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昭不是嗜杀之人,她看见这样的景象,并不会有半分的爽快。
她只是想,她一心护在身边的小徒弟,怎么会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师尊……”谢寄凡发出微弱的声音,像一只濒死的小兽在寻找它的主人。
颜如昭看见,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从他的脸颊上,落在了前襟,将一滩血迹晕染开来。
颜如昭不发一言,只是抬了抬手,束缚住他的锁链霎时断开。
谢寄凡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这让他稍稍清醒了些,这才意识到——不是梦,师尊真的站在他面前。
他被绑了太久,身体有些失去知觉,却还是凭着本能往颜如昭的方向蹭了几步。
“师尊……我错了。”谢寄凡垂着头,小声呜咽道。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触碰她的衣角,最终却在距离她一寸的距离处,又收了回去。
颜如昭这次没有躲,但他却不敢了。
他手上有肮脏的血迹,怎么能沾染一身洁净的仙君?
颜如昭仍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对他的话有任何答复。半晌,她缓缓蹲下身,向谢寄凡伸出一只手。
她的手掌上覆着一张白色的手绢,手绢上方是一颗丹药。
“吃了吧,你身上有伤。”颜如昭的声音清淡,没有半分情绪。
谢寄凡又落下泪来。
他的师尊就是这样一个人。
即使他做了这样的错事,她仍愿意对他释放一点善意。然而,然而……那张白色的手帕,却代表了他们如今尴尬的距离。
她不愿再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谢寄凡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做错了事情,师尊,是我活该……受这些伤,也是我应得的……”
颜如昭没有勉强他。她收回了丹药,几秒后,淡淡的灵力在室内泛起,夹带着轻飘飘的芙蓉花香。
谢寄凡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他有了一点力气,支着身躯坐起,规规矩矩地跪在了颜如昭面前。
他知道仙君为他治伤,一定是有话要问他。
她不想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伤患对话。
颜如昭沉吟片刻,开口:“为什么?”
她没有看谢寄凡,而是侧过头凝视着锁仙架下方的那一滩血迹,她问:“你不是要杀我?鸿蒙的作为,不是正合你意?”
为何后来还要拔剑,挡在她身前?甚至还被鸿蒙打成了这般模样。
听见颜如昭的话,谢寄凡抬起了头,他眼眶通红,望着他的师尊,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还愿意问他。
谢寄凡想,他可以……他可以解释。
他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中,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更有逻辑:
“师尊……我从未想过害您。”
他苦笑着,“我原本想要的是,死在您的剑下。”
颜如昭听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谢寄凡以为她不信他,心中乱成一团,根本维持不了冷静,他发出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师尊,您信我,我、是我太蠢,我让鸿蒙有了可乘之机,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想,也许我以和您死斗的方式,让您杀了我,或许这一切就了结了。”
或许这样,我还能在您的生命中留下一点痕迹。至少,凝霜剑会记得他。
颜如昭很轻地叹息,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我相信你。”
谢寄凡屏住呼吸,他以为他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可颜如昭的下一句话,却又将他打入了阿鼻地狱。
“可你为何,不将这一切告诉我?”
牢门半开着。微微的光洒在颜如昭的面容上,显得她的神色格外慈悲。
但谢寄凡却知道,这样的神情,从前不会在他们二人独处时出现。
颜如昭从前是鲜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