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女生心脏一阵紧缩，身体颤动的厉害：“你在门口吗？我马上，马上过来了，就在后门这里，对。”
“你说什么？”
中途回头又看了一眼，她可以确定，就在刚刚货梯的位置，有人的影子，对方躲起来了！她没有看错，这不是幻觉。
“你朝我这里走可以吗？我东西很多，你过来，对，你就朝这个方向走。”
电话那头的男生好像意识到她的处境，连忙压着声音语气急切：“开免提，叶照江，把免提打开，音量放到最大。”
叶照江听话地打开了外放，男生的嗓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隐忍之意：“我看见你了，我在走过来。你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
直到女生走远消失后，躲在货车后面的男人才慢慢站起显现出身影，阴沉的脸色依旧难看。
——
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感受到身边人群涌动，叶照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捏紧了手机，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现在在哪儿？”
听到男生的声音，她才回过神，将免提关闭把电话放在耳边，轻微喘着气：“我在……马路上，应该没事了……”
“你能不能别让人这么担心。”
叶照江反驳他：“是有人在跟踪我，你凭什么反过来怪我？凭你刚刚顺手帮忙吗？”
站在阳台上的张奕舟慢慢闭上眼睛，栏杆上握拳的手背青筋明显：“……我说的不对，你别生气。你转身看看，他还在不在？”
“有没有人躲避你的眼神，或是……改变了方向，假装在做其他事情？”
仔细观察后她轻声回答没有，张奕舟脸庞上的紧张不安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和后怕。
他垂下眼眸，紧紧抿着唇：“那就好。”
“刚才……谢谢你。”叶照江沉默了片刻又道，“这个号码……之前是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啊，有什么事吗？”
张奕舟嘴唇动了几下，最终只说：“我打错了。”
她会相信就有鬼了。
“……我挂了。”
“等等。”男生下意识握紧栏杆，看向楼宇中传来的一束光亮，“能不能……就这样挂着，等你到宿舍。”
——
王澹坐在桌前正苦恼地看着专业书，发现张奕舟从阳台出来的时候，唉声叹气道：“我真的要裂开了，这么厚的书谁啃得下来啊。”
“手机还你，谢了。”张奕舟放在他的桌前，拉过他旁边的凳子坐下捏了捏眉心，神情疲惫。
王澹凑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假装痛哭：“舟舟，快救救我。我不想最后因为学校这个惨绝人寰的淘汰制度留级啊啊啊！”
“……”张奕舟都懒得挣脱，拿过桌上的专业书，“你可能是直接去五年制。”
“说点人话行不行！！”
又和对面的室友抱怨了几句，他伸了个懒腰慢慢站起身：“当初填志愿的时候还是没想好，要说后悔吧倒也不至于，就感觉一直在被人推着走，挺烦的。”
另一个室友应声回答：“我是听家里报的，自己也没什么主意。”
“我其实有点好奇张奕舟为什么会学医啊，上次导论课……”
王澹被他一提醒想起来了，之前有节课老师点了张奕舟的名字，让他分享一些自己学医的观点，张奕舟说他没有想法。这令老师纳闷了很久，因为这位同学平时课上回答问题都表现得挺出彩的。
试图抛砖引玉，对方缓缓开口：“那你以前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没有？未来想干什么？”
张奕舟顿了顿，吐出两个字：“赚钱。”
“……”倒没想到是这般直接的回答，教室里传来轻微的议论和笑声，他扶了下眼镜调侃道，“那你转变挺大的啊，还是说你觉得学医能赚钱？”
男生摇头：“不觉得。”
“那你怎么来这里？”
下课铃及时响起，张奕舟沉默着没出声，老师也不再追问他，只是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虽然学医确实无法给予你物质层面的满足。”
“但我向你保证，你坚持下去，一定会心中有爱、眼中有光。”
——
“所以张奕舟，你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学医啊？”
“怎么可能。”
丢下冷冷的一句话起身离开宿舍，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生气了，王澹尴尬一笑，将话题引到别的方面。
张奕舟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待了会儿，偶尔几间宿舍门被打开传来嘈杂的说话声。由于和实验室在同一栋楼，走廊上还有一股小鼠的味道。
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三张皱巴巴的纸，被撕碎后又再重新仔细地拼凑完整，伸手去触碰那些玻璃胶，胸口就一阵一阵的抽着疼。
纸张一旦被撕裂，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形变，即使断口被完美接回，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原样了，更别说信纸上的那些内容。
瞳孔中除了和自己相似的字迹，只剩下压抑得如黑暗一般的悲伤。
一滴清泪落在了信纸中间的位置，他回过神去擦，已经渗透进去，晕染了那片黑色的字迹。
——【张奕舟，祝你功不唐捐，‘玉’汝于成。】年年有玉，年年有我。
第56章 56.
被人尾随跟踪这事，最后还是没和许梅以及晏宇说。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校内有关叶照江的话题热度逐渐消沉减少，因为事件的主人公看上去根本就不在意，完全不去接受外界的信息。
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性的判断，不害怕、也不自责，调整心态后果真起到了显著的效果。
不仅关注自己的人群降低，叶照江还意外收获了一位好友，戈菲。
某个周五的午后，最后一节植物学下课，叶照江没起身离开，坐在教室里背科属种。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不到，感觉到门口有人走进来，她抬起头和来人对视。即使到了冬天，对方也依旧穿着超短裙。
“……嗨。”
戈菲拿着一罐咖啡抱着书，看清是她后愣了愣，随即回答：“嗨。”
“你们等下有课吗？”叶照江正准备收拾东西，戈菲走上前坐到她身边制止：“不着急，我们四点的课，还有一个小时。”
她微微点头，停下动作：“好的。”
“这个给你。”戈菲将手中的易拉罐推到她面前，思考片刻后解释，“我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啊，就是挺喜欢你的。”
“呃，当然不是那种喜欢……”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的，谢谢。”叶照江愣了愣，接着抿嘴一笑，“我也很喜欢你，可惜后面一直没再见过。”
戈菲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托着微红的脸：“果然不能试图从别人的嘴里了解一个人，我觉得你挺内向的，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她转过头看着笔记本，垂下眼帘：“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太累了。”
“穿什么是自己的事，和其他人无关，也轮不到他们多嘴。”
“你……”戈菲睁大眼睛，微微扬起眉毛，嗤笑出声，“我就知道肯定也有人在背后嘴我穿衣，这些人真的很闲。”
具体是在哪里听到的，叶照江也想不起来了，她轻笑：“让他们说呗，做你自己。”
——
晏宇这段时间有些古怪。
叶照江也说不清楚他哪里奇怪，总感觉对方情绪上有微妙的变化，她有试探性地问过发生了什么，晏宇沉默着摇头，好半晌才回答：“没事。”
不对劲，很不对劲，可晏宇不想说，她也没有办法。
在学校放寒假前的一个礼拜，因为到了期末周，两人几乎只有早安晚安，没有过多的废话。
不知不觉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们之间的聊天变成了叶照江是主动的一方，而晏宇逐渐变得有些被动，甚至没有回复。
叶照江告诉晏宇，她买了下周回上海的机票。对方回答游泳队太忙，可能无法去接机。她并没有盼望着晏宇能够去接她，可对方回复的消息中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和高兴，她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回忆起高三的时候，他训练、她备考，哪怕是好几个月没说过话，她也从来没有产生过这般异样的情绪。当然不该有揣测和不信任深爱之人的念头，可现实就是这样，晏宇看上去不是很想理她。
——
叶照江回上海的那一天，许梅特意请了假去机场接她回家。
坐在出租车里许梅分享着在大学的生活，大部分都是电话里提过的，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兴致，便让许梅讲给她听。
“我平时也没事呀……”许梅突然神色有些怪异，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问，“晏宇和你还有联系伐啦？”
叶照江愣住，收敛起笑意，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茫然：“有啊……”
“我也就随便问问。”
“你雨薇阿姨告诉我，说他游泳好像遭遇瓶颈期了。”
——
昆明回上海后晏宇参加的第一场比赛，碰巧生病了。
比赛中实力和状态明显下滑，与奖牌失之交臂。可是他深知，哪怕没有生病，就以他现在的状态，拿不拿得到奖牌也很难下定论。这次成绩看起来就像是给晏宇的一个警示，别人都在不断突破，而他遇到了发展的瓶颈期。
被前辈压制，被后浪不断追赶，因游泳带来的伤病甚至处于愈演愈烈的状态。
“自我突破是个过程。”蒲教练注视着他的眸底情绪复杂，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心态要好，不断坚持，才能成功。”
晏宇紧紧地抿着嘴角，膝盖上的双手握拳，眼神中满是落寞。
唐珂芯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男生坐在长椅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走上前将刚买的退烧贴和药片轻手轻脚放在旁边的空位上，没有打扰他直接离开了。
晏宇闭着眼睛，额头还有些微微发烫。
后面训练的日子里只有周日晚上能够回家一趟，那段时间他的心情十分躁郁，一句话都不想说，但生怕韩雨薇会担心他，回到家后只能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还得扯出虚假的笑容。
训练强度大、身体疲惫不堪，工作日晚上拿到教练下发的手机，晏宇和叶照江打电话的时候确实不再像过去那么一样有热情，他也不能和对方说自己的处境，不然以叶照江的性子多少会自责。
又是一个周日的夜晚，他背着书包从训练基地离开，打开手机才发现叶照江一天都没有给自己发消息，烦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脚步猛地一顿。
今天是叶照江回上海的日子，他忙得都忘了。
按着手机拨通电话，低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可否认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他因为瓶颈期无法摆正心态而冷落了身边的人。
正处一月中旬，寒风凛冽，四周的路灯明晃晃地照亮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两端，晏宇握着手机抬起头，和前方不远处的女生四目相对。
他愣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半张着嘴但惊讶的说不出话。
叶照江飞奔向他，晏宇下意识地张开手拥抱住面前的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温暖，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熠熠星光。
“晏宇，我回来啦。”
他心软的一塌糊涂，柔声回答：“好想你。”
——
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叶照江抱着晏宇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方安静地都没说话，仅是这样就足够治愈心里那一小部分的慌乱与不安。
耳机传来慢慢悠悠的音乐，很熟悉的歌曲，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忍不住询问：“这什么歌呀？”
“A Thousand Years.”
脑海中对这个歌名没有什么印象，她起身将摇摇欲坠的无线耳机重新塞好，音乐戛然而止换成了下一首。叶照江有些茫然，晏宇看着她轻笑：“你碰到旁边了，会自动切下一首。”
前奏响起，他接着补充道：“这首歌我以前很喜欢。”
闻言叶照江安静地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轻快节奏和舒服男声，她好奇地追问：“为什么”
屏幕里滚动的歌词正好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 ‘Cause my love never faded.’ ”
叶照江转过身看着晏宇的脸庞，男生也侧头注视她，眼里泛着红血丝。她看着心疼，伸手去触碰他的脸：“这段时间辛苦啦，你真的很棒。”
晏宇轻轻拥着她，心中发酸，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你别安慰我啊。”叶照江摸着他的软发歪着头笑：“干嘛呀，又不是没在我面前哭过。”
耳畔再次传来女生柔和的嗓音：“这次换我来安抚你的不安。”
异地恋相见的拥抱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它敌得过一切相思之苦，能够治愈生活中众多的不开心。在拥抱的那一刻，疲惫失落都随风而逝，只觉得温暖美好。
——
寒假在家，叶照江跟着许梅学了几个拿手菜，卖相看着还不错，她拿出手机弯下腰拍了张照，许梅瞥了她一眼故意发问：“拍下来发给谁啊？”
“妈，你故意的吧。”
许梅笑着端起盘子，绕过她走向客厅，叶照江抽出两双筷子跟上。坐下后许梅又滔滔不绝地指点烧菜时候的注意事项，她扒了口饭点头应着。
女人短暂思索了会儿，清了清嗓子：“晏宇过年放不放假啊？”
叶照江微微一怔，淡淡道：“除夕半天，初一一天。”
“他要是有空的话，把他叫家里来吃个饭吧，还有他妈妈。”许梅放下筷子，片霎又补充，“你让他放心好了，我那天烧菜会注意的。”
“你么之前也不和我说的，我怎么知道运动员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啦。”
将视线从面前的菜盘上移开，叶照江抬起头装作生气的样子：“你怎么都不关心我吃不吃呀？”
许梅面色疑惑反问：“你应该没有不吃的东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