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承抱着蔚茵转身,冷冷扫了庞稷一眼:“变故?”
庞稷后退两步,后背瞬间生出一股冷意,低头道:“蔚夫人如此情况,带出去反而会加重伤势。”
一个人伤成这样,如此辗转带回东宫,说不好路上人就没了。
傅元承低头,看着已辨不出模样的人,低声喃语:“就算死,你也要逃开?”
夜风起,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远处是人的哀号哭声,深夜中实在瘆人,
“等我回来。”傅元承俯身,将蔚茵放在软垫上。
两个候府家仆打扮的人赶紧上来照看着。
不能久留,傅元承从小门出去,走过一条窄道,几匹骏马等在黑夜中,侍卫们无声躬腰迎接他们的主子。
他系上宽大的暗色披风,上脚一踩马镫,翻身跃起上了马背,高大雄壮的黑色骏马喷了两声响鼻儿,铁蹄踢踏两下,蓄势待发。
傅元承拉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腹,侧脸看去那扇隐在黑暗中,重新紧闭的小门,随后骑马进入长街。
只留下一串渐远的马蹄声。
。
好大的火,是要将整座山焚烧干净吗?
蔚茵蹲在石头后面动也不敢动,这段日子她栖身的明霞观没了,吞噬在灼热的火焰中。
和蔼的住持道长,擅长医理的明处道长,总是吃不饱的明源道长,还有自小跟着她的婢子蝴蝶,所有人无声无息躺在那儿,任凭烈焰灼烧,化为灰烬。
她来晚了,全部都没了。
“这些贼匪当真灭绝人性。”身旁的男子叹一声气,又有些不放心的劝说,“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先离开。”
蔚茵浑身冰冷,木木的任他抓上手带着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清瘦而模糊,遂愤而将手抽回。随后看见他回过头来,面色阴沉,突然伸手掐上她的脖颈,五指收紧。
“呃……”窒息感让她张大嘴巴,下意识拍打着那只手,双脚蹬踏着。
他笑,手上越发用力:“你也去死,去陪她们!”
话音落,手指松开,她身子下坠,跌进了那片火海中……
““呼……”!蔚茵忽的睁开眼,捂住胸大口呼吸。
她无力的倚在墙角,身上出了一层黏腻冷汗。
视线渐渐清晰,还是那间阴暗潮冷的地窖,没有窗,一根火把嵌在墙上,照着偌大的地方,唯一连接外面的是一扇厚铁门,此刻仍旧紧紧关着。
关在这里的有二三十个女子,是庆德侯府原先的婢女。侯府倒了,她们这些奴婢自然该被重新易主发卖。
蔚茵很虚弱,头脑晕沉。方才的噩梦仍让她心悸不止,可是仔细去想,却又完全记不起。
“怎么了?”身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问了声。
“噩梦。”蔚茵哑着嗓子回道,继而动了动身子。
妇人摇摇头,略带怜悯道:“可怜你摔坏了脑袋,把什么都忘了,不然给家里人报个信儿,说不准还能花银子把你赎回去。”
她又看了看坐在墙角的蔚茵,似乎犹豫了一瞬,便从身上掏出一块饼子递过去。
蔚茵抬眼看,颤巍着伸手接过:“谢谢桂姐。”
饼子又干又硬,像块石头。可就算是这点吃的也是不易,需得抢夺来才行。每日铁门只会开启一次,便是看守来送吃食,一只破旧木桶装的哪够这些女子吃?便是只能用抢的。
桂姐摆摆手:“左右也要出去了,你且吃一点儿,还能有些力气。”
“出去?”蔚茵抬头,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
这个地窖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依着看守送饭的次数来算。她醒来的时候就在地窖中,桂姐说她被人送进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昏迷着不省人事,本以为活不了的。
她忘了一切,记得的只是这里冰冷的石墙,难闻的混杂气味。
桂姐身子往墙上倚靠,双手抱着缩进袖筒:“方才来送吃食,那人说了让咱准备好,过晌就出去。”
蔚茵攥着饼子,眼中茫然。她忘了自己是谁,可是出去了又会怎样?
好像看出她心中所想,桂姐叹了一声:“你说你,磕了头连着把一张脸也毁了,这要是找主家,必然有影响的,你还生着病。”
蔚茵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右脸颊,手指碰触到粗糙的血痂,厚厚的盖住了半张脸。
是啊,这样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谁也不会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