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承认啊,明明从出门你就跟着我了。”阮糕继续拆穿他。
“那你怎么不早说,还让我跟来。”搞得他以为自己跟踪地得很成功。
“你要来就来啊。”
“你......”季旁白顿了一下,“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阮糕认真地说,“我当然不会生你的气。”
季旁白的嘴角微微翘起,又悄然抿住,看了眼两人挨在一起的肩膀,眉头一拧,一屁股挤在两人中间坐下,屁股左挪挪,右挪挪,将两人分了开来。
晴阳:“......”
季旁白的气质,和这算命小摊显得格格不入。
倒是惹来不少怀春少女,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季旁白全程冷脸,一声不吭,懒理是非。
他习惯性从兜里掏烟,又想起阮糕不喜欢烟味,遂作罢。
只好摸了个口香糖吃,顺手喂给阮糕一颗。
他记得阮糕喜欢吃甜的。
晴阳哄得客户一愣一愣的,收入颇丰,也不话里话外赶季旁白走了,心里还谢谢他这个小白脸给他招徕那么多生意呢。
阮糕没一会又趴在了栏杆上,看着天桥底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天桥人群熙熙攘攘,忽然间人群攒动,有人大声呼喊:“城管来啦。”
脚快的一溜包袱,将所有家伙什都卷了跑远了。
晴阳反应也快,可惜被阮糕和季旁白两个懵比比的人拖了后腿,就比其他摊主慢了一步。
几人随着人流往天桥下跑,季旁白从没想过自己这个二世祖有生之年还能体会一把被城管追的感觉。
由于反应比较慢,被逃跑的人群远远落在了后面,那些年纪挺大的小老头小老太太倒是跑的飞快,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一群城管对着三人围追堵截。
实在是三人外表太过惹眼了,也是盯准了他们逮。
很快被一群城管团团围住。
晴阳没好气:“都怪你们,连老头老太太都比你们跑得快!”
季旁白盯着那些头发发白,却拉着拖车也脚底生风的老头老太太,陷入了沉思。
阮糕反驳:“之前你不是说过不让我飞,不然我早就飞走了,怎么会被抓呢?”
“还飞飞飞走,你怎么不去上天呢?”为首的城管队长长得瘦条条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他一抡棍子,挡在了三人面前。
“年轻人做什么不好,在这里当街搞封建迷信啊。”他抖开那一页黄纸:“风水卜卦问姻缘,算命不准不要钱,你这么会算,怎么没算到自己会在天桥摆摊,怎么没算到今天会被我堵上?”
“其实吧,我这不是搞封建迷信,我这可是玄学,是一门高级学科,米国还有大学专门开这门玄学课程的!”
“那请你解释一下这上面写着的捉鬼。”队长笑了,“你别跟我说米国还开设了捉鬼课程。”
晴阳还没想出理由。
阮糕就软软地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哦。”
“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阮糕一本正经地陈述。
“好好给你们教育你们不听是吧,理由一套套的,我今儿可真是见鬼了啊!”城管队长给阮糕气笑了。
阮糕看城管队长一眼,“你也看见她了?”
“什么......什么?”
“就那啊。”阮糕指了指不远处,“你不是说你见鬼了吗?她就站在那儿看着你呢,她穿着黄裙子,光着脚,全身都是湿漉漉的,还有河草.....”
季旁白赶紧捂住阮糕的嘴,“你可别再说了。”
他可真怕阮糕给抓起来,送到精神病院去。
谁知道听了阮糕的话,城管队长连嘴唇都开始哆嗦,往阮糕指着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可是他的脚都开始打哆嗦,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几人围着急救,城管队长好一会才醒转过来。
他单独留了下来。
他满面青白,像是命不久矣之人。
天桥闹了这么一出,只剩寥寥几人,冷风吹过石灰色的桥身,拂动那个女人的黄裙子。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个坟
城管队长对阮糕他们说起旧事。
他本名陈连,毕业后,遇到温柔贤惠的妻子,有了儿子,生活堪称幸福美满。
陈连和林阿云是相亲认识的,没感情,左不过就是搭伙一起过日子嘛。
直到三年前,他重遇初恋王歌。
陈连和王歌两人旧情复燃。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林阿云终于发现了异样,林阿云和王歌两人争执过程中,双双坠入河里。
陈连先救了王歌。
林阿云死了。
生活里也常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林阿云的家人也经常上门来闹事。
最可怕的是,从这天起,陈连经常会梦见穿着黄裙子淹死在河里的林阿云,伸手来拽他,要将他拉入河里。
他干脆离开了家乡,举家搬迁,来了这里发展。
这里也没人知道他过去的那些事情。
他以为事情终于彻底结束了。
可是,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家里人也经常三天两头生病。
直到现在,才知道林阿云根本没有离开,每晚见到的林阿云不是梦,她根本就还在他身边缠着他不放。
陈连说完整个事情,终于哭了出来:“阿云,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
陈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林阿云就站在他身边,笑得恶狠狠:“那你现在就去死吧,你们都该死!你们全都该死!你们全都要死!”
陈连慢慢看见了林阿云的样子。
就是他梦里看见的样子,头发缠做一块,瞪着他,目呲欲裂,身上不停冒着水珠,身上还缠着水藻,不停地流下污水。
陈连吓到腿软,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陈连抓着晴阳求救:“大师,大师,救我!”
晴阳不忘报价:“先给定金。”
陈连拿出手机颤抖着给晴阳打款。
晴阳收到钱,这才看向林阿云:“他死了,你的孩子就没有爸爸了。”
林阿云愣了愣神,似乎回想起来什么,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阴沉的嘴脸:“他这种人渣,本来就不配做我孩子的爸爸!他不配!”
林阿云猛地冲上前,狠狠地掐住了陈连的脖子,凄厉地连喊数声:“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天色已晚,天桥上只剩下阮糕这行人。
天桥下的汽车穿梭而过,汽车的尾灯亮着,昏黄的灯点亮了黑夜,阴风阵阵。
晴阳抽出一堆红符,在空中不停飞舞旋转,绕着林阿云,围成了一个圈。
林阿云被迫松开掐着陈连的手,她尖叫不停,红色指甲不停挠着红符,符碎成一条条不停落下来。
陈连不停咳嗽着,捂着自己脖子说不出话来。
林阿云挣脱符纸束缚,冲向晴阳,一掌把晴阳拍到地上。
季旁白本就害怕,一见这架势,看这青面獠牙的女鬼要发狠,生怕波及自己,牙关发颤,拉着阮糕就要跑。
晴阳吐出一口血,顾不得许多,掏出一把短桃木剑,一剑刺向林阿云:“天地合极,乾坤我手!”
晴阳喊住阮糕:“师傅,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啊!”
“你走吧,我得留下,他暂时还不能死。”阮糕眯起眼,看着晴阳一一使出的招数。
她脸色渐沉。
季旁白松开拉着阮糕手臂的手,看着她不说话,到底也没走,只是默默地挡在了阮糕身前。
一人一鬼缠斗许久,女鬼凶残,晴阳不敌。
情急之下,阿阳向阮糕求救。
阮糕不仅不施救,反而冷眼看着他挣扎,冷冷道:“你不是说过,你根本就不是顾家弟子?”
晴阳一愣,方才情急之下,他使出的是顾家直系徒孙才会的桃木剑术。
“顾阮两家的消息,换你一条性命。”
对了,她姓阮,她是阮家人!
莫非她就是百年前被顾家镇压到鬼脉的阮家女。
“我不会说的,我不是这种小人!”顾家好歹也收留过他几年,要是让阮糕知道顾家消息,一定会出事的!
女鬼抓着晴阳,要从天桥上扔下去,晴阳整个人悬空挂在天桥上,一手扒拉着女鬼的手,一手抓着铁栏杆不放。
阮糕冷漠道:“不肯说的话,那就去死吧。”
晴阳惊呆了。
靠,这个女人翻脸也太快了吧。
季旁白顾不得害怕,下意识冲了出去,牢牢地拉住晴阳,用尽全力想要将他拽上来。
阮糕无聊地扣了扣指甲:“我再给你三秒钟。”
“三......”
“二......”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晴阳艰难地挤出声音。
就算他不说,顾家消息不是秘密,阮糕迟早也会查出来,他们之间的恩怨,没必要把他自个的小命给儿搭上。
阮糕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林阿云撂倒,林阿云气喘吁吁,五官全部纠缠在一块,纠成一团青黑,手脚哆嗦着在地上痛苦哀嚎。
阮糕盯着还抓着栏杆悬在空中的晴阳,“说罢。”
就在此时,林阿云趁着几人不注意,向着陈连冲了过去,陈连吓得连滚带爬要跑,却被林阿云狠狠抱住,从天桥上纵身一跃。
季旁白两手还紧紧抓着阿阳,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连从自己身边的铁栏掉落下去,跌入滚滚车流,血肉模糊。
滚滚车流停摆,拥堵在天桥下。
林阿云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站在围观人群的中央,在陈连身边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样子又哭又笑,十分骇人。
好一会,林阿云才抬起头,看了看天桥上的几人,从容不迫地穿过围观的人群,转身离开。
季旁白看着眼前惊骇一幕,夜空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几乎要吐出来,浑噩间,他听见一声懒洋洋的哈欠声,他扭头看去,阮糕无动于衷地扫了眼天桥下那滩血肉,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
他的心咯噔一跳,一片寒凉。
这和她之前关心他崩掉牙疼不疼的模样大相径庭。
或许,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晴阳想要冲下去,抓住逃走的林阿云,却被阮糕拦住:“说吧。”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个坟
晴阳是捉鬼师的后代。
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捉鬼师,收入不低,可是父亲经常不收钱都要为那些穷人驱鬼去煞,有时见人太可怜,反倒贴钱给别人,平日里更是乐善好施,搞得父子两人的日子反倒过得紧巴巴的。
晴阳十三岁那年,父亲病死。
晴阳流落街头,无瓦蔽身,无衣无食,他只好求到了顾家的门下,顾家出于道义收留了这个同行之子,见他天资尚可,后来还将他收入门下。
顾家隐世以来,除了行内人,确实没多少人知道顾家人的踪迹了。
顾家人在江湖行走,都是隐姓埋名,不愿让人知道真实身份,对富人会收取合理酬劳,但穷人求到头上,也会分文不取。
但晴阳却不一样,他过怕了苦日子,实在是不能忍受没钱的日子。
于是他成日顶着顾家徒孙的名头漫天要价,招摇过市不说,还嫌贫爱富,只救有钱人,其他人若是不给钱,休想他出手。
晴阳言之凿凿:“我这是一视同仁,怎么能因为穷人没钱就不收钱,因为富人有钱就要收他的钱,这对富人公平吗?”
顾家人责他其身不正,其心不正,不顾苍生,将他逐出师门。
于是,晴阳学法术学了一半,成了个半吊子。
顾家不仅是玄学世家,更是在各地都有着自己的产业,富甲一方,当然有功夫搞慈善了。
他很不服气,他这么穷,难道还去资助别人吗,别人怎么不来资助他?他给自己搞点钱怎么了,有什么义务打白工,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后来,他还对外这么模棱两可的宣传自己是顾家徒孙,不过是为了扯张大旗,便宜行事,抬高身价。
简单来说,就是方便搞钱。
*
由于那个路段没有监控,并没有查到他们头上。
但不久前收到陈连打款的晴阳被列为嫌疑人。
好在陈连并没有死,只是重伤。
由他作证,晴阳才被放了出来。
凌晨四点。
季旁白收到晴阳的短信。
“我欠你一条命。”晴阳说:“这恩情我记着了,我会还你的。”
一夜无眠。
季旁白眼前不是那滩血肉,就是阮糕那冷漠的眼。
阮糕快步冲过去,挨在季旁白身边:“哇塞,看起来好好吃啊。”
季旁白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阮糕歪着脑袋:“怎么了?”
季旁白低着头拆筷子的塑料包装袋,没看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忽然冲过来,吓我一跳。”
阮糕抓过他手里的筷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季旁白深吸了一口气,扯开一次性筷子,也坐了下来。
沉默地吃着饭。
阮糕盯着季旁白看了会:“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季旁白正夹着菜,顿在那里:“哪里奇怪?”
“以前你点菜会先问我想吃什么,吃饭的时候也会给我夹菜,也会看着我笑。”
阮糕拧眉看他:“可是你现在......你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他抬起头看着她,尽量自然地说:“我就是有点累了。”
阮糕茂密的头发蓬蓬松松的,随意落在肩头上,白嫩的脸颊上还有枕头留下的红印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笑得一派天真明媚:“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被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