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起床就开始抽烟, 许是烟抽多了的缘故, 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云巧的背影。
她身形瘦削, 但走路脊背挺得笔直, 像迎风而立的翠竹,坚韧,倔强。
像变了个人。
沈老头一眨不眨盯着。
直到她走出门,沈老头才忍着发涩的喉咙,自言自语说道,“巧姐儿没有背背篓呢。”
难怪陌生。
以前她进出都会背个大她许多的背篓,放眼望去, 只看得到她小小的脑袋。
沈来安埋着头回屋吃早饭, 闻言,动容感慨道, “是啊, 唐家富裕, 巧姐儿不用起早贪黑的干活了。”
“......”曹氏拍桌, “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一个个往她心窝戳针是不是?
沈老头拿起筷子, 拨两下又放了回去, “猪怎么样了?”
不知是不是被云巧养叼了嘴,云巧走后,猪就不怎么进食,起先怀疑猪草有问题,可最细嫩的猪草仍不管用。
曹氏道,“跟她一个样...”
可劲不要她好过。
沈老头皱眉,“要不割些红薯藤试试,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地里哪儿来的红薯藤?”
每年粮食都不够吃,埋种时紧着其他地栽红薯藤的量埋的,今年红薯藤不够,跟其他人家要了些,栽藤没几天,哪儿割得出红薯藤喂猪?
“那怎么办?”
曹氏戳着碗里的玉米糊糊,沉吟,“老三媳妇跟我去趟长流村。”
她们家没有,唐钝家有,唐钝不买她的账,黄氏的面子要给吧。
黄氏低着眉,温顺应道,“好。”
小曹氏不放心沈云山,“娘,我也去。”
“都去长流村不干活了是不是?”曹氏这两日看小曹氏格外不顺眼,孙子成那样都是儿媳妇害的,她道,“没事就给我进山砍柴!”
小曹氏面上难堪,怯怯点了下头。
天乌沉沉的,云巧没到村口,雨又来了,她撑开伞,沿着小路跑了起来。
衙役们没进山,不知从哪儿挑了泥回来,蹲在弄堂玩泥巴,你一言我一语,激动得很。
云巧伸着脖子瞄了眼,收起伞,掂着铜板进了唐钝屋,“唐钝,我奶给我钱了。”
一进门,目光滞住。
“唐钝,我大堂哥呢?”
“送到你姑家去了。”唐钝坐在桌边,手里握着笔,眼神不时落在旁边的书,和他笔下的纸上,徐徐道,“咱同他非亲非故的,没道理任由他住着。”
她前脚后,他后脚就托李善他们把人抬到沈秋娥那儿去了。
沈云山睡他屋里,他瞧着碍眼。
“你奶没为难你吧?”
“拿钱砸我算吗?”
“......”唐钝嘴角抽搐,吐出个字,“算。”
“那她为难我了。”她戳戳铜板砸过的眼角,“青了吗?”
唐钝抬头看了两眼,“没有。”
“那没事。”她拿衣服擦两下铜板,轻轻搁在桌上,“我奶今个儿心情不好,要砍我大堂哥的腿呢。”
唐钝低头继续。
她接着说,“悦儿家的猪死了,大堂哥偷家里的猪给她,气得我奶差点死了,她没死,就抄家伙把悦儿娘打了顿,悦儿娘不让悦儿嫁给大堂哥了。”
这些是黄氏和她说的。
大堂哥烂泥扶不上墙,黄氏要她以后甭管沈云山死活。
她和唐钝说,“唐钝,以后咱不救我大堂哥了,有钱也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