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血了,痛吗?”她问他。
小豹子愤怒地吼:“走开。”
她不走,还蹲下来,看着被花儿团团围住的少年:“我给你包伤口吧,不然你会流好多血。”
“走开。”他又吼,声音暗哑,老成的像个大人。
她偏不走,还从田梗上走下花田,走到少年身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糖盒,拿了颗糖,递到少年嘴边,“你吃。”
少年将头扭开,不吃,但眼里的愤怒变弱了。
“你吃嘛。”她手臂伸过去,将一颗糖硬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抿嘴一笑,“甜吗?”
少年垂下眼眸,“嗯”了一声,脸上便浮起一层红润。
他本就肤色白皙,脸上还沾着泥,现在又多了一层红,看上去五彩斑斓,是个又脏又好看的少年。
“想什么呢?”崔若云打断了她。
想起那个五彩斑斓的小时候,“没什么,想念父亲了。”她随口敷衍,杏眼微垂,往那花田里覤了几眼,恍惚之间感觉又会出现一个又脏又好看的少年似的。
两人绕着花田走了半晌,又找了片开阔的平地坐下来,将带来的小零嘴儿布开,边吃边聊。
崔若云塞得满嘴鼓鼓囊囊,声音也变得嗡嗡的:“你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你父亲几次,想个毛线。”
柳婉仍坐得腰背挺直,说话轻言细语:“你一个女孩子,说话得斯文点儿。”虽然她也被她带“坏”了。
崔若云偏不斯文,还翘起了二郎腿,“别拿你母亲毒害你的东西来喂我,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未必你将来也不嫁人?”这样子哪个男子敢要她?
“嗯,姑奶奶不嫁,只娶。”义正辞严,义盖云天。
柳婉“扑哧”一笑,“甚是期待你娶夫的那一天。”
崔若云一边嚼一边嗡嗡着:“放心,本姑奶奶不会让郡主小姐失望的。”
一包零嘴儿被崔若云风卷残云吃了大半,吃得嘴上手上还沾着零嘴儿沫,黏糊糊的,不停打嗝,“不行,我得找个地方洗一洗,还得喝点儿水。”
水壶里的水早被她喝光了。
崔若云这个吃货!
柳婉朝四处张望了几眼:“这附近也无人家,要不你再忍忍,咱们回城再喝。”
吃货崔若云等不了:“山上有佛寺,我去讨口水喝。”转头又吩咐杆子:“你好好护着郡主小姐,我去去就回。”说完豪迈地甩着膀子走了。
此时天已阴了下来,风变大了,掀得花田里波浪阵阵,头顶有片乌云在徐徐逼近,好像要下雨了。
柳婉从马车里拿了遮阳伞给杆子:“你快去接崔女医,别让她淋到雨了。”
杆子为难:“郡主,奴才一走,这儿便只剩您一个人了。”万一出个好歹他可担不起责。
“这青天白日的,无碍,你早去早回便是。”
杆子拗不过主子,拿了伞朝佛寺的方向小跑而去。
天更阴沉了,像口大锅罩下来,整个世界都变低了,风越刮越大,穿过前边的山坳,发出“呜呜”的怒吼声。
柳婉紧了紧手臂,不住地朝山上佛寺的方向张望,但压根不见二人的影子。
一声惊雷突兀地从天边炸响,柳婉低低地“啊”了一声,转身四顾,吓得面色张皇。
没想到这秋天也有雷!
她一向怕雷电,此时身处荒郊野岭,形单影只,更害怕了。
闪电劈开天际,白色弧光一闪而过,落到了对面的山巅上,闪出一片通天的光亮。
“轰隆”一声,又是一声炸雷。
吓得魂不附体的柳婉低低地尖叫,捂着耳朵,泪花在眼里打转,继而提脚往另一侧小径上的马车里跑。
马车距她有五十余米远,她又慌又乱,跑得踉踉跄跄,裙摆拂过泥土,踩到脚底,“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轰隆隆”,炸雷在天际肆虐。
“救命、救命。”小淑女一边呜呜哭着,一边朝荒无人烟的四野求救,那声音被雷声盖过,像孱弱的猫叫声似的。
雨点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落到她的头上,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
闪电再次划过,雷声又要来了。
小淑女瑟缩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继续往马车里跑,刚要提脚,便见薰衣草花海里飞出一道身影,黑衣黑裤,恍如多年前那个少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