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虹不落——周镜
时间:2022-06-13 08:05:24

  她掀开盖子。

  最先入目的,是摆在最上面的,一个叮当猫钥匙扣,因为年久,稍稍有些发黄褪色。

  钥匙扣的旁边,是一张纸条,纸张老旧,打开,上面的笔迹稚嫩又熟悉:

  哥哥,雨会停的,生活也会好起来的。

  纪筝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指尖微微颤抖,放下纸条,打开盒子里的最后两样东西。

  是当年,他们在灵普寺,祈愿的香囊,一个是她,一个是周司惟的。

  红色祈福纸,周司惟苍劲的笔迹力透纸背,一撇一捺,仿佛注入无限情意:

  【望她爱我】

  这行字被划掉。

  下面重新写了一行:

  【望她岁岁平安,一生无忧】

  所有的记忆,在此刻,仿佛散落的珠子成串,迅速涌入纪筝的脑海。

  ——十一岁那天,她在路边哭泣,一身黑衣清瘦的陌生少年,递给她一颗糖。

  大二那年的冬天,周司惟为她挡下热水,途径超市,买了几颗软糖:

  “别哭了,吃颗糖。”

  记忆往前。

  十岁,她随纪城誉出行,大雨天在加油站附近迷路,看到一个伤痕累累被邻居殴打的少年。

  她为他挡雨,赠他一盒曲奇,压着纸条。

  初次有交集的便利店里,周司惟说伞有瑕疵,退掉,自己转身走入雨中。

  回国初遇,雨雾绵绵,他打一把黑伞,举到她头顶说:“上车。”

  ——“你为什么知道我叫落落?”

  ——“听你室友喊过。”

  和林清川见过面的那个晚上,空旷的办公室里,周司惟贪恋地吻她额头:“落落,你能不能只喜欢我。”

  初吻之后,他说:“纪筝,我只爱你一个人。”

  暴雨欲折的酒店,他虔诚吻她,如吻圣经:“你是我的。”

  分开那晚,他漆黑的睫毛沾水:“纪筝,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好狠心,可是这六年来,他做了什么?

  飞往伦敦的机票,灵普寺从不断熄的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七十二卷手抄经书,

  七十二句:愿纪筝安。

  有细微的痛感从心口最底处灼烧,眼泪砸到盒子最后一层,是一张发黄老旧的报纸。

  纪筝手撑在台面上,目光凝到泪水氤氲的地方。

  “二月十五日日报:据知情人士透露,日前因过量注射毒–品车祸致死的吸–毒-贩–毒人员周征,其妻已于昨日在家中使用玻璃碎片自杀……”

  玻璃碎片……玻璃碎片……

  割腕自杀……

  难怪,难怪,那一年中秋晚会,她被玻璃伤到手腕,周司惟会那样着急慌张,连夜从帝都赶回。

  记忆回到清晰的刚才:

  他说:“有你在,才叫生活。”

  ……

  衣帽间门口传来脚步声,纪筝看过去,眼泪随着缓慢的动作一颗颗掉到地板上。

  周司惟神色微愣,直到看到她手中的东西,目光微微波动。

  她动也不动,站在那里,手中死死紧握着盒子的边缘,白嫩的肌肤泛红,盯着他,无声落泪。

  他大步走过去,把人揽进怀里,指腹轻轻蹭她眼角:“落落不哭。”

  这句话,周司惟说过很多次。

  就好像,她的眼泪,是能刺伤他的利器。

  周司惟掌心按在她后背,叹了口气。

  怀里的人细指揪上他衬衫纽扣,抵着他胸膛,微弱的哭声从齿缝间逸出,越来越大,到最后,眼泪浸湿了他整个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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