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枝紧跟着祁星的步伐往前走, 停驻在老和尚跟前, 只见老和尚手下的匕首未停, 还在写下事情最后的落幕——
“密室中的男子用尽全力撞向皇帝,不知动了哪处机关, 天摇地动, 墙壁塌陷,山石移位,皇帝身边的一员大将以己身做踏板,送离了几位贵人,其余的下属和士兵全部同那些异域人一起坠下百丈悬崖,尸骨无存”
“皇帝下令封锁地宫, 搜查余孽,我们几人被抓, 死的死,残的残,只有我”
“只有我当时眼睛受伤,算半个瞎子,行刑的人以为我眼瞎耳聋,便着人毒哑了我的喉咙,封地穴前把我丢在里面自生自灭”
老和尚浑浊的眼白里淌下几滴泪水,嘴巴张着呜嚎,后面的事不用他写也清楚了,宫里的人本意是让老和尚饿死在地穴里,不料老和尚身残志坚,凭着野菜和顽强的毅力苟延残喘了整整十年,熬到今天见到了活人。
当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冤魂化了白骨,真相掩了尘埃。
祁星放在身侧的手青筋毕露,他母亲曾经是他唯一的寄托,任何伤害他母亲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老皇帝欺瞒了他们全家,骗得他父母的性命,又骗得了他的庇佑,何其恬不知耻。
宋南枝怀疑他下一秒就会闯回宫把老皇帝拉出来鞭尸。
她走上前,拉起祁星的手,把他紧紧攥在一起的五根手指一根根掰开,慢慢揉去他手心的红痕,随后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十指相扣。
“你母亲当年若是知道真相,也必然不会告诉你,为人母,她一定希望你平安顺遂,而不是颠沛流离地替她报仇。”宋南枝的声音极其轻柔,宛如初春融化的一泓雪水,可以消解一切的荒凉与孤寂,“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确实做得很好,十年不到的时间就修至武学巅峰,宫中无人敢犯,亦算得上随心所欲,完成了他母亲当年未能完成的愿望……
祁星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楚,粗重的呼吸终是慢慢平缓下来,执着宋南枝的手,反手用力握紧。
宋南枝对着祁星温和一笑,低头问老和尚道:“老师父,您能保证您刚刚写的话都无误吗?”
老和尚郑重地点头,这是他用生命保守的秘密,一丝一毫都不会记错。
“好,那既然如此,先皇后并非病故,前国师和楼兰王又双双被害,他们死得不明不白,活着的人该为他们正名。”
当天夜里,地穴采光很差,众人商量以后决定第二天循着光源炸洞出去。
可到夜半的时候,祁星似乎是病了。
在宋南枝印象里,祁星除了厌食症好像没生过别的病,许是因为内力深厚,不像常人一样身体弱,但这回不知怎么的,好像染了些病气。
寻常病人发热喜欢说胡话,手脚各种抽风,而祁星不是这样,他就是安安静静地倚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脸色莹润带着璞玉的光泽,并没有病态的苍白。
花蝶看过之后说并无大碍,一般武功高的人身体受伤或者心智低迷时就会自动陷入休眠,等到了时候自然会醒过来。
宋南枝这才放心下来,问近卫们要了几份干粮,活着清水烤成了软馍馍,托着腮在旁边等着他醒来。
到了五更的时候,祁星额头上开始发汗,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发呆片刻,眼中的迷茫逐渐淡去,剩下的只有流转微光,像是雪山之巅的千年冰雪全部溶进那一双眼眸中,亮得让人心神摇曳。
他从宋南枝手里轻轻拿过那个软馍馍,没有吵醒坐着睡着的她,但她原本睡得就不熟,不久便揉了揉眼爬起来。
看见祁星神态无异,宋南枝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嘟哝着道:“你总算醒了。”
祁星叹了口气笑着抱住她:“花蝶应该告诉过你,我没事。”
宋南枝耷拉着脑袋在他怀中点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微微湿润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