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这里面没有那些乱七八糟吵的音乐。”她塞给他,笑道:“我睡前老听。”
时睦州犹豫后接过,“谢谢。”然后将耳机塞在耳朵上。
司栗拿着MP3,开机以后给他挑歌,“先这个吧,后面的歌你自己选着听。”
随着吉他声伴奏响起,眼前的司栗穿着粉色的毛衣,撑着下巴,眨着那双会笑的眼眸,看着自己。
她的模样,仿佛被音乐镀上了一层奇妙的滤镜。
司栗微微张嘴,说了半句话。
时睦州通过口型辨别了出来。
周杰伦的《轨迹》
是她带着他,听的第一首歌。
也是他喜欢的第一首流行音乐。
她问他。
“好听吗?”
……
耳边周杰伦的歌声没有中断,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画面一闪,时间突然来到五年后。
大三那年,下半学期。
短头发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笑容友善,“哎?你找司栗?”
夏末,海尧市还很热,校门口的热闹和蝉鸣交织着。
他向远处郁郁葱葱的大学校园望了一眼,“嗯。”
“这不巧了,她跟我是朋友。”女生打量着他,问:“你应该不是海大的学生吧?”
“不是,她在学校吗?”他问。
女生摇摇头,“她这两天都不在宿舍,跟男朋友去玩了,住在男朋友家。”
“你也是司栗的追求者?”
“她在我们学校很受欢迎的,不过有男朋友了,你晚一步咯。”
日光西落,他坐在出租车里。
出租车师傅持着一口海尧本地口音,再次问他:“小哥啊,你到底去哪,咱们都开出很远咯!”
时睦州坐在后座,从上车到现在一直盯着窗外,整个人从表情到姿势都没有动过,呼吸浅薄,像个假人。
他听到司机催促,这才动了动有些木楞的眼神,一开口嗓音哑得吓人:“…去机场。”
出租车开去机场的路上,交通广播开始播放音乐。
仿若戏剧般的,也是《轨迹》。
【我会发着呆然后忘记你,接着紧紧闭上眼。】
【想着那一天会有人代替,让我不再想念你。】
【我会发着呆然后微微笑,接着紧紧闭上眼。】
【又想了一遍你温柔的脸,在我忘记之前。】
时睦州低头,握着手机的拇指停在屏幕上的删除号码键,就这么停着,停着,指尖都快僵了。
那个女生的话在耳边环绕,扰乱了《轨迹》悠扬的旋律。
最后一刻,他黯淡了眼神,缓缓降下手指。
那一夜在机场候机,在上飞机之前,他听了175遍《轨迹》。
之后再没听过。
……
【心里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你已快看不见】
梦境被隔墙的音乐削薄,时睦州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
原本以为只是做梦时出现的音乐,不过现在看来……
时睦州从床上坐起来这会儿功夫,隔墙那边已经从《轨迹》切到了《霍元甲》,而且音量还有愈演愈高的架势。
节奏感强烈的嘻哈歌曲,通过立体音响一波波震向墙壁。
时睦州本就有睡眠上的障碍,加上耳边不清净,彻底将他夜半的睡意搅得一干二净。
他看了一眼手机,夜里一点半。
时睦州叹了口气,从旁边拿出书,翻开阅读。
书中的行行铅字被他收入眼帘,耳边飘着若隐若现的“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
《霍元甲》过去以后,他本以为她能消停点,结果马上又响起了《双节棍》的前奏,声音又大了一格。
时睦州看了几分钟,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他缓缓阖眼,捏了捏眉心,蕴了口气。
啪——
一声闷响。
书被他一手合上,力度十分大。
墙的另一边。
司栗手里拎着一罐气泡酒,在客厅里转着嗨。
她将客厅的一半改造成办公区,所以码字的这个电脑桌恰好和时睦州的卧室是对着的。
因为恰好写到女主跟人打架的桥段,所以她必须听点嗨的,其次因为今晚上码字的激情不是很高,但还好,一首《霍元甲》一首《双节棍》彻底把她嗨醒了。
最后的最后。
叮咚——
门铃声传来,司栗露出一抹意料之内的诡笑,捏着易拉罐缓缓走向玄关。
司栗开门,还没说话,面前站着的时睦州直接来了一句:“对不起。”
举着果酒瓶的手指跳了跳,她倚着门边,笑了:“时医生这是干嘛呀,大晚上的道什么歉?”
“司栗,现在是12月26日凌晨两点,周日。”时睦州眼底挂着淡淡乌青,眼底缓缓流过无奈,“我好不容易休一天假。”
“惹你生气的地方我可以道歉,没必要这样折磨我。”
司栗小脸微酡,无辜地眨眨眼,伸手:“草莓还给我。”
“吃完了,今天早上给你买新的。”
“请我去你家做客。”
“……你想的话可以随时过来。”
“以后还甩我门吗?”她眼尾翘起一抹狡谲的笑意。
时睦州疲惫至极,嗓音透着些哑,耐下性子哄她:“不会,睡吧,对彼此都好。”
“这还差不多。”司栗把酒瓶子放在鞋柜上,答应他:“以后到了晚上我听音乐会戴耳机,不过你也知道我的工作,一般都在晚上创作,所以会有些类似于敲键盘的小杂音你就包容包容啦。”
“不会,房子隔音还可以,那种声音我听不见。”他和司栗达成夜晚协议。
……
看着时睦州回家关门,司栗心里琢磨着觉得不对劲。
难道真是困极了?
由于工作性质,她那天晚上并没有乖乖去睡,
结果没过两天,司栗就知道他那话的意思了。
过了周日一天,下个礼拜的周一上午。
【睡吧,对彼此都好。】
她躺在仁华医院眼科门的治疗室里,手里捏着就诊条和缴费单,盯着天花板,面如死灰。
时睦州那天晚上说的话在耳边立体环绕。
就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知道他那话的意思。
那晚上报复完时睦州后隔了一天,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又磨得很,异物感很重。
果然因为这阵子超负荷的伏案写作眼疲劳过度,加重了自己的“老毛病”。
眼结石复发,今日这一“劫难”已经板上钉钉。
她挂的是刘医生的号,本来以为今天的就诊治疗可以完完全全避开时睦州。
悲哀的是,戴宁刚准备过来给她取结石的时候,时睦州进来了。
时睦州走进治疗室,睥睨她的神情好似在看一只小白鼠,对戴宁淡淡道:“去外面测一下视力,这边我来吧。”
“哦时大夫你门诊结束啦?”戴宁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司栗,点点头,“好吧,那我出去忙咯。”
和时睦州对视的瞬间,司栗后背凉了。
她躺着,只能挂着一脸假笑,试图用表情传达心情。
(…我觉得我好危险。)
(…求求你饶了我吧行吗?)
(我那天晚上是喝多了疯了,原谅一个神志不清醒的人的小小过错吧呜呜呜)
司栗想起那天时睦州被迫屈服于她的蛮横要求下的阴沉眼神……
她这不纯属于小绵羊屁颠屁颠自己送入虎口的操作吗?
此时此刻,她对前天晚上对时睦州的报复行为感到深深的后悔,如果可以,她愿意跪下来磕三个求他别戳瞎自己的眼睛。
时睦州戴上医用手套,准备好工具和消毒用品,在她躺着的头顶方向坐下。
时睦州先是给她点了麻药,然后等待麻药起效果。
他离她的脸很近,眼神沉静,慢条斯理地说:“司小姐,由于我前两天休息不好,缺觉会导致手指神经性阵颤,如果治疗期间伤到你,还请见谅。”
司栗吓得浑身发软,及时叫停:“等等!我,我能不能申请换人来!?”
他将针管夹在指间,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声线缓慢悦耳:“谈个条件?”
“啊,啊?”
时睦州忽然扬了扬眼尾,温淡的眼神中含着浑然天成的引导,“只要你今晚九点前老实睡觉,我保证你能双目光明的,走出去。”
他语气里忽然的笑意让司栗瘆得慌。
晚上九点钟,对于作者来说那可是灵感刚开始酝酿的黄金时间!
她欲哭无泪:“...臣妾,做不到啊。”
他再发声,语调就重了些,尾音上挑,“嗯?”
聊天并不耽误治疗,时睦州恰好时间,用湿棉签翻开她的眼皮,精准地将突出的结石挑出来,然后用棉签将血吸干净。
这些小治疗对他而言没有什么难度,快准轻的手法让司栗的眼皮少出了很多血。
因为有麻药的作用,司栗并没有感到什么痛。
她今天候诊的时候听芊芊说时睦州睡眠不是很好,想了想,开始噼里啪啦一通胡说:“时医生,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热闹一点的环境下容易入睡呢?”
“有的人就是住的环境太安静,安静就容易脑子里多想事儿你知道不。”
“这样,你不如请我每天去你家陪陪你,聊聊天,或者你就听着我敲键盘的白噪音都好呀,没准…有效果?”
两人的脸挨得有些近,时睦州温热的气息些许喷洒在她的颊侧。
视线又捕捉到一颗突出的微小结石,他手里操作着,同时警告:“司栗,我的手只要偏一厘米就能扎瞎你。”
司栗吓得嘴唇抖了三抖,说话都磕巴了:“你!你不能威胁病患!”
作者有话说:
白白家菜谱——红烧五花肉:(忘了问我妈了,明天问了补上)
【加更翻页~~~】
第30章 小醋栗
司栗当然不能答应时睦州晚上九点就睡觉, 她刚开新文,这时候可是战时状态,好不容易读者们的反响这么好, 她必须多写尽量加更维持热度。
她要尽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必须赢在起跑线!
于是她把抱着自己的工作区搬到卧室,所有创作都在小卧室里进行, 这样一来她的卧室和时睦州家就不挨着墙了, 不会影响他休息, 自己也照常工作。
一般睡到十一点起来, 下午两点开始写,一直写到夜里三四点。不码字的时候也是在顺大纲, 理思路。
就这样昏天暗地的拼命码了一周的字,司栗成功的……把自己的身体搞到濒临死亡的状态。
昨天晚上睡得稍微早了两个小时, 作息马上就混乱起来。
她睡到一半忽然饿醒了,想点早餐店的外卖,发现早餐店都没开门呢, 司栗翻了翻橱柜和冰箱,最后艰难地找出一瓶快过期的酸奶和吐司。
厨房的垃圾桶也早就被堆满了,一直没有记得起来扔垃圾。
她蹲下去, 将垃圾袋收口系带,拎起来的时候,司栗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不自觉地发抖。
“完了……我不会要熬出毛病了吧。”司栗被吓了一跳。
她拎着垃圾袋, 打算先放在门口,开门,拎着垃圾袋的手和脑袋刚伸出去。
司栗的视线里, 看见了某人被黑色运动裤包裹的长腿。
她缓缓上抬眼睛, 和时睦州对上。
时睦州刚晨跑回来, 出了电梯路过1302的时候恰好她开了门。
目光所及, 她半个身子探出防盗门,头发散着乱乱的,眼睛有点水肿明显还没睡醒,黑眼圈巨重,脸色苍白如纸,显得十分虚弱。
他最后盯着她那有些发白的嘴唇,看她这状态,难以想象她这几天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时睦州微微蹙眉,“你……”
“早啊。”司栗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晃了晃手里的垃圾,“你是要出去吗?帮我稍一下垃圾好不。”
时睦州表情沉了沉,问:“你几点睡的?”
“两点?哦不,三点?”
“几点起的?”
“五点。”她悻悻道:“我饿醒的。”
时睦州往前走了两步,没有接她的垃圾,而是一手伸过去直接掰开了她家的房门,拉着她的胳膊把人带出来。
司栗懵了,她匆匆忙忙把垃圾放在门口,任由着他把自己带进他的家里。
她站在时睦州家的玄关,懵懵的,问:“干嘛呀。”
“救人。”时睦州瞥了她一眼,然后换了鞋进了厨房。
司栗刚想换鞋,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的就是自己家里的棉拖鞋,于是在玄关处的地毯上蹭了蹭鞋底,跟着他走进去。
时睦州听见她跟着进了厨房,问:“煎鸡蛋,习惯吃几分熟的?”
“全熟。”司栗先答,然后凑过来看,“你做早饭呀。”
“我刚晨跑回来,多做你一份。”时睦州从一旁的冰箱里拿出三个鸡蛋,扫了一眼在旁边偷草莓吃的司栗,“你一个人住,不吃饭,不怕自己低血糖昏死在家里?”
司栗含着一颗草莓,本来苍白的唇瓣被草莓染红些许,回头看他,忽然笑了:“我会撑着最后一口气给你发微信求救的啦。”
时睦州做着早饭,司栗就杵在一边看着,跟他说话:“你今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