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审时度势的性子,没有说话,慢慢跪在地上。
谢沉珣昨日还给她来了信,让她遇事莫慌张,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大殿内的寂静有些吓人,水波荡漾的沐浴声传出来,虞翎双手轻抓住腿上裙衫,她柔顺长发如黑瀑般铺在纤细后背,虽低着头,柔弱不失坚毅。
纱幔从里被拂开,有个头发散乱,宫女拢住衣襟,从里边面红耳赤走了出来,她被幸得厉害,腿都有些站不稳,被其他人扶了出去。
虞翎一直朝里跪着,没有说话,有人去禀报一声她来了,圣上也没什么反应,只让虞翎继续跪着。
殿内进出的宫女换了脏床被,抱出脏衣服,又井然有序端衣物进内,一个个从她身边路过,却都是沉默不语。
等她膝盖跪得都有些发麻之后,明黄纱幔才再次被慢慢掀开,虞翎还是低着头,余光看到四周的宫女都行礼退下去。
圣上着干净玄袍,佩羊脂玉,缓缓蹲在她面前,手紧捏起她的下巴,力气大得要捏碎了样,开口道:“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虞翎疼得要避开,但他没像以前松开手,迫使她只能抬起头看他,虞翎眼里洇上泪水,道:“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圣上目光落在她这张娇媚的脸蛋上,道:“方家当真是好本事,养出一个好女儿。”
他在说皇贵妃,虞翎心都要漏跳一拍,只强迫自己不解样,迷茫的视线看着他,问一声:“什么?”
圣上笑了,他紧紧捏着她的脸靠近,在她耳边道:“既然爬上你姐夫的床,可有好好伺候他?”
虞翎心咯噔一跳,双手紧攥成拳,又慢慢松开来,只抿着唇不说,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他抬起手掌,像一巴掌要狠狠扇下来,虞翎咬唇紧闭上眸,洇在眼眶里的泪珠忍不住流了出来。
圣上从始至今就没打过她,也由不得别人越过他去罚她,他一直觉得她公主身份娇贵,不是谁都能欺负。
但预计的疼痛没落下,虞翎眼泪还在流着。
圣上松开她的下巴,往后推开她,他力气大,虞翎摔到地上,双手都有些擦伤。
她还在茫然哭着,看向他,似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半蹲在原地,许是刚才在宫女身上发泄过一通,见到她这无知模样,眸色冷得至极,道:“蠢货。”
虞翎哆嗦一下,她眼眶发着红,嘴唇也失了血色,泪扑簌簌落下,一双眼睛水汪汪,道:“把你的话收回去,否则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
她还是什么也不知情样,他开口道:“你姐夫在京师留得久,眼睛倒是越发不好,看来是时候放出去一阵,好好长长记性。”
圣上甩袖,起身离开,虞翎去抓他的袖子,没抓到,但他还是慢慢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她在抽抽噎噎道:“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和他没有关系,你要罚就罚我吧,我会好好认错的。”
她骨子里娇气却不乏聪明,最懂得以柔克刚,自小所学,皆他所教。
即便旁的皇子得过圣上教导,只她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当初皇贵妃拿画献上来,他便认出了她的画技。
从前种种放到现在,反倒越发像是笑话。
燕王呈上来的信报历历在目,皇贵妃那年回过一趟方府,待过几天,胎儿早在他临幸前就诊出来,说着早产,预期却是正常。她一死,她手底下的太医没人撑腰,受不了刑罚,也不敢再瞒,一一说了出来。
圣上此生最恨被人蒙骗过去,皇贵妃给他生个虞翎,他尚可原谅,但虞翎不是他的种,这便触及到他的底线。
倘若他再大些年纪,恐怕都要怒火攻心,请来太医。
他还没想过要给她什么惩处,只看她病弱脸庞,压着淡淡怒气,道:“不过是个杂种,又何德何能攀爬上侯府,日后再让朕看到你和他有苟且,朕饶不了你们。”
虞翎呆呆看他,似乎听出了什么,她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样,道:“不可能。”
圣上是怒的,亦是气的,可看着她,又还是觉得她在所有子女里,最合他心意,只冷着脸,高大身形负手大步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寝殿之内。
辉煌大殿攀爬龙纹,圣上这里不及其他几位妃子用度奢,虞翎坐在地上,看他背影消失。
她额头有层细细的薄汗,让她碎发黏在苍白脸颊上。
虞翎手慢慢撑住额头,想过无数次这件事曝光之后,圣上会千刀万剐她,独独没想到,他竟只是这样放下几句狠话,轻易就放过了她。
可侯府终究还是被牵连进来。
她纤白小手握住微微作疼心脏,在缓过这阵气,在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虞翎一个人呆在大殿内,忘不了圣上眼睛里那股可怕的冷漠,若是被他查出皇贵妃还活着,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没人进殿内来寻她,许久之后外边才传来有交谈声,萧庚雪从宫外赶过来,他看到虞翎狼狈,脸色一变,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父皇做了什么?”
虞翎手有点抖,萧庚雪连忙把她抱在怀中,安抚说一句没事。
她缓缓张口,要问他知不知道皇贵妃的事,老太监就在这时跟了进来,恭恭敬敬出面道:“宫里有小宴,圣上要两位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