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必徐叡已经调查清楚,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于是,她试探着道:“那……我们算是合作关系?”
不是她怂,好吧,就是她怂,徐叡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而且又是夫妻关系,今后要朝夕相对,想要自己的小命简直轻而易举……他又发现了太后的动作,自己实在想不出能继续帮太后办事的理由。
婚是太后赐的,当时徐叡那种情况,别的贵女都不愿意冲喜,就把她拎了过来,一榔头下去再喂一颗甜枣……这种把戏,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徐叡想了想,点头。
“好,不过您也看到了,我能力十分的有限,世子指派给我的任务……不会很难吧?”
徐叡又看她一眼,敢在自己脑门上留脚印子,还能力十分有限?
“倒是谦虚。”他淡漠的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你以为……我会给你指派什么任务?”
这我哪儿知道……闻予锦很想顶回去,却也只敢扣了扣衣角。
“没有我的吩咐,保持现状即可,非必要时,不会给你任务,当然,太后如果有什么吩咐,你需告知我。”他真死了,闻氏之于太后便是一颗废棋,但是他醒了过来,太后当然要变废为宝。
闻氏已经成了双方都要争取的对象。
闻予锦松了一口气:“这是自然,只一条,还请世子保证我的安全。”
“女眷而已,谁会想着天天要你的命。”
“哦,也对。”闻予锦点头,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要顺利:“那如果我站在世子这边,世子可有好处予我……”
这话问的直白又坦荡,徐叡还没怎么样,她自己的脸先红了。
徐叡再度点头:“可。财帛有上限,不过……可以适当满足你一个要求。”
“一个就够了!”她的眼睛迸射出光芒,不用他给钱,到时候带上嫁妆,求个离开,他肯定也乐见其成。
徐叡的眸子却深了深,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正中她下怀了?
一阵风吹来,她的裙角随风摆动,看上去缥缈轻柔,她动了动被吹乱的发丝,嘴角的喜意努力的被压了下去,脸上还保持着警惕,但对比来时的忐忑已经减了几分。
徐叡将这变化看在眼里,到底年纪小,城府还不够,这个结果果然她想要的吧?不过……这如愿以偿的样子还真是有些碍眼,于是,他说了句令自己都感到诧异的话:“正事说完,我们来算算私仇。”
闻予锦一惊,猛地抬头,眼睛圆圆满是不可置信,不带这样的啊:“我……我我忽然想起来璎姐儿那边还等着我……”
徐叡:“等你作甚?摸鱼?挖陷阱?在树林里睡大觉?”
“啊这……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闻予锦恼羞成怒,拳头握紧,尴尬的想要扣地,但是看着跟铁人石头一般的徐叡,还是退缩了,她怂她认:“我……我去给母亲准备午膳了,告辞!”
……
徐叡“醒”来的消息迅速扩散出去,每日总有些人跋山涉水来探望的,又都叫他挡了回去,但是能挡住外面的人,挡不了家里人。
晴日小院里头,徐珠满脸忐忑:“娘,我去找阿璎一起行么?”
杨氏横她一眼:“真是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你三叔醒过来,身为晚辈自然要去请安,这请安哪一个不是火急火燎的要赶早呢,偏你还要拉着旁人?”要是两个孩子一起去,那还抢什么先机?
“可是……可是我怕三叔。”
三叔好高也好凶,明明没长胡子脸也不黑,但就是让人害怕。
“怕什么怕?你三叔是他们兄弟四个里头最斯文的一个了,这个时辰估摸着已经用了早膳,现在去刚好。”见女儿不动,她喝道:“还不快去?”
徐珠吓得一哆嗦,但心里还是不敢,忽然急中生智起来:“娘,要不我去找三婶婶吧。”
找闻氏么?杨氏脸色微变心里咂摸一番,本来以为是一样的寡妇命,闻氏没孩子还不如自己呢,就算过继个嗣子也是枉然。没想到三郎竟然醒了,这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倒是便宜了闻氏,什么也不做,就白白得了一桩好大的富贵。
这本来,都是属于她杨疏桐的。
忽然,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原先她还怨婆婆来这郊野僻壤,害得珠儿连课都停了,三郎眼看就要不行了……婆婆怎么还有心情来庄子避暑?竟是一点儿不担心的模样……现在想来,莫非婆婆她,早就知道三郎会醒来?
“娘,行么?”徐珠还在央求:“娘,你怎么了?”
杨氏如梦初醒,恍然道:“以后和你三婶婶多亲近些。”
徐珠诧异极了,原来娘都不让她去找三婶婶的,现在竟改了主意,不过总归是件高兴的事儿。
杨氏看着女儿的模样,摇头叹气:“傻姑娘啊,你可知道为何娘让你和你三婶多走动。”
徐珠答的很快:“因为三叔啊!”
杨氏点点头,女儿倒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原来老三没醒,闻氏便是个寡妇,能交际的范围有限,年纪又轻,自然无法帮女儿相看夫婿,但现在,恐怕小女儿的婚事还得靠她。
至于三郎那头,恐怕无论是先前重伤不治,到如今的忽然醒来,都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这与她们母女没甚相干,关起门来过日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予锦:我来挽尊了。
徐叡: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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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做核酸,今天的更新就提前一点儿,希望你们喜欢呀
第21章
闻予锦正在灶上忙碌。
她不想沦为一个厨娘,当时露一手是为了去探徐叡的底,是以后头并没有做几次饭,直到来了这庄上才又给何氏做过两餐回礼,但刚才为了遁走,不得不再次下厨。
眼看午时过半,灶房里头又生着火,汗浸透了衣裳,浑身都粘哒哒的极不舒服。
旁人有尿遁、又痛遁,各种由头,她当时怎么就不知变通一下,选了这出力还不一定讨好的饭遁。
没有裘嬷嬷镇着,何氏竟然真的跟她打下手,婆媳两个忙得不亦乐乎,有说有笑的,倒是让原本就在灶上的厨子成了摆设。
圆肚的陶甑热气腾腾,里头蒸的是包子,两种皮四种馅儿,寻常的发面大包和精致的灌汤包,馅儿有羊肉大葱、猪肉大葱、笋丁儿猪肉和野菜豆腐馅儿。
徐叡早上刚吃过包子,闻予锦本不想做,但何氏说,包子是当朝第一美食,徐叡最爱吃包子。
这暗示就太明显了,她只能撸起袖子来调馅料,好在庄上河虾鱼蟹、果蔬肉类都是全的,蟹要到秋日里头才会肥,她便舍了蟹黄包子,不过灌汤包要用的水晶脍也费了些功夫,毕竟熬出来再凝结也要些时候,何况大夏天的借用冰盆凉的也还是慢。
好在,这些都不是无用功。
待到锅盖一掀,何氏看到胖乎乎的发面包子,脸上笑出了褶子:“哎哟哟,锦娘出手就是不一样,光这卖相就比得上王楼的梅花包子了!还有另外炉子上的这个皮薄的,瞧着也不一般。”
这儿媳妇,怕不是个厨神托生的吧?
闻予锦擦了擦头上的汗,终于忙完了,她想回去沐浴换身衣裳,但愿徐大世子能吃的开心。
因为灌汤包耗费了些时间,这餐饭要比往日里晚上一些。
杨氏撺掇女儿来看徐叡,窦氏又不是傻的,她亲自带着女儿来了。
寡妇怎么了?寡妇也是徐家人。
小叔子大病初愈,她这个嫂嫂还不能来看一眼了?也不知道杨氏怎么想的,天天挂着一张苦脸,活像谁亏欠了她一般,把好好的珠儿养得胆小如鼠。
于是,仙藻小院就热闹了。
除了杨氏,竟都到齐了。
何氏笑得畅快:“咱们也不搞那一套虚头巴脑的,都是一家人,都坐一起!”
徐璎惊呼出声:“三婶婶你可太厉害了!这些都是你做的么?瞧着就好吃!”
除了辛辣之物,徐叡没有忌口,所以闻予锦便敞开了做。
因为主要吃的是包子,配菜和粥羹就简单些,开胃解腻的凉菜居多,其余只有两道热菜,但颜色搭配的齐整,摆盘也好看。
小孩子吃饭,好看就先觉得好吃。
闻予锦道:“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多亏你们祖母掌着大局。”
“哈哈哈!”何氏大笑:“还会给我老太婆戴高帽了。”
徐叡顺势看过来,为了做饭方便,闻予锦换了窄袖衫,因为出汗太多,发丝黏在额头上,再不是晨间所见的缥缈模样,一张脸倒是白里透红,怕是被炭火烘的。
他默默的收回目光,想起她被亲娘拉着过来的样子。
再落魄,到底也是个侯府嫡女,这种人家的女孩,必然不会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她应该是预备梳洗更衣后再来的,但是他娘这人哪里会管这些?直接便将人拉了过来。
何氏已经下筷子了,徐叡便不客气的夹起一只灌汤包。
先喝汤,再吃包子。
汤汁鲜甜,一口惊艳;包子皮薄馅嫩,勾得他去夹第二个。
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这样来看养个人也不亏。他抬眸扫了一眼闻予锦,她正拿手背贴在盛着冰雪冷元子的白釉碗上,等手指翻转过来赫然露出两道烫痕,像是上好的玉器被什么污了一般,徐叡皱了皱眉。
长辈们动筷了,两个孩子大着胆子开始夹菜,徐家进京也才三年,早先还没有发迹的时候,没少一起大桌吃饭,话也不少说。
所以并不觉得这样吃饭不讲究。
“这包子,鲜!比王楼的招牌包子还要好吃!”窦氏笑着道:“敬谢各路神佛,三郎总算醒了,咱家这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了。”
这话何氏最喜欢,徐叡不说话,只默默的吃。
徐珠觉得今天是特别开心的一天,三叔吃饭的时候没有那么凶了,主要是包子太好吃了,而且三婶婶还让她打包了一份带给她娘。
回到晴日小院,她献宝一般的拿出食盒:“娘,您看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这包子是后来才出锅的,带回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徐珠眉开眼笑:“娘趁热吃,这个太好吃啦!”
杨氏接了包子,嘴上却嘱咐着:“珠儿记住了,厨艺一道皆是小道,你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切莫被这等旁门左道迷了眼。”
徐珠歪头:“难道包子不好吃么?娘不喜欢,就留着我晚上吃吧。”
杨氏已经吃了两个,此刻正在嗦第三个的汤汁,闻言差点儿被呛死。
她刚要教训女儿,却发现女儿已经跑了出去。
……
夜里,虫鸣声窸窸唧唧的,低沉的热闹着。
闻予锦又开始发愁。
婆母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让他们夫妻好好相处……
相处个什么呢?
他现在算是她的东家?那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东家。
徐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躺在藤椅上,手里抱着大胖猫越撸越没章法……
果然,又两下之后,大胖猫叫了一声,从她手中挣脱跑掉了。
“进来。”
大多数时候,他说话是没有铺垫的。
换做旁人,可能会先问问“怎么不进去?在干什么”,但他说话直白语气直接,更像是命令,闻予锦当即站起来,语气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魄:“哦。”
徐叡回头,就见她大义凛然目不斜视的迈过了门槛儿。
她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床给你。”
闻予锦一愣:“那你呢?”
徐叡扫了一眼侧边的矮榻:“那里。”
那矮榻与前朝的不同,当真是又低又窄,容纳一个人都不宽敞,之所以留在寝室里,是预备给值夜的女使用的。闻予锦默了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矫情的把床让出来么?她干嘛要那样?
让他上床,更是不可能的。
徐叡也不在意,直接吹了蜡烛,躺到榻上。
闻予锦跟着躺下,四周安静下来,感官便出奇的敏锐,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总是能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鼻尖传来了似有若无的药味儿,是他身上的,下午孙茗才来换过药。
她在黑暗中眨眨眼睛,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是能看出一些事物的轮廓的,比如榻窄且短,他的长腿无处安放,一只曲着,另一只悬空放着。
“睡觉,我说保你性命,就没人能杀得了你。”
闻予锦做贼心虚一般,立即闭上了眼睛。
忘了他是个习武之人了,这种人应该对周遭的注视十分敏锐。
忍不住又想,他在想什么啊?
以为自己是担心小命不保?
明明是三更半夜,两人共处一室,又不是真正的夫妻……这换谁都会不安的吧?
她不敢再看再想,强迫自己睡觉。
许是前一天就没休息好,今天又出了不少汗,没躺多久眼皮就沉重起来。
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徐叡也迅速入梦。
……
第二天醒来,两个人精神竟都不错。
菘蓝几个端着铜盆巾子鱼贯而入伺候两人洗漱,徐叡衣服都没脱,现在看着也就是多了几条褶皱,他走到铜盆前掸了掸衣襟,不经意的避开了蝉衣的靠近。
蝉衣一愣,咬着唇再次靠前,却换来徐叡冷冷的一眼,她吓得脸都白了。
闻予锦坐在床边,和徐叡中间隔着一架山水四折屏风。
相比蝉衣,其他几个显然更在乎闻予锦的情况,昨天夜里……两个人有没有……
菘蓝仔细去瞧二人的神色,两个人脸上都云淡风轻的,世子对夫人的态度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夫人呢,就更加的平静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