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伊对他的蠢法子无语至极,白了他一眼后便拉住了秦可的手:“表妹表妹,你能看清我了吗?”
秦可笑着摇头:“我只是能看见光了,你们现在在我面前,我能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具体的……我还是看不清楚。”
众人懂了,这件事原本也急不得。
“有希望便是好事!你现在治疗了才半年,再有半年,一定能彻底的看见!”
谢澜伊的话也给了秦可信心,她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一定好好喝药,争取早日看见表姐和表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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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秦可现在能模糊的瞧个大概,几个小辈们玩耍的时候也能放心些,这到了年底,国子监的课业已经不算很紧,冬日白雪腊梅,有些府邸的贵女们便开始走动,纷纷发了赏花帖。
谢澜伊今日就收到了叶家的。
叶家是大周朝的开国功勋,叶将军现在还是朝中掌管实权的上将军,叶家有一个女儿名唤叶婉茹,比谢澜伊年长一岁,今年刚过二八。
这赏梅宴的帖子,便是叶婉茹递过来的。
“表妹!有请帖!”谢澜伊收到之后就兴奋的去了海棠苑,秦可正在院里逗毛毛,闻言抬头笑掉:“是请表姐的吧?”
谢澜伊:“还有你呢!是叶姐姐来的帖子!”
秦可愣了愣,还有她的?
“表妹,你还不知道吧,叶家和咱们家关系很好的,不是和成家那种,是真的不错,叶姐姐名唤婉茹,人很好的,你想去吗?”
叶婉茹……
秦可想起来了,叶家和谢家的关系是很不错的,上辈子有两次也递了帖子,不过那时候秦可根本不愿见陌生人,便委婉推脱了。
这一次,秦可歪着头想了想,“表姐去的话那我也去。”
谢澜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太好了,叶家的花园也可漂亮了,还有个大大的秋千呢!”
拜帖的日子就在两日后,出发的前一天刚好又落了一场雪,白雪红梅,风景一定别有一番意趣。
秦可裹好斗篷,拿上手炉,便和谢澜伊一起出发了。
时近年关,街上越发热闹。谢澜伊将车帘掀起来问秦可:“表妹能看见两边的景物吗?”
秦可仔细去瞧,声音都是熟悉的,就是只能瞧一个大概的光影,但这也不妨碍她兴致极高,马车走了一路,便和谢澜伊笑着说了一路的话。
叶家和谢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穿过几条街,便看到了门口的石狮子,叶府同样气派非凡,马车绕过正门,停到了侧边,谢澜伊拉着秦可下了马车。
雪后天气的确很冷,两人都虽然都穿着厚厚的斗篷,但鼻尖还是被冻得粉红粉红的,姐妹两进了侧门,在叶府丫鬟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后花园,宴席已经全都摆好了。
“叶姐姐!”
谢澜伊朝着前面一个穿浅蓝色裙子的女子喊了一声,叶婉茹回了头,瞧清是谁之后便走了过来:“你如今已经及笄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谢澜伊摸了摸鼻子,然后拉着秦可:“这是我家表妹,唤阿芫。”
秦可欠了欠身:“婉茹姐姐。”
叶婉茹上前,热情的拉过秦可:“我早就听说了,澜伊在国子监时经常提到你,今日总算见着了,听说妹妹的眼睛好了一些,我才放心的下了帖子。”
秦可微笑:“是好些了,多谢姐姐关心。”
谢澜伊搓了搓手:“好冷啊,去亭子里吧,我想在火上烤橘子吃!”
叶婉茹笑:“就知道吃。”
秦可原本以为这样的宴会人会很多,没成想在场的人没有几个,都是一些熟悉的,或者不得不请的。
成宁宁看到秦可时,下意识的就把头别到了一边。
不过秦可没瞧见她,她现在谁也瞧不清。
进了凉亭,坐下后秦可才知道方才谢澜伊的话是什么意思,这石凳和石桌底下竟然有内置的火盆,刚坐上去便驱散了寒意,也难怪这天寒地冻的,赏花宴要摆在外头。
不过,如此便更多了意趣。这凉亭外围绕的就是一圈梅花树,腊梅冬日竞相开放,在屋里的话,便也瞧不见这般美景了。
秦可默默的坐在石凳便,因为有火,便将袖笼取了,伸出手在火上烤着,谢澜伊在一边烤橘子,时不时的递给她一个。
贵女们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大多数时间便是赏花,作画,还有吟诗的。
不似秦可想象的那样。
她记得……上辈子去参加过一次宫宴,印象很是不好。
“阿芫,你别动,我给你作一幅画。”叶婉茹在秦可对面坐着,忽然道。
谢澜伊立马抬起了头:“表妹,婉茹姐姐可是出了名的才女,画技不在大哥之下!”
秦可忽然有些紧张:“我要怎么坐?”
叶婉茹笑:“不用紧张,这样就很好。”
秦可点头,谢澜伊跑到叶婉茹那边去,想看看叶婉茹是怎么画的。渐渐的,有别的贵女们也围了过来。
能来叶家的,一般都是大家闺秀,大家在一块儿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看见秦可乖乖的坐在那,年岁稍大一点儿的都起了爱惜之心。
“难怪澜伊整日挂在嘴上,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妹,也心疼死了。”
“就是,阿芫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
秦可腼腆的笑了笑。
成宁宁和成湘一直都没有过去,成宁宁自从上回被自家大哥和父亲说教了一顿后收敛了不少,此刻无趣的踢了踢地面的石子儿:“没意思,我去那边了。”
成湘倒是多看了两眼,凉亭那边的热闹和这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抿抿唇,视线在秦可身上眯了眯。
“画好了!”叶婉茹停笔,谢澜伊带头鼓起了掌:“真好看!叶姐姐的笔法和大哥的全然不同!”
叶婉茹笑:“你哥哥的画是得到过吴文光先生赞扬的,我哪里能比。”
谢澜伊:“谁说的,哥哥的画总是冷冷清清的,我喜欢叶姐姐的,有色彩,更好看!”
秦可也期待的站了起来,叶婉茹将画纸取下笑着递给了秦可:“送给阿芫,等你眼睛好了,再打开看吧。”
“谢谢婉茹姐姐。”秦可真心实意。
玩耍过后,众人在叶府用了膳,叶婉茹中途被大夫人叫到了前院去,后院里的贵女们便分散开来,熟悉的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没必要都聚成一团。
谢澜伊看见一束腊梅实在好看,便想折一只带回去。
“表妹,你在此处等我。”
秦可点头,乖乖的站在原地。
四周的景象并不清晰,秦可却能凭借模糊的光影和声音大概认清周围的人,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窸窣,她刚要回头,就感觉后背被人一推——
“姑娘?!”
秦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心摁在了雪地里,杏桃第一个瞧见,吓了一大跳。
“我没事,没事。”秦可连忙道。
此时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秦可连忙让杏桃将自己扶了起来,小声嘱咐:“不许告诉表姐,我是自己摔倒的。”
“不是,姑娘……”杏桃分明看见自家姑娘站的好好的,怎么会说摔倒就摔倒呢。
秦可声音很急:“听我的就是。”
杏桃只好应下。
谢澜伊折了梅花很快跑了回来,将手中的梅花递给秦可,“表妹,送你一只!”她还在兴头上,自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
秦可将方才摁到地下的左手藏到了袖子里,右手接了过来:“谢谢表姐,我回去就插在表姐送的花瓶里。”
从叶家出来后,秦可一路上都仔细的将左手藏着,谢澜伊倒也没有察觉,一直到回了谢府,回了海棠苑,才让清莲去取了些外伤的药来。
“姑娘?”
清莲显然也不知道此事,所以看到秦可左手掌心的伤时才愣了一下,杏桃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问:“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
秦可:“没什么,真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我方才不让你说是怕表姐自责,不过一点儿破皮,不算什么。”
清莲立马转身去取药,等秦可把外衣脱下来后才发现,伤的不仅是掌心,还有膝盖和腰。
不过好歹只是外伤,擦破了皮。
清莲小心翼翼的替她清理,等杏桃出去后才问:“姑娘不愿和杏桃说,可愿和奴婢说?”
清莲的性子比杏桃稳重的多,秦可犹豫了一下:“有人推了我一下。”
清莲大惊:“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人!姑娘瞧清楚是谁了吗?”刚说完,清莲便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但秦可却好像在认真回忆。
“似乎……是穿绿衣服的……”
推她的人一定是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才从斜后方上前推了她一把,秦可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余光看见了一抹绿。
和红色的腊梅截然相反。
清莲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今日花宴上穿绿衣服的女子不少……
秦可:“算了,别想了,可能那人也是无意的,此事不许传出去,记住了?”
清莲明白自家姑娘的考量,缓慢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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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曜此次前往蜀地,队伍行了整整三日才终于到了一家驿站,谢曜命队伍在此整顿休憩,自己在厢房里看案卷。
夜深了,赶路三日,所有人都睡得很沉,谢曜却慢慢打开房门,来到了院中。
月色如霜,越接近蜀地,湿气越大,院中的树梢和草坪上都结了薄薄一层霜雪,冷风吹来,谢曜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抬头望月,思及家乡,祖母、母亲和父亲、还有弟弟妹妹,听闻蜀地风土人情皆和京城大不相同,谢曜已经能想象归家那日带回礼物,弟妹们的笑颜。
在院中伫立片刻,脚边忽然传来异样,低头,一只不怕人的白猫正在扒着他的靴子朝上爬,也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谢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蹲下,将小东西的爪子拿开,伸手抚了抚它的头,猫儿享受的呼噜两声,还蹭了蹭谢曜的掌心。
他便忽然忆起,出发前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小丫头清澈的眼睛瞬间撞入谢曜心里,他沉默片刻,接着从袖中拿出了那个荷包。
次日,天蒙蒙亮,元若打着呵欠预备去伺候谢曜,却见自家公子早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
“准备出发。”
元若忙不迭点头,视线落在谢曜腰间时忽然一顿,这个荷包……
“?”
大公子什么时候有带荷包的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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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年味的气氛便越发浓厚,谢曜半月会往家中寄一封家书,老夫人才刚刚收到第二封时,便马上就要到除夕了。
“哎。”老夫人BBZL看完信,遗憾的叹了口气。
“子珩今年过年回不来了。”
此刻众人都在宝真堂陪着老夫人用膳,几兄妹闻言都有些失落。
老夫人:“也好,天寒地冻的来回赶路我也不放心,等到春天全家人再团聚也不迟。”
谢洵安慰祖母:“等到春天,咱们正好可以全家踏春去。”
老夫人笑了两声:“子清说的是。”
一岁一年,除夕将至。
大年三十前两天接连落了两场雪,等到三十这一天倒出了太阳。清莲推开大门,准备扫雪,目光朝外看去忽然惊喜的发现了一棵柿子树。
“姑娘,东边院子的柿子可真好看,红彤彤的,上面落了雪,像灯笼!”
秦可也笑着朝外探头,她的眼睛一日比一日好,如今已经不需要别人扶着走路,此刻眺望那颗柿子树,虽还是瞧不清楚具体的,但总归是能看到一抹不一样的颜色,小姑娘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儿是除夕,姑娘穿件红色的吧?”杏桃开心的打开柜子给秦可找衣裳。入冬以来姑娘高了些,好些衣裳都是重新做的,正好挑一套除夕穿。秦可点点头:“就那套石榴红的吧。”
石榴红的褙子白色的绒毛围了一圈儿,清莲又替她梳了一个灵动可爱的发髻,秦可大概能模糊看清自己的样子,慢慢从抽屉里找出了那只熟悉的芍药花钿。
“姑娘特别喜欢这只花钿,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带着呢!”杏桃笑。
秦可也抿唇笑,没有答话。
除夕这日,早午晚膳都在宝真堂吃,期间全家都围着火炉,打牌的打牌,听戏的听戏,瓜子点心不间断,小辈们坐在一起也叽叽咕咕的个不停。
用过午膳,大人们还得忙着除夕的祭祖,兄妹五人就到后院摘柿子。那颗柿子树就在三房的院子里,谢洵个高,伸手就摘了两个下来。
“表妹,你吃。”
谢洵给一个给秦可,另一个递给了谢澜伊。
谢澜伊也没客气,这黄彤彤的柿子已经熟透,剥开皮就能直接吃,甜蜜的果肉一点儿也不涩,两个姑娘一人咬了一口,秦可还好,谢澜伊的脸颊上沾了柿子肉,被谢洵指着哈哈嘲笑:“一点儿没个姑娘家的样子,跟个花猫一样!”
谢澜伊听完也不恼,笑嘻嘻的也摘了一个,剥开皮,趁着谢洵不注意就朝他嘴上糊,谢洵被堵了个猝不及防。
“我是花猫的话你就是个花狗,还没有猫可爱,丑死了!”
兄妹两过年难得不拌嘴的景象被打破,又开始你追我逐的打闹。
谢择也开始摘柿子,他一口气摘了七八个,用衣兜一装,递给秦可:“表妹,你吃过柿饼吗?”
秦可摇头。
“是用柿子做的,你想吃吗,我给你做。”
秦可惊讶:“四表哥你还会做这个?”
谢煊笑:“表妹不知道吧,我这个弟弟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做点心,表妹没觉得之前的芙蓉酥,味道有差异吗?”
秦可睁大了眼:“四表哥,是你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