但是看不清她的样子。”
回忆着梦境的唐权没有看到母亲神色骤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没听你提过,可能是被人家拒绝了。”
“那也太可惜了。”唐权想起室友在梦里的话,“为了我这张脸,她也应该和我在一起啊。”
唐母睨了他一眼,掐了一下他的胳膊说:“行了,别自恋了,快点走,不然抢不到新鲜的菜了。”
哎呦,唐权捂着胳膊叹气,反正早上都是新鲜的菜,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抢的。
******
陪母亲买完菜回家,他摆弄着新买的手机,突然想起他大学时候的论坛,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上学时候的帖子。
他在搜索网页里找了很久才找到S大的论坛,整个论坛的页面都变了,注册需要学生证,他盯着注册页面看了很久。
笑着关闭了页面,将手机丢在旁边,上大学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竟然还异想天开的觉得论坛里还有十多年前的帖子。
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可能真的喜欢过某个女孩,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人连自己一周前吃了什么都记不清楚,忘了十多年前让自己心动的人也不是稀奇的事。
他离开房间,准备去帮在厨房的母亲打下手,顺便问问她那个心理医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年纪了,就算是之前得了精神病,也不能光在家里啃老啊。
“昨天刚刚通过电话,说是下周一就能到,你不要着急,家里还缺你这点钱了。”
唐母似乎并不着急让儿子出去找工作。
“不是缺钱,你说我这么大人了,有手有脚,在家里啃老像什么样子。”
帮母亲削着土豆皮,唐权继续说:“等时间长了,你去市场买菜的时候,卖菜的估计都得问上你两句。”
“我还怕问啊,你得病在家的时候,他们天天问,都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地方小,都好奇而已。”
唐母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但唐权心里不是滋味,将削好的土豆放在盘里,唐权开口问:“土豆削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带肉包出去散散步吧。”唐母说。
“妈,肉包是猫,不需要带出去散步的。”
唐母拧眉看向唐权说:“是猫怎么了,肉包是猫也喜欢出去散步吹风,你得接受它的与众不同。”
“行,行,行。”唐权连忙应声,也不敢在违抗母亲的命令。
他从沙发上抱起睡得正香的肉包,戴上牵引绳,抱在怀里走到玄关穿鞋。
“别走太远啊,等你爸回来炒完菜,家里就开饭了,在小区广场逛一会吧。”
唐母的叮嘱声从厨房传来,唐权笑着应声,原来是得等老爸回来做饭。
说是小区的广场,其实地方也不大,有一个小喷泉,一个小凉亭,有几个老爷子在凉亭里面下象棋,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正往家走。
肉包攀在唐权的肩膀上,慵懒的眯起眸子享受微风拂面,唐权抱着肉包来回走了几圈,肉包确实有点分量,他寻思找地方坐一会休息。
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唐权顿时觉得背脊窜过一丝凉意,正是梦里他喜欢的女孩,她背对着他,穿着白色灯笼袖的上衣与水蓝的牛仔裙。
“肉包,你能看到那个人吗?”唐权举起肉包对着那个女孩,肉包眼皮都没抬一下,唐权看了一眼不远处气氛热烈下棋的老大爷们。
他也不敢去问老大爷们,小区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他得过精神病,老大爷们肯定会以为他犯病了,再吓到老人家。
那个身影迈步走了起来,唐权紧紧抱住肉包说:“肉包,有你在我一点不怕。”
这是幻觉还是白日见鬼,追上去就知道了。
第3章 3
唐权紧抱着肉包,就好像肉包是他掉入陷阱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绳。
他觉得有些晕眩,周围的场景慢慢地发生了改变,那个女孩坐在一个浅黄的长椅上,看着篮球场上站在三分线上不断投球的男孩。
唐权怀里的肉包动了一下,他连忙看向肉包,结果肉包只是换了一个姿势。
“唐权,你到底什么事?”女孩声音很平缓,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作为一个旁观着,唐权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微妙,他看不清这个女孩的样子,此刻却能感受到站在篮球场上那个年轻自己的心情。
有点委屈,憋气,还有对自己的懊恼,明明已经练了好几天了,昨天投十个三分球,七个都进了。
现在当着她的面,却一个球都进不去。
“我三分球投的特别好。”
非常没有说服力的一句话,因为投的球一个都没进去。
女孩轻叹了一声,似乎起身要走,他焦急地丢下球,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挽留她,但是掌心贴到她肌肤的时候,他的手触电一样的拿开了,挡在要离开的她身前说:“你别夸张松了 ,你夸夸我呗。”
张松这个名字他记得,大学时同校篮球队的队长。
“你幼不幼稚?”她问。
“幼稚。”他坦然地回答,“但是我第一次这么幼稚,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幼稚。”
“初恋都是没有结果的,所以你可以开始下一段恋情了。”她平静地说完就要走。
他无助地看向她,手指微微攥紧,好像留不住刚刚刹那间触碰她残留的温度。
一种非常缓慢地钝痛反复在胸口滚动,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为了我的脸,你也考虑一下呗。”
她的步伐一顿,好像是在笑,但是唐权看不清她的脸。
怀里的肉包挣扎起来,唐权一惊,低头看向肉包觉得眼前出现阵阵的眩晕。
“唐权?”父亲的声音传来,唐权缓缓抬头,怀里的肉包挣扎着想要去父亲的怀里。
“爸。”唐权开口,听到父亲疑惑地问:“你在这做什么呢?”
唐权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小区的篮球场,没有那个女孩,也没有过去的自己,只有他独自站在篮球场的长椅旁。
“我妈让我出来带肉包散步。”唐权回答,没有说出自己看到幻象的事,怕惹得父亲担忧。
“行,那一起回家吧。”父亲抱着肉包走在前面,唐权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地问:“爸爸,我们家里一直是你做饭吗?”
“对啊,你妈妈觉得做饭对皮肤不好。”父亲回答,唐权点头,心中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总觉得记忆的深处是一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场景。
自己的病可能确实没有彻底好,唐权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在看看医生。
******
那天之后,唐权就没有再出现过幻视,睡觉也是一觉到天亮。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母亲告诉他的心理医生来了,要带他去见医生。
他以为会去医院或者诊所,结果是一家宾馆,心中虽然有疑惑,但还是老实地跟着母亲坐着电梯到了三楼,在门牌号是307的门前,母亲敲了敲门。
开门是一个熟人,他的老同学小卫,唐权惊讶地看着卫升说:“怎么是你呢,小卫,你是我的心理医生?”
“对,是我。”卫升推着眼镜笑了,但是唐权能够察觉到他在观察自己。
“阿姨,谢谢你把他带来,之后我会送他回去,您别在这里等了。”卫升笑容温和对唐母说。
“好,麻烦你了。”唐母握了一下卫升的手,然后拍着一下唐权的肩膀说:“听医生的话啊。”
进入了卫升住的房间,唐权一头雾水地说:“我怎么不记得你当心理医生了啊?”
卫升看到唐权坐在茶桌前,声音平静地说:“是么,我通过考试以后,还是你跟我一起庆祝的。”
“啊……”唐权苦笑,“我想出去找个工作,但是我妈让我先好好看病,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正常,但是偶尔做梦,还看到了一次幻觉……对了,小卫,你大学时候帮我追过女孩吗?”
卫升坐到了唐权的对面问:“你是说谁?”
“我不知道,不记得她的名字,也看不清楚她的脸,不过,好像是我的初恋啊。”唐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莫非追过很多人吗?”
卫升说:“这如果是重要的记忆,你会想起来,如果不能就代表过去了。”
“精神病还会影响记忆吗?”唐权捂脸,想起被人家拒绝的模样,可能那之后他的初恋这么结束了。
“我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小权,没事的,”卫升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会好起来的。”
唐权一脸懵的点了点头,就这样和卫升聊了一会之后,他和带着行李的卫升回到了自己家。
唐父唐母知道卫升会留在这里观察唐权一段时间之后,非常高兴,但是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卫升需要和唐权睡在一起。
唐权的床睡两个男人其实有点挤,唐权半夜被挤醒,他抱着自己的被子去客厅的沙发上继续睡。
刚刚躺下没多久,他觉得有人在推他,他以为是父母或者卫升,缓缓睁开眼睛,是一张模糊的脸,他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唐权,你非要和我交往吗?”她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一种莫名地委屈涌上心头,唐权觉得自己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梦中的自己在委屈难受,另一部分真实的自己,对反复梦见这个女孩的事在烦躁。
他抓着对方的袖子,拼命地憋着眼泪说:“对,--,你也喜欢我。”
明明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但是唐权还是弄不清她的名字。
胸口压抑着让他难以呼吸的感情是对她的爱,他真的很喜欢她,到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地步,不对,为了她的话,撞上了南墙,他也会想要怎么翻过去。
她轻轻叹气,似乎对他无话可说,他的背脊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抓住她的手腕,低声下气地说:“你考虑一下,我会一直爱你,只爱你,如果我变心的话,我就去死!”
“唐权,”她似乎被他气笑了,掐住他的脸,非常用力,“这里是图书馆,不是让你撒娇耍赖的地方。”
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他心中暗暗嘀咕,她总是在这里看书到很晚,也不怕回去的路上遇到变态,所以他每次都要亲自看到她回到宿舍才放心。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全部,”唐权打断她,语气异常认真地说:“我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我的初恋,热恋,由我这个人产生的所有爱情都想给你一个人。”
“我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她淡淡地说,言语间满是对他耍赖的无奈。
“怎么不……”这一次是他的话被打断了,她吻了下来,让他惊愕地呼吸都忘了。
她的手指穿过他乌黑的短发,然后将他的发丝抓在手里,她的吻非常具有侵略性,让他招架不住,眼睛泛起了生理的泪水。
“你看,你总是这么含泪看着我,”她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却温柔轻抚着他的脸,“我会想让你哭出来,唐权。”
“我明白了,”他双手抓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说:“你有特殊爱好,但是我身体健壮,应该是抗打的,你可以打我。”
“……说什么呢,我没有暴力倾向。”她放开手,唐权连忙追上她,听到她说:“走吧,快要到闭馆时间了。”
他追着她离开了图书馆,抓住她的手臂问:“——,你会负责吧。”
“什么?”她疑惑地问。
“你刚刚不是亲了我,深吻,舌头都……”他的嘴被她捂住,她叹气说:“现在哪有人被亲了,就需要负责。”
他拽开她的手,急切地说:“我需要,这是我的初吻。”
“啊,那真是抱歉啊。”她敷衍地说完就要走,他拦在她身前,认真地说:“你亲的那么熟练,肯定亲过其他人,但是无所谓了,你以后就亲我,你那些特殊爱好,就在我身上施展。”
“唐权,月亮好看吗?”她突然这样问。
他抬起头,今天是弯月,一半都隐藏在漆黑夜空中,散发着柔光,他点头说:“还行吧,满月更好看一些。”
“我不是问你月亮什么样更好看,”她无奈的抚额说,“我的意思是,你看到月亮和真实的月亮不一样。”
唐权这次明白她在暗示什么,他歪头轻笑说:“可是它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月亮,就像你无论什么样子,都是你。”
“我没有特殊爱好,但是确实可能会稍微有些奇怪吧。”她这样说,唐权就知道她的态度松动了,也许会答应他交往的事。
“没事,——,你多奇怪都没事,我能接受,”唐权信誓旦旦地保证,对她微笑说,“而且我这么爱你,不是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