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这座山头,就能看到契丹了。”塔拉骑马走在康宁乘坐的马车附近,他指着下方的河滩说:“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还看到有契丹人在这里捉鱼,我们还向他们打听了方向。”
“你也是胆子大,这么复杂的环境你也敢往里闯,手上有地图?”二皇子探究道。
“是有,晋朝官员留下的,但也只是个大方向,七十年了,以前踏出来的路已经长了巨树,当做标志的河流也早变成了山谷。”塔拉指了指做记号的侍卫,不太赞同道:“我们走了之后若是有人在其他地方做了相同的标记,依据这些标记找方向的很大可能走不出这座大山。”
“认认真真的亲身摸索一两趟,大致的环境是能混个眼熟的。”塔拉传授经验。
二皇子看向身旁的侍从,见他摇头,他诧异道:“鞑靼人是不是擅于辨别方向?”
“有这个可能,在草原,四面八方都是草场,很容易走偏,所以我们对环境的观察可能仔细些。”塔拉也觉得有这个原因,沉吟片刻,宽解道:“二哥三哥放心,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会派人送你们回来。”
这晚,天黑的时候还是没走出山林,塔拉派人寻了片相对较为平坦的山谷,所有人围成圈在山谷的空地上过夜,外围每隔五步烧个火坑,一直燃到天明。
“都仔细点,把火星子都埋在土坑里,要是燃了山林,我们一个都走不出去。”翌日一早,塔拉领着人仔细检查火坑是否完全被土盖住。鞑靼人崇敬上天,崇敬自然,认为山林草原都是上天的馈赠,他们借助草原放牧得以活命,很是爱惜保护山山水水。
再次启程,塔拉看两位皇子眼下青黑,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
“昨晚我们是不是在人眼皮子底下过的夜?”二皇子有些惊疑,他昨晚的确是没睡好,他的侍从昨夜里喊醒他说是不太对劲,他起夜后的确是感觉山林里藏的有人。今早他派人去查看,还真找到了人的脚步印。
“是女真族,我第一次去大康的时候还同他们干了一仗,他们想抢我的牲畜,我说是给大康进贡的,他们就没敢动手。上次过来的时候他们听到动静也来围观了,你们别担心,就当他们是来替我们守夜的。”塔拉说的随意,见二皇子不信,他解释说:“你们大康厉害着呢,他们怕你们打他,你是没跟他们碰面,他们过得像野人一样,刀斧还不如我们鞑靼的。”
二皇子跟三皇子对视一眼,对这个傻大胆说:“女真--------------??有三个部落,你遇到的可能是生活最为落后的那个。”
“那咱们赶紧走。”打一仗塔拉是不惧,他担心把同行的商人吓破胆了,要是有人趁乱掳走了拉的货物,他可要心疼死。
翻过了这座山,路就好走多了,沿着山脚下的河流往北走,地势起伏就比较小了,拉货的牛车也不再需要人推。
“二哥三哥,你们返程的时候想不想摸去女真寻他们干一仗?”塔拉像是随口闲聊,“要是有这个打算可得带上我,我们一起去捞一笔。”
怎么像个土匪一样,到哪儿都想捞点好处,二皇子摇头说:“没这个打算,出发前父皇还交代我们哥俩能早些回去就早些回去。你刚刚不还说女真比你们鞑靼还落后,你看得上他那些破铜烂铁?”
“鞑靼不缺破铜烂铁,但是缺俘虏放牧啊。”塔拉摇头叹气:“我是不了解女真族的情况,不然无事了就能带人来掳些人走。”
二皇子见他说这些话还带着笑,像极了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磕牙吹牛的老头老太太,但他知道塔拉不是胡说八道。二皇子一时之间遍体生寒,这人太好战了,侵略性好强。
难道真不会养虎为患?他忍不住担忧。
又走了半日,眼前出现了一座石头堆,周围扎了不少色彩绚丽的彩带。车队停了下来,塔拉骑马来到马车旁,温声问:“公主,可否下车随我祭敖包?这是我们鞑靼的习俗,祭敖包是向天地祈福,祈求天地给我们平安和幸福。”
康宁想了一下,掀开车帘,由塔拉扶着下了车,“怎么祭?”
“你跟着我。”塔拉拉着康宁站在敖包前从左到右绕三圈,接过装有马奶酒的水囊撒在敖包前,要了她红色的手帕绑在堆放的石头上。
“来,跟着我叩头。这个敖包是我初去大康时堆起来的,那时我祈求的是让我平安归来,娶到让我心动的姑娘。上次归来的时候,我杀了头羊祭拜,谢长生天让我心愿达成。现在我带你一起拜拜我们的长生天,她会保佑你的。”塔拉扶起康宁,俯身掸去她衣裙上沾的灰,仰头望着她说:“在长生天面前,我塔拉保证,我会好好待你的。”
“那你好好表现啦。”康宁一把拉起他,他的承诺让她心喜,但她更看重的是他的行动。
第23章 草原真大
步入草原, 展眼望去,除了稀疏耸立的小山,四面全是平坦的草地, 就连山上也是长满了草,极少会出现树木。
草原上的夏天除了有些晒,温度倒是很适宜,尤其是风里夹杂的青草味、泥土味,路过野花繁盛的地方, 风的味道就变了,清新的花香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已经骑马奔波了半个月, 大腿都蹭破了皮又结了痂,早已是对这趟旅程疲倦不堪,更何谈车队尾部徒步的商队,一个个累的比拉车的老牛还沉默,头发打结,胡须缭乱,双目无神。塔拉看了就很是害怕走了这一遭他们不会再来了。
“歇一歇喽, 都歇一会儿我们再走,已经快到我们的夏牧场了。”塔拉打马来回跑在车队前后, 大声说:“我派人前去通知了, 再坚持一天, 后天到牧场了可以尽情吃尽情睡。”
“二哥,你去跟塔拉说,今天下午不赶路, 明早再启程。”康宁透过车窗跟她二哥商量:“你看是不是找个有水的地方, 让我们的人都打理一下, 别给鞑靼人一种我们是逃难来的感观。”
“你说的也对, 今天下午好好歇歇,养养精神。”二皇子派随从去吩咐,康宁也唤来戚笠,让她的亲卫都去河里洗个澡洗个头,胡须该剪的剪,该刮的刮。”
“许嬷嬷,待会儿将士们要整理着装仪表,你顾着点,别让他们冲撞了丫鬟们。”
……
一切都交代妥当,康宁吹个哨子唤来红豆,对听到动静看过来的塔拉挑眉,颇有兴味地挑衅:“台吉,赛场马?”
“臣让公主一百步。”塔拉神采飞扬地拉开架势,比了个先行的手势。
康宁也不谦让,翻身上马,整理好裙摆,夹着马腹轻甩红鞭,红豆急鸣一声,一马当前地冲了出去。
疾风撩起康宁的衣袖,绣了金凰的褙子半扬了起来,塔拉跟在后面目睹了金凰展翅高飞的全过程,他对着马屁股甩了一马鞭,遒健的黑马嘶鸣一声又加快了速度。
红豆是走马,在大康的一年疏忽了训练,跑起来比草原跑马慢了许多,塔拉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超过了先行的一人一马。
“公主,小王赢了啊——”塔拉振声高喊,跃过的那一刹那,他瞟到了上下起伏明显的酥/胸,一股热血直奔头而去。乌黑的发丝,宽松的褙子都飞扬在身后,绣了两枝粉色桃花的袔子紧紧贴在身上,纤腰柔韧的腰,隆起的柔软丘壑,皮肤白净细腻,在以青绿色为底色的大草原上,更为惑人。
塔拉感觉脑袋嗡嗡的,但还是有意识的勒住缰绳,稳稳地超过红豆半个马身,他只要稍稍偏头,便能畅享视觉盛宴。
“你这人真没意思,赛马哪有谦让的!”康宁气愤,他始终稳稳地错她一个身位,太侮辱人了!她夹紧马腹,前倾着身子,挥着鞭子驱策红豆加速。
雪白的沟壑若隐若现,塔拉双眼都要着火了,还得顾忌着掩饰。反正不管康宁怎么说,他仍是坚持压她一头,不说话,无声地挑衅她,由着她气急败坏地急促呼吸。
“不跑了!”康宁拉紧缰绳,红豆打着呼哨停了下来,甩着尾巴慢悠悠地低头啃草。康宁翻身下马,落地先整理发型和衣衫,见眼前递来一面铜镜,她哼了一声,接过来背对着男人整理妆面,轻轻清了下嗓子,喝风了,有些干有些痛。
塔拉垂眼瞟了眼马背上支起来的袍子,暗叹可惜,深吸几口气,但心里那团火就是压不下去,还有越烧越旺的架势。
“下马陪我走走。”康宁转身见他还端坐在马背上,皱眉看他,见他还皱着个脸,一脸忍耐的样子,疑惑道:“你咋了?”平时话不挺多的,现在装什么深沉?
“没事,就是上火了,屁股长了个痘,骑马磨得又胀又疼。”塔拉声音喑哑,他咳了两声也没得到缓解,反而是身体的震动带动了下身支起的“痘”与马背的厮磨,咬紧了牙关才没泄出声。
康宁听他大大咧咧地说隐私部位,很是不适地扭过头,心里则是有些尴尬。越深入草原她越是紧张,心里除了琢磨塔拉的亲人好不好相处,偶尔还会不可控地想起避火图上的画面。明天到了夏牧场,后天行鞑靼的婚礼,后天晚上……咳,屁股上的痘不知后天能不能消。
“草原真大,看着好壮阔。”塔拉不说话,只好是康宁没话找话地打破无声的对峙。
“你喜欢吗?”
“挺喜欢,中原有中原的美,漠北有漠北的野。”草原上的草最深也只有小腿高,藏不了人,躲不了凶兽,人站在草原上似乎是最有侵略性的物种,这是山林所没有的安全感,野性里带着征服的畅快。
“你喜欢就好。”塔拉硬生生憋回了那坨欲望,想到回去时康宁又要骑马颠簸,他想到那场面就颇为头疼,但又急迫地还想窥视。
“你还没骑过我的大马,回去的时候我俩共乘一骑可好?”他越想越美,也不听她的拒绝,跳下马一把抱起她给递到马背,声音温柔地安抚:“别害羞,我俩是过了明路的正经夫妻,没人会笑话你的。”
“还没进你家门呢,哪来的正经夫妻?”康宁嘴上反驳,身体却是很诚实地拽住了他的袍子,手上暗暗比划,腰还挺窄的呀。
“抱紧我,走了啊。”塔拉扯住康宁的手环住他的腰,腿夹马腹,大黑马一个前颠,身后的人撞上了他的背,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塔拉舒坦了,挨了几拳头还畅快地奸笑出声。
“我给你说说后天的安排,明晚我们应该能到我父汗所在的夏牧场,当晚你歇在我给你准备好的毡包里,第二天早上我再带人来迎娶你,会用我们鞑靼的习俗迎你去我的王帐。婚礼三天后,我们再赶往冬牧场,公主府就给你建在冬牧场,你看这些安排有问题吗?”
“那你呢?你之后还要返回夏牧场?深秋了再带领部落赶回去?”
“不用,我在家陪你,我的部落有额赫帮我管着,夏末的时候冬牧场驻留的牧民要割牧草晾晒成干草打捆,今年我负责这事。”
康宁满意了,初到漠北,一切于她都是陌生的,塔拉能领着她熟悉环境再好不过了。
再次启程,康宁换上她出嫁时的嫁衣,鬓发高挽,金灿灿的头面妆点了乌黑秀发,妆容服帖,白肤红唇,一条轻薄的红纱代替了红盖头遮住她的下半张脸,影影绰绰,更引人想看个真切。
中午过后,经过的地方开始出现成群的牛马羊,守着牲畜群的牧民听到震耳的车轱辘声都从毡包里走出来展眼遥望。康宁透过拉开帘子的窗口,看见脸蛋红扑扑的小孩抱着小羊跟着马车跑,她从攒盒里抓一把坚果酥酪递了出去。
“谢…谢公主。”
康宁惊喜,小孩虽是咬字不清,但说的的确是中原话,不止是他,之后她路上又遇到几个追着车队跑的孩子,她总能从只言片语里捕捉到“公主”两个字。
“公主,到了。”塔拉推开马车门,躬身抱起康宁走下马车,在一阵起哄声中把人送进了毡包。
“晚膳我派人给你送进来,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你好好歇着,明天一早我带彩车来迎你。”塔拉还要带二皇子三皇子去王帐见他父汗,他让人把多兰唤了过来,吩咐道:“这几日你陪着公主,别让无关的人来打扰她。”
等外面的声音安静下来,康宁让合葵把装了鞑靼婚服的箱子给搬进来,她卸掉大康的嫁衣,拆了发髻,在许嬷嬷欲言又止的表情里试戴了鞑靼王室的头饰。
跟许嬷嬷不郁的表情不同,多兰见到精美的鞑靼嫁衣,脸上是油然而生的欣喜,她喜出望外道:“明天奴婢为公主梳发,一定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塔拉在献出敬门羊敲开毡包门见到身穿鞑靼嫁衣的公主时忍不住惊艳,中原嫁衣华美,但也让他有些距离感。
“没我们大康的嫁衣好看。”二皇子抱着康宁上彩车时不满嘀咕。
“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康宁反驳。
“你就主意大,父皇不知道你今天这一出吧?”
“父皇不会在乎这个小场面。”
“你等着,我回去就告状。”二皇子大踏步从彩车上下来,被鞑靼迎亲的人簇拥着跟在彩车后面离开。到了塔拉的王帐,塔拉骑在马上,牵着拉彩车的牛围绕王帐走三圈,在声声祝贺里抱着新娘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弯腰进了帐里。
“可还有要做的?”
“接下来不用你操劳了,熬煮奶茶让多兰来,你在帐中歇着,等开宴了同我去给父母和客人们敬酒。”鞑靼的婚宴会摆两到三天,一直到送走了娘家人才会停宴,但只有头一天的宴席需要两位新人出席敬酒。
鞑靼可汗是个满脸大胡子,眼神犀利的中年高壮男人,看着野蛮,举止倒是懂礼和善,在康宁给他敬马奶酒时阻止了她给他行礼。可汗摆出这个姿态,之后的可敦阏氏以及塔拉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克制地打量她,没有不识趣的人给康宁下马威。
晚上,草原腹地上燃起了熊熊篝火,烤肉的香味伴着马头琴悠扬的琴声,鞑靼勇士比起了摔跤,姑娘们围着篝火跳起了舞,在这热闹的氛围里,康宁被吐息灼热的汉子抱回妆点喜庆的王帐。
康宁中午喝多了马奶酒,下午睡了一觉本是酒意已消,现在被浓烈的酒味一熏,头又开始发晕。她垂眼看蹲在地上给她脱靴子的男人,褶皱的眼皮盖住了他灰蓝色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康宁坐在床沿,探手揽住他的下巴,指腹在他脖颈细细摩挲,动作轻佻地勾住他的下巴,在他惊异的眼神里,俯身抵着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