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可以跟着来吗?”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苏婧胆子也大了许多,听到周廷玉的话,忍不住为自己争取,询问道。
“嗯。”周廷玉颔首。
顾钧的未婚妻,也是他和元元的嫂子,都是自己家人,自然是可以的。
得到准确答复,苏婧欢呼雀跃,心中盘算着回府给顾钧写信,与他分享今日的快乐。
马车缓缓驶离,待他们回到城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周廷玉先将人都送回家,他才回府。
一入王府正院,桂公公便笑眯眯地迎上来。
“殿下回来了,奴才已让人备了晚膳,殿下可要先用些?”
周廷玉没答,反问了一句,“暗一可回来了?”
桂公公点点头,敛起笑意,低声道:“他已在书房等候。”
“嗯。晚膳不急着用,先让人备水,本王去一趟书房。”
“是。”桂公公躬身应下,看着周廷玉身影往书房走去,他才转身,吩咐正院的奴才们做事。
暗一静静地坐在书房中等候,听到脚步声,连忙起身,到门口迎接主子。
第47章 探查
周廷玉推门而入,觑了暗一一眼,径直走到上首坐下,食指轻击桌面,淡淡道:“不必多礼了,说说今日的发现。”
暗一是今日宁川县主下山后,便领命悄悄跟在后面的,宁川县主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
“按主子的意思,属下未曾打草惊蛇,只是在圆慧送宁川县主出去时,偷偷看了锦囊的内容,全数记于此,请主子过目。”
暗一微垂着头,将信纸双手呈上。
“嗯,”周廷玉接过,将内容细看一边,继续询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异动?”
暗一略带犹豫,有些事说出来怕污了主子耳朵,不说,又怕自己遗漏什么重要线索。
沉吟过后,还是简单地将整个经过说了一遍,那些不堪入耳的,便一句话带过了。
果不其然,听了暗一的话,周廷玉眸中满是嫌恶,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嗯,本王知晓了,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暗一离去后,周廷玉再次看向信纸上的内容,上面简单地只写了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天气渐暖,水面破冰,邀请圆慧到长公主府一同钓鱼取乐。
周廷玉对这个姑姑还是有点了解的。
自从驸马意外离世,对驸马没什么感情的富阳长公主开始放飞自我。
驸马离世三月不到,富阳长公主就耐不住寂寞,开始偷偷养面首,以供自己欢愉。
这事几乎盛京上下都知晓,还有过一阵短暂议论,可谁也不敢让堂堂一国公主为驸马守寡,很快,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时周廷玉也就十岁左右,常年在宫中,对这事也不怎么了解,还是后面长大了,参与朝政,才开始关注朝臣宗亲们的私事。
这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十多年了,也不曾翻出浪花来,近日却频频成为百姓口中的谈资。
难到就因为多了个宁川县主一起养面首?想想也不太可能。
盛京是政治中心,城内真真假假的流言日新月异,少有两三个月都不消下去的。
就连太子被废这等国之大事,从圣旨出,到废太子一家去皇陵,也就十日不到,议论已经差不多消停了。
纵使太子之事有忌讳,不敢多提,可宁川县主与前承恩候世子陈瑞的丑事,出面压不住,放任没多久也就自己消停了。
同样出自长公主府,母女的风流韵事却闹得沸沸扬扬,竟长达两三月之久,准备消下去时就会出新的话题,让人旧事重提。
以周廷玉对富阳长公主的了解,不该如此高调才是。
此事总让人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像是在欲盖弥彰,遮掩什么似的。
宁川县主送到圆慧和尚手中的消息,也如同打哑谜,直觉告诉他,事实并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周廷玉顿觉心头被迷雾围住,摸不清楚。
他倒是怀疑富阳长公主参与党争了,毕竟原先宁川县主与陈瑞最终结了亲。
可周廷玉并不认为富阳长公主能起到什么重要作用。
思索再三,周廷玉放下手中信件,只让长风寻个暗卫暂且盯着,并不打算花心思去理会。
“静王一府已经启程去了皇陵,路上有父皇的人护送,定然是稳妥的,你亲自去一趟祈王府,让皇兄安排人手,到皇陵护着些。”
周廷玉本想称周珩玉为四哥,可回想这二十来年来,似乎两人不是很熟,叫着也别扭,干脆公事公办,直接称封号。
长风恭敬应下,确定周廷玉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下,趁着夜色,跑一趟祈王府。
……
皇宫内,少了东宫众人,顿时冷清了不少。
正德帝子嗣相比祖上,算少的,儿子们也各个封王分府搬出皇宫,等适龄公主出嫁,人气就更少了。
自从下旨废周珩玉太子之位,这些天正德帝都没有往后宫去。
儿子们都大了,如今储君之位空悬,免不了会起不该起的心思,皇后和镇国公那边也没那么容易消停。
其实他已经有了合适储君人选,不过废太子才没多久,倘若现在下旨册立新太子,难免将四儿置于更加不利的位置。
为成全四儿子放弃储君之位的公允心,正德帝打算再考察其他儿子一番。这一耽搁,难免会让儿子们都觉得自己有希望。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愿意儿子们为了一个皇位自相残杀,众叛亲离。
故而,这个主,还得由他来作。
“皇后那边如何了?”正德帝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疲劳与头痛之症。
王公公见状,放下手中拂尘,走到正德帝身后,替他轻揉额角,回道:“白日里镇国公夫人入宫求见,呆了不到两刻钟便离去了。”
“暂且未见有旁的动作,镇国公那边,老奴已命人盯着。”
“嗯!”
王公公伺候正德帝几十年,对他最是了解,就连按摩额角这种小事,也是做得极好。
脑中不适慢慢得到缓解,疲惫也随之而来,“命人备水吧!”
时辰也不早了,洗洗睡吧,明日事,明日再说。
王公公吩咐下去没多久,乾清殿的灯就暗下去了。
与此同时,栖凤宫内依旧灯火通明。白日里镇国公夫人传进来的消息,乱了皇后心绪。
她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是高兴激动,还是焦虑担忧?辗转反侧,愣是睡不着。
周珩玉离宫那是,因皇后自己有意刁难,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前来辞行的儿子。
皇后当日气得大骂周珩玉不孝,发泄过后,她又隐隐后悔起来。
原先镇国公那边久久没有回复,她还以为大事不成了。
耐心等了许久,到底是让她等到了好消息。
“娘娘,时辰不早了,您早些休息,莫要熬坏了身子。”兰姑伺候皇后多年,时时刻刻都以皇后身体康健为重。
也知晓皇后时常失眠,“奴婢给您点上安神香,如今大事将起,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可要先保重身体。”
春寒料峭,到底拦不住那勃勃生机。
皇后听了兰姑的话,心下熨帖,不禁望了眼窗外梧桐树影,露出志在必得的轻蔑冷笑,“歇了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的珩儿也是当今唯一的嫡子,有她在,皇位就只能是他们的囊中物。
至于那个蛊惑珩儿忤逆母亲的王氏妖女,容后再慢慢处置。
她稳坐后位多年,难不成还斗不过一个黄毛小丫头?
一切准备就绪,如今就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栖凤宫灯灭,整个皇宫只余长廊零星灯火,坚持着为值守御林卫送去光亮。
今夜,正好到方明舒轮值,子时一过,他就开始打哈欠,脑子开始犯迷糊。
还好一起值守的御林卫与他关系好,经验比他丰富许多,时不时提醒他。
“哎,老方,清醒点,今日可是左副指挥使巡查,小心被他抓到。”
御林卫的左副指挥使薛丛出自陇西薛氏一族,不过却不是直系一脉的子弟。
他家到了他这一辈,已出薛氏五服。
世家重视血脉,嫡庶之分更是天差地别,更不用说薛丛这个出了五服的旁枝,压根不可能得到薛家的任何资源和培养。
如同陇西其他普通家庭子弟一般,薛丛这一路走来着实不容易,需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也因他是旁系,从小到大,一旦遇到直系薛家人,就没少挨欺凌,被人嘲笑奚落。
直到薛丛参加武举,拿了前三名,被圣上选中,入了御林卫,又一路晋升至御林卫的左副指挥使,在京中的薛家人这才看到他的价值,主动联络他,同他攀关系。
他脑子清醒理智,知晓单枪匹马的不易,故而也不拒绝那些虚伪的交情。望利而趋之,他对薛家人有利用价值,同样,薛家人也会给他带来不小的好处。
那些个不公平的事,他见多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也屡见不鲜。
于是,他一边接受示好,一边保持警惕,看什么都带着阴暗揣摩,更是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靠祖宗封荫的世家子,见不得他们好。
而方明舒就是被他紧咬不放的人之一。
在进御林卫之前,方明舒就打听过御林卫中重要人物的性子,以防犯了上峰忌讳。
对于小心眼的薛丛,他也是处处留意,就怕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将来要穿小鞋。
谁知千防万防,依旧是被盯上了,这么久以来,连方明舒自己都不知道挨罚多少回了。
“抓就抓呗。”方明舒又打了个哈欠,“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过我。”
“量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顶多罚点俸禄,或者罚我休沐日继续当值,压榨人力。”
说到这,方明舒就感到隐隐有些头痛。自正月中旬开始,也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薛丛,一直被紧盯着。
罚他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除了头一回罚俸禄外,其他时候挨罚,都是扣他的休沐日。
一个多月过去了,方明舒都没得休息,每日都要轮值一个班次。
白天表哥他们去别院踏青,他也是因此没得参与,毕竟晚上要值守,白天就需要补眠,免得年纪轻轻就猝死。
可即便累瘦一圈,他也没有想过要向薛丛那个扒皮低头。
长夜漫漫,却总有过去的时候。
方明舒想,或许他应该找表哥倒倒苦水,让表哥替他谋个假期,好好放松放松。
那薛丛不是看不惯关系户吗?
第48章 异动
他偏偏要去走关系,以权谋私,看看能不能气死薛老狗。
方明舒愤愤地想着,晃了晃脑袋,强打着精神,继续守卫皇宫安危。
******
自废太子周珩玉携带家眷去守护苦寒的皇陵,盛京城就变得分外平静。原先动作频频的皇后一党,也暂且消停下来。
若不是周廷玉时时让人盯着,恐怕都要以为皇后等人已放弃继续扶持静王的念头了。
一连盯了两个来月,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可雁过留痕,这人也不例外,只要做过,就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
故而,这两个多月,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主子,有动静了。”
此刻夜已深,长风踏着夜色,匆匆走进来,眉梢间尽是喜色,拱手回禀道。闻言,周廷玉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他,示意他继续。
“白日里镇国公夫人曾被皇后召见,夜里就有人偷偷从后门入了镇国公府。”长风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主子可能猜到是谁?”
周廷玉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不曾接下这幼稚的猜猜猜游戏,一副“本王不猜,说不说你看着办”的表情。
长风一噎,尴尬地笑了笑,便继续道:“乃御林卫左副指挥使薛丛。”
“他入镇国公府时,裹得严实,暗二他们没认出来,怕打草惊蛇,未敢妄动。待他出来后,暗四才偷偷跟在身后。”
“薛丛做事谨慎,在城中绕了两圈,这才回府,暗四确认其身份后,没敢耽搁,立即回来禀告给属下。”
“嘿,属下着实没想到,这薛丛竟有这样的胆子,也不怕野心太大,把自己折进去。”
长风嗤笑,嘲讽了一句。
薛丛此人,周廷玉如今也有一些了解。
原本只是单纯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后来方明舒入了御林卫,成日在他耳边念叨,大倒苦水,说了不少关于薛丛的事。
周廷玉在刑部任职,便私下将此人调查了一番。
此人虽姓薛,但真算下来,也可以说是寒门出身。为官多年,手头还算干净,有野心,但为人算不得大胆,属于守成中求富贵。
虽小心眼了些,也对世家存在偏见,可任职副指挥使这些年来,未曾做过什么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的出格之事。
如今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静王此生无缘皇位了,都是能避则避,生怕收到牵连。
既然如此,薛丛又为何反其道而行之,趟这浑水?
周廷玉敛眸沉思,食指有规律的轻击桌面,反复揣摩薛丛用意。
“让暗四继续盯着。”他倒要看看,这薛副指挥使到底谋的什么算计。
长风领命,告退去下达指令。
周廷玉长呼一口气,听着外面梆梆打更声,轻喃道:“子时了。”
他望向窗外,黑洞洞的,可再过三个时辰,那漆黑就会被光亮撕碎,被取代。
就像如今局势一般,皇后一党的自以为是,也终将会将他们引入黑暗之中,成为那片黑暗。
而父皇的决策,将是撕碎那片黑暗的一抹光亮。
静王自知拿自己母亲没办法,索性主动放弃急流勇退,自请守皇陵,这不失为一个保全他自己的好方法,可他的母后显然不是如此认为。
烛火熄灭,周廷玉带着思索渐渐入睡,一夜无梦。
转眼间,四月将逝,端午的节日气氛越发浓重,周廷玉也难得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