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衙门——朱颜辞旧
时间:2022-06-23 06:56:50

孤儿寡母,本就过得极苦,她还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张中扔在寒冷的夜里,活活冻死。
那一刻,她只怕是心都死了。
如今张中死了,她大仇得报,却也触犯了晋元律法,需得被押送至凤城府听候发落。
他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想起醉云楼,想起自己的爹爹和已不记得容貌的娘亲,心中不免疑惑,无助。
自己这个县令,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大人~”
云渺渺提着一盏灯笼缓缓走过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怕她烫着,魏知然赶紧接过手里的东西,又拿了灯笼挂在一边“夜里还没上灯,你这样冒冒失失,摔倒了我可不管。”
“飞雪他们还在忙,我做了些吃的,给大家都送了些。想着大人定是也饿了,就直接送了过来。快趁热吃吧。”
温热的汤驱散了心中的悲凉,状态也恢复过来。
见他神色平静了些,云渺渺这才开口问道 “大人,三娘他怎么样了?”
“明日一早,让阿苏先押着她回县衙,等凤城府的官差来带走。刘家以后就由他们自己做主吧,希望张中死后,村里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对了大人,刘老爷不是还没找到吗?”
“此事,我还得再想想。很可能,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张中或许告诉了我们答案。”
夜阑慢慢走过来,坐下后指了指刘府后面“当时,他看着前方。起初我以为他是看我们,后来才发现,他看得,是那里。魏大人不妨问问飞雪他们,兴许会有线索。”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魏知然听后面露喜色,直说太好了太好了,“小草包,快,跟我一起去找飞雪。”
“可是夜公子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路不好走,要是磕到怎么办。”
“这里黑漆漆的,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我一样不放心。”
夜阑也没生气,微微低头,笑着握了握手杖,“云姑娘不必担心我,你还是陪着魏大人去一趟。难得这里安静,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夜公子,你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一会儿刘府就该上灯了。”
等着魏知然他们一走,夜阑对着一旁树丛的方向说道“出来吧。”
片刻,一个俏丽的女子从树后面走出来“公子,许久未见,您身体可好了些?”
“无妨。胡青,你离开这么久,有什么收获。”
女子握着剑往地上一跪 “胡青无能,没能找齐药方上的东西。我回来,就是看看你。过些日子,我还会再去找。先前去的是北边,这一次,我向南走。”
夜阑欠欠身,伸出手“起来吧,在外面寻了两三年,辛苦了。”
“胡青不辛苦。”她抬起头,看着稍稍迟疑了一下,握了握拳,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站了起来。
“你还是和我这么客气,胡青,这十几年,你在夜家,我都是拿你当妹妹看待,从未当你是侍从。”
“公子说的是。可胡青是公子花钱救回来,本来就是来夜家做婢女,身份卑微。公子不嫌弃我,还送我去学艺,这份恩情,我只能做牛做马报答。”
夜阑知道她向来是这样,却没想到,出去一趟,反倒跟自己更生疏了。
“你是先回家了又找来的吧。”
“不错。公子未出过远门,府里上下都不放心。我这才决定推迟些南下,先来找公子。方才那位魏大人,似乎对公子有敌意。”
“他不是针对我,不必在意。正好,你去一趟凤城府,帮我查一个人。”
胡青不解,“公子要查什么人?”
“青枫先生。”
这时,刘府的灯笼陆陆续续被点亮,整座宅子亮了起来。
夜阑的心情似乎也突然变好,他站起身,背对着胡青“记住,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在查此事,特别是那位云姑娘。”
虽然她很想问一问云姑娘是什么人,最终还是忍住了“胡青谨记公子吩咐,公子多保重。”
另一边,飞雪听说张中的事之后,和缨散一商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后面,是春兰园,听说是刘夫人生前住的地方。”
魏知然沉默片刻,“你们带路,去春兰园。”
从侧院过去,就能到隔壁院子,可中间,却被一把生锈的锁锁着。
“何言!”
“是大人。”
只见他上前,飞起一脚,便把门给踢飞了。
“何大哥,你好厉害呀。”
何言拍拍手,一脸严肃“小意思,不必惊讶。大人,请。”
春兰园已荒废十几年,院子里长满了比人还高的杂草。老陈和阿苏在前面打理出一条路,到院子尽头时,眼前的一幕让大家惊讶不已。
在破旧不堪的屋子外面,有一具跪立姿态的白骨。
魏知然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形,吓得往后一躲,紧紧抓着云渺渺“你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在。”
“大人,好像害怕的是你。”
“你不怕吗?”
云渺渺摇着头“不怕,不过是白骨,又不能害人。”
她的胆量和气魄,倒让魏知然刮目想看。
“大人,您在此等着,我去看看。”
何言提了提剑,飞步上前,没想到,缨散也跟着去了。
“好小子,有胆量。”
“飞雪说以后要做官,那我就要辅佐他,这些东西,不能怕。”
“不错,等着哪日带你去见我师姐,她懂的特别多。”
两人边说,边检查这具白骨。由于时间太久,根本无从辨认身份。
魏知然依旧躲在老陈身后,隔得老远用手指了指“看看手上,腰间,脖子上有没有什么装饰物。一般玉啊,金银器之类的,都可以保存很久。”
这一看,还真发现了线索。
这具白骨的脚边,藏有一块玉佩。
何言拿着递给魏知然“大人请看。”
“福禄居老掌柜做的,上好的玉佩啊,飞雪,刘府上下,可有什么人佩戴过?”
“没有。刘府除了刘老爷和张中,没有人带玉佩,因为根本买不起。”
“如此说来,这具白骨,就是刘老爷了。”魏知然把玉佩交给飞雪,“毕竟是你们刘家的事,之后,由你们自行处理吧。张中和刘老爷的事,我已经写明,让阿苏一并带回去。明日,我们便离开鸿雁村了。”
张中一死,刘府上下的气氛明显变了很多,从家丁到丫鬟,都不再畏畏缩缩,见着人也能大大方方行礼。
而魏知然他们,则成了刘府的贵客,各种吃食轮换着送过来,让众人饱了口福。
第二日一早,阿苏就要押着何三娘回县衙,其他人则要继续赶路。
等着阿苏他们一走,魏知然就悄悄去找飞雪。
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虽还是个孩子,却是魄力十足。
“大人来了,快请坐。”
“不坐了不坐了。我来,是有点事找你。”
“大人尽管开口。”
面对他的坦荡,魏知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刘府不是很有钱吗?我们县衙,最近有点困难……”
“我明白了,大人放心,您不说,我们也知道该怎么做。若不是你们,刘府的孩子,此刻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钱是身外之物,也是小事,能帮到大人,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好,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云渺渺的声音“大人,你在做什么,我们要出发了。”
魏知然赶紧跑出去,“没做什么,快走快走。”
“大人,你不要忘了,你是县令,是百姓的父母官,可万万不能拿他们的钱。昨夜我听村民说,鸿雁村除了刘家和其他几户人家生活富足些,其它家没有谋生的出路,日子过得潦倒窘迫。”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谁,怎么能不知道。来找飞雪,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他假装不耐烦,气鼓鼓地掏出一张纸。
“飞雪,你拿去看看,这是我连夜拟出来的鸿雁村村名可以谋生的手段,具体怎么做,依你的能力,想必很快就能弄清楚。都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虽有些偏颇,却也不无道理。刘府有财力,但你们想救济这么多村民,还是不太现实。好啦,你自己琢磨吧。我们走了。对了,先前我说的话,不要记在心上,我不想被她看不起。”
望着魏知然离开的身影,刘飞雪拿着纸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多谢大人。”
出了鸿雁村,大家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魏知然却因为没能拿到钱,一直在生闷气。
夜阑见状说道 “大人,县衙这次,欠着我一笔不小的钱。”
“钱,什么钱?夜公子,你不要信口开河。”
“大人莫不是忘了,村民们去刘府画押的事。”
魏知然气呼呼问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肯来,是我给了钱,他们才答应去的。虽然后面出了状况,钱,我可是都给出去了。共计,二百两。”
“什么?夜阑,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不会给,绝对不会给。小草包,我们下去走路,不要坐他的马车。”
# (二)女子无才
 
第二十六章走光
 
魏知然他们离开鸿雁村第二天,刘家的事就传到了醴县城内。
黄老爷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把手里的剪刀一扔“又是魏知然那个臭小子,这才来了几天,先是和夜阑搅和在一起,如今可好,出去一趟,把张中给逼死了。再让他闹下去,岂不是要把醴县的天给捅个篓子。”
德山书院尹鶴连忙附和 “可不是嘛,这小子在凤城府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混霸王,来了这里还不安生,您在醴县最有威望,一定要管着点。”
“尹先生言重了,论威望地位,您可比我高得多。书院那边,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只是开春,又多了些来求学的人,我们婉拒了,没想到他们竟四处造谣,说我们德山书院,是专给达官显赫,有钱人家开的,您说气不气。”
旁边的黄绍听后满眼不屑,“他们要是有钱,来读就是了。没钱给学费,怪的了谁。尹院长不必理会,有的人就是穷疯了,自己家孩子进不了德善就妒恨别人,说些个是非。”
“绍儿说的有理,但未免横生枝节,招些不必要的麻烦来,书院招收一两个没钱的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尹鶴当即就明白过来,“还是黄老爷厉害,我这就着人去办。”
“嗯。条件越差的越好,以彰显我们书院的大气,到时候,这种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等着人一走,黄绍就迫不及待问道“爹,您为什么让尹院长招收一些穷学生,他们若是付不起书费怎么办?”
“不过是几个钱,少一些便少一些。”黄老爷重新拿起剪刀,边修剪花枝便说“绍儿,家里几个孩子中,你的性格最像我,处处精明,处处算计,黄家早晚是要交给你打理的。不过,在为人处事上,比起你弟弟,倒是差了一些。”
黄绍不以为然,“黄珂那也叫为人处世?整日不是捧着书,就是跟在莫盈袖后面,书呆子一个。爹,您自己也看到的,他那个破书肆,去年就挣了三百文钱,够做什么的。”
“那你可有想过,这么多年,他打理的书肆,为何一直没倒?”
“还能因为什么?侥幸罢了,若不是黄家在背后撑着,他早就亏得一干二净。”
黄老爷笑着摇摇头,“你错了。我从未给过他一文钱的帮助,今日这一切,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一个的书肆,能坚持这么多年,你当真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这一提醒,黄绍也才觉出来里面的门道。
“爹爹的意思,他都是故意这样做的?为了骗我们,让我们相信他什么都不会。”
“不是骗我们,是他志不在此。你们两个,自小性格就不同。这些年他又跟着雪兰读书,就更不在意名利钱财。”
提到雪兰,黄绍的脸一沉“爹爹为何要娶那个女人,若不是她嫁进来,我们早就收了夜家的医馆。如今可倒好,夜阑那个人,对爹你充满敌意。”
黄老爷见听他出言不逊,心中颇有不满“绍儿!雪兰嫁进我黄家,就是黄家的管家主母,是你们的娘。以后,不许再对她不敬。”
“爹爹,绍儿不服。当初娘亲走的时候,您不是说过不会再续弦,这也没过去几年,爹爹就忘了吗?”
“闭嘴!”黄老爷彻底生气了,“你懂什么,诺大个黄家,总要个主内的人。雪兰虽是女子,理账管事的本领,你们谁都比不上。我把她娶回来,就是要她全心全意为我黄家做事。你处处针对她,不就是要逼着她与我们生嫌隙,当时候她交出来的账,打理的事务,你还敢相信吗?绍儿,少去花楼和你的狐朋狗友喝酒,多和你弟弟学一学。”
黄绍被他训斥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爹爹就那么护着她?”
“我不是护着她,是为了我们黄家。如今的醴县不比以前,魏知然可是个混起来没边的纨绔子,万一抓着我们什么把柄,你就知道有多麻烦。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谨慎。好了,今日不准出去,给我到书房抄《黄家祖训》,不到吃饭的点,不许出来。”
“是。”黄绍虽答应,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让自己向黄珂一样,接受那个女人,不可能。早晚,自己会把他赶走。
出了院子,他根本没去书房,而是径直出了门,让车夫赶了马车,往花楼的方向去。
过了暮春,天气就逐渐暖和起来,魏知然他们匆匆赶路,快到晌午,也没见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天气有些热,加之好几天没能好好洗漱一下,他多多少少有了些脾气。
“早知道当个县令要如此邋遢,我还不如拿个破碗去乞讨。不管了,我要去找找有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我要洗澡换衣裳。”
云渺渺也知道他向来爱干净,在家中时,从来都是收拾的干净整洁,就连头发丝都梳得服帖。只不过在这种荒郊野外,哪里找的到可以住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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