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时——梁韫
时间:2022-06-18 08:04:33

  贺承隽深深凝视他许久,眸子里似是还有许多未说出口的话,最后只凝结成一句:

  “在这等着。”

  转身大步迈进隔壁的便利店。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大概有一刻钟,又好像有半个钟。

  六儿腿都蹲麻,蜷腿坐到地上。

  贺承隽才从便利店里面拎着三个最大号的白色塑料袋出来。

  三个最大号的塑料袋个个都被撑的满满当当的,顶端冒出的东西因男人走路摆晃,快要掉下来。

  贺承隽将三个大袋子稳稳放在六儿脚边,里面是各种口味的泡面,火腿肠,即食肉类……

  耳边是伴随贺承隽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鲜红人民币,一齐响起的声音。

  他说:“六儿,对自己好点,你妈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六儿所有强撑的不在意都在那瞬间崩溃,突然润湿了眼眶。

  哪怕努力频繁眨巴眼睛想让泪意消退,泪水都不受控制的滴落在那片脏污上。

  他不是没在毒瘾消退后去看过母亲,也不止一次愧疚过自己到底干的是些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

  却无能为力。

  他没钱,也戒不掉这恶习。

  他连自己都活不好,更别说有能力去照顾自己年迈的母亲。

  可贺承隽一言不发的把他做不了的事情担下了。

  有一次实在过够了在外面颠沛流离的日子,想去找找母亲,再吃一次母亲做的饭,哪怕挨打挨骂他都认了。

  可那次在一个不熟悉的出租屋里见到母亲,不仅没有挨打挨骂,反而还被母亲抱着心疼的哭了许久。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贺承隽以他的名义给他母亲租了个不大的房间,每个月还会给他母亲一些生活费。

  如果不是这样,六儿都不一定能再见到自己活生生的妈。

  眼泪积的越来越多,眼眶承载不下,噼里啪啦打在地上,彻底染湿那片脏污。

  污垢逐渐融入清水中,地面上变干净了许多,露出原本的模样。

  好奇怪,分明只需要些清水就能融掉的脏污,却硬是没有人愿意来打扫一下。

  大概觉得看起来很脏的地方,就在心里下意识认为根本弄不干净,是白费精力。

  也觉得与自己无关,大不了避开走就是了,何必浪费时间吃力不讨好。

  何况清理干净之后,它还会变脏。

  可贺承隽不仅管了他这瘫烂泥,甚至还不居己功的照看了他母亲。

  他欠贺承隽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六儿抬起胳膊用沾满污垢的衣袖狠狠擦蹭了把眼里的泪,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屏幕碎裂成蜘蛛网状,早已没电自动关机了的手机递给贺承隽。

  在贺承隽略显疑惑的眼神下,紧紧闭着眼,声音颤抖的说,“对…对不起三哥,当时我怕连累我自己,所以没敢找你们。”

  “这个手机已经没电了,你…你拿回去充电吧,密码是40,相册里面有我当时在酒吧后巷子里悄悄录下来的视频,肯定能证明你和飞鹰的死无关。”

  贺承隽轻皱眉,接过他手里那个手机捏在指尖转,“为什么录视频?”

  “嗤,还能为啥,指着拿视频威胁他分我两包粉呗,却没想到出了那事儿。”

  六儿缓慢撑地站起身来,弓着腰背等腿脚猛蹿的麻意过去,没接贺承隽递来的钱,仅拎起那三大袋吃的要走。

  却在走出两三步后,还是没忍住站定身子。

  扬了声音,含着难过和哽咽道,“三哥,下辈子别再和我这种烂货交朋友了,是我害了你。”

  言罢拎着那几袋东西,加快虚浮的脚步消失在贺承隽的视线中。

  贺承隽在原地站立良久,注视着六儿的背影直至再也找寻不见。

  将那只旧手机揣进衣兜里,抬脚又返回云记去给时温多打包了份三鲜小笼。

  再摁开别墅门已经将近十一点,贺承隽以为一开门就能见到做腔作势,指责他是吃完就跑的渣男的时温。

  却没想到客厅静悄悄的,只有听见声音踩着轮椅迅速飞跑而来,直到用头撞在贺承隽小腿才刹住车的时眷。

  显然时眷被他坚硬的小腿撞懵,僵在原地傻愣愣的缓不过神儿来,再没有下一步动作。

  逗笑了心思沉重的贺承隽,蹲下身来轻轻抚摸时眷的毛茸脑袋很久,才见它又恢复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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