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棠抬眼看向旁边的江行砚,他闲散地坐在座椅上,翘着腿,右臂支着扶手虚虚撑在额头旁,手里拿着剧本在看。
察觉到目光,江行砚撩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
林惊棠偷看他习惯了,下意识移开视线往旁边躲。她有点别扭,对抛头露面没什么兴趣:“为什么是我呀?”
王梦笑着逗她:“你长得好看。”
这话说到她心里去了。
林惊棠虽然不爱出风头,但小姑娘总是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加上她本来心里就有点小小的虚荣心,对此非常受用。
江行砚放下剧本,向她走近。他长得很高,逼近时会有压迫感,身上清冽的香水味道若有似无飘在面前。
他缓缓说:“这个地方,不是跟你很有缘分吗?”
因为这句话,林惊棠在半小时后坐上了他的车。
活动定在明天上午,路程有些长,要提前过去。
林惊棠看向窗外缓缓往下落的夕阳,心里后知后觉的攀上点悔意。
这令人尴尬的气氛,她怎么就一时脑热答应了呢。
江行砚坐在旁边闭目养神,数到第二十六次叹气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也跟着叹了口气:“是不想去,还是不想跟我一起去?”
林惊棠眨眨眼睛,转过头看着仍然闭着眼睛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找借口:“不是说要讲话吗,我紧张。”
“紧张?”
“嗯。”
江行砚睁开眼看着她,“戏文也属于艺术类,校考面试的时候也紧张?”
“紧张啊,手心直出汗。”林惊棠点点头,这话是真的,“我考第一个学校的时候,紧张地说不出话,那个考官又好凶,差点成为我的心理阴影。”
“后来呢?”
“第二天还是考那个学校,考得是广电编,发挥得一般,但初试过了。老师说我胆子太小了,让我多报几个练练胆子积累经验。”
“考戏剧学院之前,我都考二十多场了,全是生练出来的。
她说得轻易,但中间曲折只有自己知道。
表面的风光无限的背后都有无数个沉默的夜晚。
想起以前的事,气氛稍稍缓解了些,林惊棠话也开始多了:“但是校考的时候也碰到过很多好玩的事。”
江行砚挑眉问:“什么事?”
“我去考南省的一个学校的时候不了解情况,提前两个小时还是晚了,外面打不着车,有个黑心大叔载我过去,十分钟的路程收我五十块钱。我气得跟他吵了好半天,差点迟到。”
江行砚:“……”
他仰躺着,手背遮在眼睛上,低低笑出声。
“还有一次,是十个人成组进去面试。站在我前面的那个男生比我还紧张,手背在身后交握,腿抖得厉害。”
林惊棠是个话痨,一旦开启话题就容易叨叨叨没完,期间还夹杂着各种拟语气词,语调拉得长长的,生怕别人听不到她的重点。
软甜的声音勾得心有些痒。
“然后你猜怎么着,面试到一半的时候,他把手指掐破了,直往下流血,他自己完全没察觉,给我看傻眼了。”
“……”
外面天已经黑了,车窗的玻璃闪过街边璀璨的灯光,绚丽得晃眼。
小姑娘的眼睛却好像比光还要亮,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行砚晃了下神。
开办公益活动的城市并不远,候机反倒耽误时间。
林惊棠聊天的时候很容易放松警惕,虽然对方说话不多,但是个很好的听众,总能适时作出评价,引起她继续往下谈的兴趣。
聊到影视时林惊棠更是滔滔不绝,江行砚本就在这个圈子里,两人的影单重合率十分高。
就这么一聊几个小时。
江行砚问:“怎么没听你说爱情片?”
林惊棠往后靠了下:“《雪雾》。”
江行砚:“……”
《雪雾》是他为数不多的爱情片,但这部片子的感情线也没有其他的缠绵,以男女主的感情为主线但映射的是一个时代。
江行砚虽然靠这部剧拿了电影节的影帝,但后来没再接过爱情片。
林惊棠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悄悄看了眼前面的司机,手掌拢在嘴边压低声音:“你怎么不接爱情片了啊?”
他眯了下眼睛,声音低沉:“刚接了一部,年底进组。”
林惊棠:“!”
“什么样的?”
“刑侦题材,男女主都是警察。”
林惊棠眼睛亮起来,有些期待:“你又要演警察了!”
江行砚迅速戳破她的期待:“我是凶手反派。”
林惊棠:“?”
她眼皮跳了下,一时哽住。
其实林惊棠最喜欢的就是《雪雾》这部电影,江行砚将每个阶段的细节都演得非常好。所以她还挺期待他再次接爱情片的,但他演反派的话就意味着这部电影的感情线与他无关。
江行砚挑眉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抿着嘴:“那你这算什么爱情片,爱情是男女主的,和你有关系吗?”
他淡淡道:“关系挺大的。”
林惊棠眨眨眼睛。
“可以期待一下,是我没尝试过的类型。”
好的,期待住了。
作为江行砚忠实的粉丝,她郑重地点了两下头,以示对偶像的支持。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有一会儿没再听到说话声,江行砚有些奇怪。
刚刚还很有兴致的人已经睡着了,她歪着头靠向窗户,空调温度有些凉,她只穿了条单薄的白色连衣裙,下意识地缩成一团。
江行砚站起身将外套盖在她身上,正要把空调温度调高,车猛然刹住。
眼看小姑娘就要一头撞向窗户,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挡在前面。
撞击的力度不小,手背像是砸在窗户上。
江行砚只轻轻蹙了下眉,看向完全没受到影响仍然熟睡的人,一时失笑。
刚刚撞出的声音不小,李然问了句:“没事吧,砚哥?”
“没事,还有多久?”
“快了,十几分钟。”
到目的地后,两人叫了她好几次。但她睡觉太沉了,怎么都叫不醒。
李然站在外面伸手要抱她,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手从中隔断:“我来吧。”
江行砚捞起车座上的人下了车,小姑娘警惕性很强,闻到不熟悉的味道有些抗拒。
“是我。”低沉的嗓音凑在耳边哄她。
声音很熟悉,林惊棠缓缓卸了劲,双手顺从地攀上他的脖颈。
江行砚蓦地顿了下,接着神色如常地走进酒店。
他在戏内抱过很多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却很少在戏外跟人这么近距离接触。
怀里的味道很干净,不是经过精心调制的香水的味道,是清爽的柠檬香,应该是某个牌子的沐浴露。
青柠的味道中缓缓渗出一丝甜,像是她拉长的尾音让人心软。
开好房间,江行砚将人放到床上。林惊棠却没松手,紧紧揽着他,滚烫的呼吸落在脖颈处。
他呼吸一窒。
林惊棠拉着长音撒娇:“哥哥”
江行砚拧着眉梢,因对方的动作,只能将手环在她的腰间,紧贴着的皮肤有些发烫。
她撅着嘴继续说:“哥哥,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原来是把他当成她哥了。
“你要是结婚,家里就剩我和爸爸了。”
她皱着鼻子,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只能听她絮絮叨叨地说。
“你结婚以后我吃什么啊,老林同志做饭太难吃了呜呜呜呜呜。”她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结婚,我就立马让老林找个后妈!”
“……”
江行砚哑然失笑。
第016章
林惊棠第二天醒来看见陌生的环境,第一反应是自己被绑架了。就在她琢磨着老林和他哥能拿多少钱来赎她的时候,她看见墙壁上贴着的一张便签。
“我在隔壁房间,有事微信或直接来敲门。——江行砚”
林惊棠:“……”
不错,刚好省了一大笔钱。
戒糖失败:[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好好待在电视上:[走回来的。]
戒糖失败:[我怎么不记得。]
好好待在电视上:[那可能是飞上来的吧。]
戒糖失败:[????]
戒糖失败:[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幼稚!]
好好待在电视上:[二十多岁正是年轻的时候。]
戒糖失败:[……]
戒糖失败:[你好像有点在意。]
她洗了个澡,吹头发时想起件事。
公益活动举办当日是慈善日,不少明星会来参与蹭热度立个人设,好像还有直播。
那要不要化个妆,要是别人都光彩亮丽,只有她素面朝天也太尴尬了。
林惊棠昨天图包轻,除了睡衣和一身衣服就把自己带过来了,化妆品一概没有。
想了想她决定求救。
戒糖失败:[我需不需要化妆啊?]
好好待在电视上:[化妆师等下到,你收拾好之后来我房间。]
戒糖失败:[好的。]
她随便搓了两下头,半湿着头发敲开隔壁的门。江行砚拿着手机在跟人打电话,“嗯”了两声,用眼神示意她进来。
桌上摆着李然一早买回来的早饭,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她先过去吃。
他站在窗边断断续续说着几句,眉心紧皱,情况不太乐观。
林惊棠坐在沙发上听了两耳朵,似乎是家里谁生病了,隐约听到“心梗”什么的。
半晌后江行砚挂断电话,转头看向呆呆坐在沙发上的人:“怎么不先吃?”
林惊棠回过神,答得很乖:“等你一起。”
他拿饭盒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正常:“过来吃吧。”
早饭吃完,化妆师也来了。小陈跟着江行砚有些年头,第一次在酒店见他身边有异性,在门外顿了半天才进来。
小陈笑着过去打招呼,“嫂子好,叫我小陈就行。”
林惊棠:“?”
江行砚从身后经过,拍了他一下:“别乱叫。”
小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旁边脸已经红透的林惊棠,立马比了个ok的手势:“懂了,嫂子害羞。”
“别乱说话,这是剧院的编剧助理。”江行砚无奈地解释。
他没说林惊棠是导演的侄女,这种小细节他向来处理的让人舒服。
简单收拾过后,小陈开始动手给她化妆,他边化边感叹:“嫂子,你不进娱乐圈也太可惜了,很多女明星都不如你好看。”
林惊棠耳朵又冒出点红,却要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我不是你嫂子。”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
好家伙,这个歪理居然比她还厉害。
小陈在给她化眼妆,她睁着一只眼睛向江行砚求救。
好在江行砚是站在她这边的,他皱着眉喊小陈的全名:“陈嘉,闭嘴。”
陈嘉技术很好,妆感不重且凸显了五官的优点。
林惊棠的长相偏柔和干净,现在却添了些明艳,眼尾拉长的红显得整个人又乖又甜。
江行砚原本在看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很漂亮。”
“真的吗?”她的眼睛在阳光下也很亮。
江行砚眼里噙着笑意,点了点头。
他坐在沙发上,动作随意。穿窗而入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在他轮廓边缘描出柔和的光边,模糊了他们间的距离。
林惊棠只觉得心跳的速度像是忽然变缓了,鼓噪的每一声跳动都抵达耳畔。
“那肯定是真的,嫂子,你这妥妥是学校的校花。”陈嘉声音打破耳内的空荡,将她从鼓噪中拉出,她已经无心去争议称呼问题。
有明星和各行业的老板出席,这活动布置的现场不比明星走红毯,但该有的都有,来得粉丝也相当多,全程还有直播。
林惊棠挽着江行砚的那刻,满脑子都是:要是被那群网友知道她肯定死定了,说好了远离私生活,她却跟偶像一起参加了活动。
她完了。
走进会场时,她的表情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战士。
江行砚无奈地顿住脚步,指尖抵在她的脸颊,虚虚捏了下:“笑个好不好,这样我很尴尬。”
林惊棠穿了双高跟鞋,走路有些不稳,只得扶住身旁的人,她哭丧着脸:“我笑不出来。”
“那你小声跟我说说话。”
这个建议听起来比较简单。
他们继续往会场内走,林惊棠小声碎碎念。
“刚刚小陈哥说我是学校的校花,但其实不是,我们校花是许悦。”
“这是怎么评的?”
“就是论坛投票啊,怎么了?”
“我觉得你更好看。”
许悦是表演系的大四学生,入圈早是童星,大多数人都对她有童年滤镜,包括林惊棠。当时许悦领先的十几票里面就有她贡献的一份力量,但说归说选归选,谁又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呢。
林惊棠心里那点紧张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有点得意:“是吗?”
江行砚故意逗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