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司荼给他倒茶。
“……”
看她这样，百里清离心中便难以启口。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有事就说。”
司荼递杯子给他，坐下笑着催促，百里清离捧着杯子转了一圈，又放下，他深吸一口气：“雪凝今天服毒自杀了。”
司荼一愣，她吃了一惊：“她没事吧！”
“灵医好容易将她救回来，司荼。”
百里清离又拿起杯子在手中转动，掩饰心中的紧张，他先赔了一个讨好的笑脸，低声说道：“雪凝她真的放不下我，她想，和你一起嫁给我。”
“你说什么？”
司荼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一起嫁给你？”
百里清离捏紧杯子：“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真的和她做夫妻，司荼，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不能看着她死，是我亏欠她的。”
“……”
司荼手压着桌子一动不动，她看了他很久很久，百里清离窘迫地坐在那里，只觉着无地自容。
半晌，司荼回过神，她缩回手缓缓道：“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不如你只娶她一个，大家皆大欢喜。”
“司荼！”
“滚。”
司荼起身吸了口气，也不看他，挥了下手淡淡说道。
百里清离焦急：“司荼，你听我解——”
“滚！”
司荼蓦然暴怒，一掌拍碎了桌子！
百里清离匆匆离开。
司荼站在房中，仰头不住深呼吸，一遍一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走在街上，百里清离失魂落魄，心中煎熬痛苦！他恨不得搧自己一耳光！他真是疯了！
第二日一早，司荼便孤身一人登门了，当着百里家众人的面，她冷静地说要退婚。
“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钟急了，急忙劝：“司荼，我知道清离关心雪凝冷落了你，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老爷子，昨天晚上，百里去司家找我，要我同意他一夫二妻。”司荼一身利落的窄袖劲装，至今提起觉可笑，“他想要我同意，我和白雪凝一起嫁给他，多大的脸啊！”
她这话一出，百里家人人都变了脸！
“这亲事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司荼问百里钟，百里钟一张老脸羞得赤红几欲滴血，司荼并不为难旁人，淡淡说道：“老爷子，今天我亲自来把这亲退了，告辞。”
司荼完转身便走，干脆利落！百里清离爹娘急得要去拦，百里钟红着脸喝道：“都回来，不要追！”
还不够丢人吗？
哪还有脸去追人家！
脸都丢尽了。
司荼回到家才跟家里人说去退亲的事，她几个哥哥一听，个个心头欢喜轻松，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他们看百里清离早就不顺眼了！
司一先是气愤，后来也心头敞亮了，他家小五什么好男人找不到！司家几兄弟敲锣打鼓地出门，满大街贴公告，宣告司荼跟百里清离一拍两散退婚了！
百里家差人去白家喊百里清离回家。
百里清离回到家，百里钟气得咬牙切齿。
“给我跪下！”
一进门，百里钟便咆哮！
百里清离心中有数了，当即便跪在院中。
“司荼一早就上门退婚了。”
“……！”
百里清离猛地抬头，他脸都白了：“她来退婚了？”
“不然呢？”
百里钟拍桌子怒吼，气得浑身发抖：“你都这么羞辱人家了，人家能不退婚吗？一夫二妻，你好大的脸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清离，你太过分了。”
百里清灵坐在一旁，也是气到了：“我们雪族从来都是一夫一妻，你从哪学来的毛病！一夫二妻？你想什么呢？我早都跟你说过了！你要是愧疚放不下雪凝，那你就和司荼分开，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孩你别耽误她！要么你就和雪凝在一起，你现在弄成这样，一下伤了两个女孩！”
“……我有什么办法！雪凝离不开我！她痛苦到要自杀，难道我能看着她去死吗？”百里清离红了眼眶，崩溃地吼出来！他能有什么办法！
百里钟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司荼已经把婚给退了。”
“……那我就娶雪凝！”
百里清离哽咽，他欠雪凝的，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雪凝去死！
百里钟盯着他，忽然摇头叹息：“司荼来退婚，是对的。”
百里清离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谁也不见，第二日，他开门出来，一双眼满是血丝，脸也熬得煞白，他开了门，便去找了百里钟。
“爷爷，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去白家提亲。”
“你……”
百里钟不住摇头，失望又痛心：“你只顾着雪凝，你可曾想过，你伤了司荼，她会不会因此心碎受伤？”
百里清离听了一愣，然后立刻摇头：“她不会，司荼一向坚强，她怎么可能会心碎？”
听到这里，百里钟便不再劝了，换作他是司荼，也断然不会再回头了。
百里钟摇头说道：“你若想清楚，便去吧，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再想一想。”
百里清离却只摇头，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晌午时，百里清离便去了白家，白雪凝今日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只是还只能卧床，百里清离看她虚弱的样子，越发觉着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雪凝，我们成亲吧。”
“什么？”
白雪凝吃惊地瞪大眼睛，她并未见多高兴，只是震惊。
“司荼已经来百里家退婚了。”
“她退婚了！”
白雪凝听了，咬着嘴唇，神情竟然是愤怒：“她竟然这样就退婚了！”
百里清离皱紧眉头：“雪凝，你……”
白雪凝清了下嗓子，急忙捂着胸口，露出柔弱的样子，红着眼眶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司荼是气我吧，我知道，我提的二女共侍一夫太过分了。”
“清离，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还是跟司荼在一起吧。”
“雪凝……”
百里清离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敢相信地问：“你真的想通了？”
白雪凝笑着点头：“我真的没事，死过一回，我就看开了。”
太好了，百里清离看她笑得甜美，并不像是装的，心中欢喜。白静年夫妇对视一眼，却都有些糊涂，清离来之前她明明不是这个态度。
“你快去找司荼道歉吧，你们赶紧和好，不然我会一生愧疚的。”
白雪凝催促，百里清离急忙点头，他急忙离开，心已经飞出，迫不及待地想和司荼说这个好消息！
屋里再没有旁人了，白雪凝独坐在床上，大眼珠子轱辘一转，撇着嘴巴哼了一声，小声讲：“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
“司荼！”
百里清离从司家折回找到雪琼林，司荼正坐在石头上吹着不着调的曲子，听到他喊，她回头，表情冷淡，百里清离镇定了些，深吸一口气上前。
“我来跟你道歉的，那天我说的混话是我一时崩溃，你知道雪凝自杀让我乱了方寸，我已经跟雪凝说清楚了，我不会跟你分开，更不会同意什么一夫二妻。”
百里清离撒了谎，他竭力镇定，他不能说实话，他知道司荼的性子，必须得这样为自己开脱，她才可能会原谅他。
司荼一敛眉：“你真跟白雪凝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她也想通了，愿意成全我们，司荼，我们成亲吧。”
百里清离上前，握住司荼的双手，紧张又期待，他眼眸中的期待触动了司荼，司荼垂眸，他这样说，她倒是能原谅。
司荼便点头冲他一笑：“好。”
司荼与百里清离的婚期照常，婚期就定在半个月后，婚礼前要先办婚书，司荼与百里清离先去月神山姻缘树上刻印名字。
司家百里家一向不合，这是首次联姻，月神山挤满了人，都在看热闹，司荼与百里清离站在台上，各自握了姻缘枝，姻缘树花开似锦，树身上清晰地刻上两人的名字。
司荼。
百里清离。
司荼忍不住笑，扭头看百里清离，所有的犹豫和不确定，在此刻都没有了，百里清离握紧她的手，笑着看她，黑眸灿亮。
台下，百里家与怀家人均是松了口气。
从月神台下来，司荼与百里清离便去了姻缘殿办婚书，在族中长老宗亲的见证下，两人签名滴血结下婚契，正式结为夫妇，从此刻起，她们便是正式夫妻了，只差一个婚礼。
白家。
柔兰跑进屋中，开心地说：“小姐，司姑娘和百里公子已经领了婚书了，去了好多人，好热闹呢。”
“是么，太好了。”
白雪凝古怪地笑，眼珠子轱辘一转。
成亲要准备的事多，好在有长辈们安排，司荼跟百里清离依然忙得团团乱，成亲前几日，司荼在百里家，百里清离几位姐姐正陪着她挑珠钗。
百里清离在一旁和他爹说话，忽然间，白雪凝的侍女柔兰匆匆跑进来，司荼一看到她心中便一沉，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百里公子，我家小姐出事了！”
柔兰急哭了！百里清灵坐在一旁，心中也有些不忿，便问道：“你家小姐又怎么了？”
“小姐中了枯心毒！”
司荼等人吃了一惊！雪城有一种极罕见的毒虫叫枯心螽，含有剧毒，被咬到便会心脉枯竭而亡！枯心螽是雪族人的致命天敌，枯心毒不亚于碎心之症！
百里清离心急如焚，急匆匆地赶去白家，司荼心中担忧，与百里清灵几个女孩也一起去了白家。
一进白家，司荼便听到唐婉如的哭声，她走进房中，房子里一股让人窒息的腥臭味，白雪凝躺在床上浑身发紫。
雪玉是雪族中医术最好啊，已经被请来给白雪凝看病，诊了脉，雪玉便辙了手，摇头叹气：“她心都枯衰了，不行了。”
唐婉如一听，便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雪玉收了药箱过来，对司荼说道：“小五，跟我回去吧。”
司荼摇头：“我晚点再回去。”
白静年几乎要疯了，他受不了这噩耗，咆哮着发了疯似的让家中人再去请城中名医！全都请来！司荼几个人在房中也是添乱，便到院外等着了。
城中有名的齐灵医给白雪凝把了脉，也是摇头，白静年心中绝望，扑腾给齐灵医跪下来：“我就这一个女儿，求您无论如何得救救他。”
齐灵医叹气：“这枯心毒已经毒入姑娘的心房，她的心已经枯竭了。”
医者父母心，顿了顿，齐灵医还是说了实话：“她这样，除非是有万年修为雪族人，以灵力最强的心头血喂下去，反将枯心毒冻死，再以心血灵力反哺枯竭的心，她才能有救，雪城中，只有司家的女儿有这修为能救她。”
“白姑娘这身体，顶多能再撑一夜，唉。”
齐灵医边说边叹气，雪族人最弱处便是心，心伤则易亡，谁会冒死放心头血救人？何况那还是司家的小祖宗，放了心头血，就算是大难不死，这人也是要重伤的！
百里清离朝后踉了一步，脸色惨白。
“要，司荼的心头血？”
他心头混乱，看到白雪凝奄奄一息的样子，心如刀割，他慢慢镇定，司荼修为那么高，一点心头血，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去找司荼！”
百里清离冲出屋外。
司荼却不在院中了，百里清离焦急问他二姐：“司荼呢？”
“她想起自己挖的几味珍贵的药，想着可能会有用，回家去取了，怎么了，雪凝怎么样了？”
百里清离顾不上解释，急忙赶到司家，司荼刚包好药正准备送到白家，看到他来，她心一提急忙问：“雪凝怎么样了？”
“……司荼。”
百里清离关上门盯着她道：“有一种方法可以救雪凝。”
“什么方法！”
司荼眼睛一亮：“需要什么药，你只管说，我想办法去找！”
百里清离咬了咬牙才说出口道：“需要你的心头血。”
“……你说什么？”
“只需要一点，齐灵药会稳妥取药，不会让你有事的！”
百里清离急忙解释。
司荼怔忡看他。
“司荼。”
百里清离握住她的双肩，痛苦地问：“你，你不愿意吗？”
“……”
司荼缓过神来，她按掉百里清离的手，扶着桌子坐下，她不肯开口。
“司荼，你说句话啊。”
雪凝随时可能会死，他们等不起，他知道她委屈，日后他会好好补偿她的。
司荼手指按着桌角，指关泛白，她的声音，第一次委屈到带着哽咽：“我当然肯救她，但是不该是你来跟我说。”
“司荼……”
“行了，走吧。”
司荼转瞬便冷静了，起身朝外走。
司荼赶到白家，剥心，取血，取血时她坐在桌边，紧握着双拳，嘴唇发白，一动不动，连一声痛都没有叫，齐灵药瞧着心疼，不住安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