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只要你肯听我的,我保证给你出一份可以到99分的药品检测报告。”赵眉生说。
郁离笑,“为什么不是100分?”
“99分是我给自己打的,剩下这关键的一分,得看你满不满意。”赵眉生说这话的时候朝郁离丢过去一个媚眼。
这是情侣间说暧昧话题的固定套路,如果郁离想,她可以顺竿子爬,与赵眉生打情骂俏一会,顺便再约一下下次见面的时间。
可是郁离并没有这样做,她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是轻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郁离问赵眉生有关杜君红用药后的情况,赵眉生都一一回答她了。
赵眉生说Olan-23三天10ml的注射量过多,现在他尝试使用四天10ml的量看看。
郁离表示完全支持,只要你觉得合适,一切都按赵医生的来。
赵眉生微笑着点头,对郁离如此配合的工作态度表示了感谢。
“那么,我回去就跟谭护士说明天就不要使用Olan-23吧……”
“不关谭护士什么事!”不等赵眉生说完,郁离便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去跟谭护士说这件事,我这边直接安排了就好。”
“……”
赵眉生无语,合着郁离这是直接安排了“暗手”在他身边?
怪不得当初护士徐涵会极力否认她私自给病人用药,原来郁离对徐涵的周全与保护,不过也就是为郁离自己捅下的篓子做弥补罢了。
毕竟这件事如果闹大,追查出幕后的“真凶”,到时候脸上难看的还真就只有郁离了。
赵眉生揉自己的头。
其实他更想掐的是自己的人中。
要不是赵眉生嗅觉灵敏,及时发现了Olan-23这件事,往后若是病人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又没察觉,那么责任医生赵眉生不就成了那个背锅的?
赵眉生觉得,如果哪一天自己被郁离给气死,应该都不会意外吧……
可是郁离脸上的表情那么坦然,赵眉生想,她应该也不会对自己道歉的。
郁离果然没有对赵眉生道歉,她非常自然与赵眉生攀谈,对他笑,对他眨眼睛——
就像他们一直都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好朋友是一定不会将对方的小过错放在心上的!
所以当“好朋友”郁离问起Olan-23的效用时,赵眉生依然告诉了郁离有关杜君红使用Olan-23前后的病情变化。他专门提到了杜君红有关猫的记忆:
“记忆与短时幻觉还是有区别的,记忆具有固定性,延续性与相对合逻辑性的特点,这些需要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持续观察。
如果它们都符合记忆的条件,猫与王子的记忆便属于这部分被隐藏的记忆,那么我会就这部分记忆再开展广度和深度的研究。”赵眉生对郁离解释自己的进度安排。
郁离听了很高兴,她为赵眉生精湛的业务能力感到振奋和自豪。
“真高兴能遇见你。”郁离说,“赵医生就是我的福将。”
赵眉生听了只能苦笑,他一点都不想当郁离的福将。
他爱她。
想她不要再坑他。
第25章 绯闻男友无绯闻
赵眉生邀请今晚郁离与他一起共进晚餐, 郁离拒绝了。
“我二婶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她已经跟我打过很多次电话了,我不去不行。”郁离非常抱歉地对赵眉生说。
既然郁离有安排, 赵眉生自然不能勉强,他点点头, 说那么就下次再约。
离开的时候,赵眉生想把她抱进怀里温存一会, 可是他发现郁离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再加上这里是郁离的办公室, 赵眉生想了想,便也放弃了。他站起身来对郁离说了一句“那么我就先走了”。
郁离点点头,说一声“赵医生慢走”,也不准备起身送送他, 就那样坐在大班椅里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离开。
赵眉生看着郁离的脸, 突然就有了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虽然他们二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但这张脸却依然很陌生,就连围绕郁离周身的气场也很陌生。
就像他们两个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一样。
赵眉生静静地看着郁离,感受心底那诡异的空空荡荡。
直到郁离主动问他:“赵医生你怎么了?”
赵眉生才终于回过神来。
“没什么。”赵眉生摇摇头,“只是想看看你”。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
郁离把几十盒Olan-23直接放进了赵眉生的办公室,说以后这些药的使用就直接归赵医生安排了!
一副相当信任赵眉生的样子。
赵眉生吓坏了,用几只袋子把这一堆药给装起来,藏得严严实实。
这种东西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 他赵眉生这一辈子的职业生涯可就完了!
这批Olan-23放在赵眉生手上就像一批炸弹,让赵眉生吃不好也睡不好, 总是害怕被人发现。
他把药藏进办公室柜子里锁起来, 箱子里压起来, 都觉得不安稳。最终他把药带回了创业公寓的家里,这才放下心来。
赵眉生已经放弃了继续追查从前郁离安插在自己身边,偷偷给病人使用Olan-23的“黑手”究竟是谁。
毕竟从现在开始,就连赵眉生自己都已经变成了“黑手”。那么,黑手赵眉生还有继续追查黑手无名氏的必要吗?
赵眉生真的开始潜下心来研究Olan-23对人的大脑的作用。
他给十四和十五号病人分别用了不同量的Olan-23,以比对在安全用药量下,不同量的Olan-23会对病人产生什么不同的影响。
十四号病人比十五号病人的用量少一半,因为药量的不同,病人的反应区别也很大。
十四号病人是一名女性,中度妄想症患者,常常把自己设想成战斗机、大炮、或坦克,总之就是一切带炮的东西。
自从用上Olan-23后,赵眉生发现十四号病人似乎安静了许多。从前她常常领着另外两名病人一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十四号病人觉得自己是战斗机,有时候是坦克,另外两名病人就是炮。
可是现在,十四号病人再也不去院子当战斗机或坦克了,天天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从前那两名“炮”友,百无聊赖地四处瞎逛。
赵眉生问十四号病人,为什么不去跟他们玩了?
十四号病人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看我不出去,他们也能自由行动,所以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炮。”
赵眉生笑,觉得十四号病人似乎变清醒了一点,他说,“可你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不等赵眉生说完,十四号就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两个精神不正常,从前我跟他们一起,也只是看他们可怜,无聊陪他们玩罢了。”
“……”
如果说使用微量的Olan-23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坏,可Olan-23被列为管制型药品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很多时候赵眉生都不得不面临更糟,更复杂的情况。
当赵眉生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技巧,与十五号病人开展病情反馈的时候,就连赵眉生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奇怪。
就像赵眉生与十五号病人杜君红的对话:
“你最近又见到那个人了吗?”
“是的,我又见到他了,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的男人!他用他的大手抚摸我的皮毛,我可以感受得到他掌心的温度,甚至能感受得到他指尖的茧。”
“指尖的茧?你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吗?”赵眉生提起笔,在“指尖的茧”这几个字底下划了一道横线。这个点很关键,决定了病人“记忆”的范围,究竟只是关于自己一个人的记忆,还是牵涉了其他人的,具有社会性特征的普遍认识。
“他就是做王子的啊!所以才买得起我这样名贵的土耳其梵猫。王子什么工作都做,他会骑马,会打仗。他拇指、食指与中指上的茧,就是他拉弓的时候,被弦和箭羽磨出来的。”
赵眉生把杜君红的话都记录在了一个本子上,他觉得挺有趣。除开病人被害妄想的病理反应,单单就猫与王子的这段谈话,逻辑很周延,就像病人真的在他口述的世界里生活过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病人立的人设过于奇葩,赵眉生都快要相信自己真的是在与一只猫说话了。
“所以……”赵眉生转了转手里的笔:
“所以你很想念他,但是你和他物种有别……”
“不要!”杜君红狠狠地摇头,打断了赵眉生的话,他的眼里露出那种极度渴望的光:
“所以这辈子我就变成了人,为的就是要找到他!可是……可是……偏偏就有那么多的女人……”
赵眉生收起了本子和笔,决定中止今天的谈话。
“杜君红。”赵眉生唤他的名字:“你累了,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不要!”杜君红愤怒地唾了一口痰,“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喝咖啡了!那些凶狠又邪恶的女人做梦都想把我和王子分开!她们占有了我,吸干我的身体,她们还说要给我生孩子来套住我……”
杜君红慢慢就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他双手捧着头,大声哭泣,一副痛苦又绝望的样子。
赵眉生站起身,他走到房间门口招呼门外的护士,叫她们拿镇定剂来。
很快,护士谭璐就带着守卫们来了,他们端着药剂与针,也拿着长长的铁棍和绳子。
在赵眉生的示意下,守卫们“帮助”护士谭璐给杜君红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杜君红最后挣扎着嗷嗷叫了两嗓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赵眉生捏着手里的本子和笔,一个人离开了十五号病房,他没有再看下去。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病人的病情实际上比使用Olan-23前更加复杂了,可是赵眉生不能按照书本上写的规范来治疗他。
赵眉生与其说是在治疗病人,不如说是在用药物引诱病人,引诱那只隐藏在病人脑子里的怪兽,松开怪兽的牢笼,让怪兽得以解脱牢笼的束缚,将病人更加彻底地吞噬……
晚上,赵眉生在分析自己收集的杜君红的病理资料时,他突然就把那本记录得满当当的本子给推到了地上。
他很烦躁,也很难过。
赵眉生只是一个医生,他不想做他现在正在做的那些事情。
可是他又不得不做。
情绪烦躁的时候是没办法做任何事情的,赵眉生推开阳台的门,走到阳台上去吹风。他想先让自己的情绪平静,然后才谈得上开展其他的工作。
赵眉生掏出手机,想给郁离打个电话,突然发现现在已经凌晨十二点了。想想觉得不妥,赵眉生又打开消息,准备给郁离发一条短信的时候——
他突然发现郁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自己的消息了。
手机频幕上,郁离最后一次回复赵眉生的消息,是在两周前。写的是两个字:“晚安”。
赵眉生更加烦躁了。
他狠狠把手机摔到了屋里的床上。
手机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落到了赵眉生的枕头上,砸上床的靠背。好在户主提供的床是有软包的,手机砸上那软包又弹了回来,最后落到了被子里,再也不弹了。
赵眉生紧随其后进了屋,他捡起被子里的手机,心疼地翻来覆去地看。
好在手机并没有被摔坏,不然赵眉生得更伤心了。本来他就不富裕,要是手机摔坏了,还得去买手机。
穷人果然不能任性,任性只会害自己,穷人连任性的资格都没有!
赵眉生倒在床上,发泄式地嘶喊了一嗓子,喊出胸中恶气。
穷人不仅没有任性的资格,同样也没有偷懒的资格。
赵眉生回到了电脑桌前,他关闭了桌面上的所有文档,转而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这是导师严骏峰的课题——
“卡普拉格妄想综合症”的研究课题,是严骏峰的研究中心最近几年一直都在研究的一类病症。
这是一项国家级的大课题,赵眉生负责其中的一项子课题。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郁离不“召见”赵眉生,其实赵眉生自己也挺忙的。有关“卡普拉格妄想综合症”的研究到了一个关键部分,这几个周末,赵眉生都是在严骏峰的实验室里度过的。
赵眉生很快就重新厘清了自己的思路,开始在电脑上打起字来。
突然,他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赵眉生狠狠盯着电脑上的一段文字不眨眼。
“卡普拉格妄想综合症病患的谈吐与行为同常人并无太大区别,却存在对自我认知上的错位,通常表现为,患者妄想自己有两个或多个自我,所以卡普拉格妄想综合症也兼具有人格分裂症的病理表现。”
赵眉生直视这段文字足足有半小时之久,半小时后,他关闭了电脑,没有打一个字,赵眉生甚至连衣裳也没有脱,就直接上床,和衣睡去……
……
第二天一早,赵眉生照常去上班。
他巡查过病房后,继续去与十四和十五号病房的病人“聊天”。聊天的过程中,护士谭璐进来给病人送午饭。
杜君红可以喂自己吃午餐,赵眉生没有走,就坐在一旁看杜君红吃早饭,护士谭璐也跟着赵眉生一起,站在旁边看。
“谭护士也住医院的宿舍吗?”赵眉生很随意地与谭璐聊天。
“没有。”谭璐摇摇头,“乔敏和小叮当她们这批刚毕业的孩子是住医院宿舍的,我工作两年了,存了一点钱,就在外面租的房。”
乔敏是郁离的小助理,当赵眉生听说乔敏居然是新人,而且还是住医院宿舍的普通员工时,真的有点惊讶。
因为能当一家医院老板助理的,常常是老板最亲近的人,或是有很好的人脉关系的老员工。
“哦。”赵眉生点头,“乔助理看上去颇受院长信任,我还以为她是老员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