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然醒的,在闹钟响起时轻手轻脚地关掉了。
转头看向旁边的韩司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转到她这边了,中间跟她隔着一段距离。
韩司穆的衣服领口敞开,深邃锁骨若隐若现,只是上面那块皮肤好像更红了些。
想起昨晚自己是怎么咬破的,她感觉脖子上那块红痕又开始生疼了。
黎雪忍不住凑近看他。
韩司穆额发散落,眉骨挺括硬朗,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在他的眼睑拓下一片乖巧的阴影。
鼻梁很高很挺,提升了他整个面部轮廓的立体感。
光论长相,韩司穆无可挑剔。
黎雪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去看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在床上......
没多久,韩司穆睁开眼睛,刚好跟她的视线撞上。
他的瞳仁漆黑深邃,在清晨透进来的阳光下,眼底泛起一层温柔的色泽。
现在直勾勾地盯着人时,像带着蛊惑,一点点的诱人深入。
黎雪赶紧转头,若无其事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搭在小腹上的手踌躇不安地蜷在一起。
韩司穆仍然侧躺着看她。
她轻声道:“起床了。”
“嗯。”
说完,两人都没有动,一起静静地躺在床上。
韩司穆终于翻了个身,跟她一样仰躺着,嗓子里带着清晨初醒的沙哑,“你昨晚......睡得好吗?”
黎雪侧头去看他,“嗯,你呢?”
男人的眼睑下有一抹淡淡的黑眼圈,现在背着窗外的阳光,显得颜色格外深。
问题仿佛一下子有了答案。
韩司穆掀开被子,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还那么凑巧。
两人的尾指刚好勾在了一起。
他低头看了眼勾住的尾指,又看向她。
黎雪躺着没动,脸却侧到一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刚睡醒的样子。
她慢吞吞地将尾指收回去。
结果收到一半,尾指又被人勾住。
韩司穆像是故意似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勾着她的尾指不放开,随即又躺下,拖着长腔。
“啊,起不来。”
他说的话暧昧,又像是在故意逗她。
“被妖精缠住了。”
“......”
一大早就被人撩得心跳加速。
黎雪连忙丢开他的尾指,侧过身体躺了一阵,翻身下了床。
她站在卫生间里刷牙,没多久就看到韩司穆推门进来,自然而然地跟她并肩站在镜子前。
他伸手拿过架子上的漱口杯,低头接了水,状若无事地刷起牙。
男人额前的碎发微乱,一双眸子慵懒带着倦,像是没睡醒,黑眼圈也有些重。
她透过镜子看他,刚好撞上他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同屋,可现在却站在一起,像老夫老妻一样对着镜子刷牙。
气氛还挺微妙的。
经过一晚上的同床相处,何况昨晚“战况”还那么激烈。
现在站在一起刷牙,也没觉得有什么了。
黎雪小口小口地往洗手盆里吐水,就听旁边的韩司穆含糊道:“我昨晚没睡好。”
听上去的语气还有点委屈。
“怎么办?”
黎雪瞄了他一眼,“今天不是要去拜神嘛,你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噢。”
外面还没有人来叫他们,黎雪便趁着这点时间化妆。
韩司穆倚靠在窗边,姿势慵懒地插着兜,目光静静地看着她,时不时就好奇地问一句:“这是什么?”
“遮瑕。”
黎雪将遮瑕液往脖颈上的红痕抹去,遮挡住了一些,但还是很深,她打了厚厚的一层才勉强遮住。
“昨晚......”韩司穆欲言又止,“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黎雪给那块红痕铺上了散粉,“是我先咬的你。”
男人背着光,脸部轮廓隐在半明半暗中。
他伸手扯了下自己的衣领,故意将那块破皮又泛红的锁骨露给她看,“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还挺红的。”
“......”
黎雪两笔画好了眼线,又起身走到韩司穆面前,低头看他破皮了的锁骨。
这么一看,真的很暧昧。
她拉起他两边的领子,又替他扣紧了纽扣,这才将她的“杰作”遮住了。
韩司穆低头看着,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黎雪仰头看他微乱的额发,又忍不住伸手帮他拨弄了一下,一根根的,帮他理好。
他也不说话,低着头乖乖地让她弄。
房门被人从外敲响,“韩董,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需要送进来吗?”
黎雪侧头听了一下,又转头继续专心致志地拨弄韩司穆的额发。
还有一点乱。
估计是昨晚睡觉的时候压的。
两人靠得近,她甚至都能看到他眼眸中浮出的润泽又缱绻的光,倒映着她的脸。
韩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韩司穆,赶紧带小黎出来吃饭,别饿到人家小姑娘了!”
门再次被敲响。
韩司穆依然低头看着她,像是受不住她一大早这么温情脉脉地对自己,他突然伸手探向黎雪的后腰,将她一把揽了过去。
黎雪没站稳,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靠近,整个耳廓也慢慢被他熨烫。
“你今天怎么回事?”
男人揽在她腰间的手滚烫,还用力将她压向自己。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黎雪笑而不答,故意让他猜,却又从后握住他的手,慢慢从他的怀抱中钻出来。
韩司穆不让她,还凑到她耳边轻声问:“是不是想对我负责?”
她仰头,“想得美。”
“我都被你咬破了。”语气委委屈屈的,“现在还疼着。”
“......”
这男人。
嘴上说得自己那么可怜,行动上却是另一套。
韩司穆挺阔的身躯覆近,继续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怀里。
他逼得很紧。
“嗯?是不是想负责?别口是心非。”
腰后的手臂蓦地收紧,像是如果她再不认,就逃不出这个禁锢一样。
黎雪干脆伸手拢上他的衣领,拉着他的上半身往下拽,同时垫脚跟他靠近,侧着脸跟他说话。
“我负责,那你打算怎么样?”
韩司穆也贴着她的耳朵说话,“那你可要想好了。”
他一字一句:“我可是很黏人的。”
“......”
神思猛地被他这句话拉到之前的聊天。
——“你如果谈了恋爱,也是这么黏人的吗?”
——“没谈过。你这么一说,我倒还挺想知道的。”
黎雪一时语塞,轻“哦”了一声。
“咚——咚——”
房间的门再次被敲响。
韩厉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小两口一大早还要你侬我侬半天啊,还要不要去拜神了?”
管家的声音也传进来,“韩董跟黎小姐恩爱是好事。”
“......”
黎雪连忙拧了一下韩司穆的腰。
男人的腰部很敏感,跟以前高中时一样,拧了就会松开。他还倒吸一口凉气,嘴上还侃她:“这么喜欢掐我的腰?”
她拍了拍他掌在腰间的手,“那你呢?”
“......”
手慢慢垂下,又试探地牵上了她的手。
黎雪没有拒绝。
外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还不出来呢?韩司穆,快带你媳妇儿出来!”
黎雪提醒道:“你爷爷着急了。”
男人吊儿郎当地插兜,“他说的是,带上我的媳妇儿。”
“......”
他低头看她,“谁是我媳妇儿?”
这人还真是步步紧逼,一点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黎雪被他盯得脸热,连忙牵起韩司穆的手,看都不看他的就往房间门拉去。
也不管身后男人的笑声。
她打开房门,迎面就撞上韩厉和管家。
韩厉站在门口,脸上笑容明显,“你们小两口终于舍得出来了。”
黎雪含笑:“爷爷,早上好。”
“小黎乖!”
手心被人捏了捏。
韩司穆慢慢上前,并肩跟她一同站着,插着兜,“老爷子,大早上的要这么赶?”
韩厉双手合十,“这你就不懂了,拜神要有诚意,你不早点去佛祖怎么保佑你!”
男人挠了一下太阳穴,抬眼,“这种信则有,不信就没有。”
老爷子蹙眉,“说什么!到时候到了佛祖面前,你可不能这么说!”
他又看向黎雪,“小黎啊,你信吗?”
黎雪看了眼韩司穆,又朝韩厉点头,“我信。”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你信?”韩司穆低头看过来,“小黎同学,唯物主义啊,高中政治学过没?”
她捏了他的手一把,依然点头,“我信的。”
韩厉都笑开了,“还是小黎跟我有话题,我这孙子天天跟我唱反调。”
黎雪噙着笑,“爷爷,韩司穆不信神佛,更信自己。”
“所以——”她撞上韩司穆的目光。
“我很喜欢他。”
话语蓦地落下,仿佛掷地有声。
韩司穆愣了愣,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收敛,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韩厉跟着笑了,“你们小两口还真是,一唱一和的,可把我这个老头羡慕坏了。”
黎雪偷瞄了韩司穆一眼,见他唇角勾起,一副被摸顺了毛的模样。
......
一路上。
韩司穆明显乖了许多,韩厉跟黎雪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就说他几句,他都没有反驳,安分地“嗯嗯”两声过去。
黎雪还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韩司穆也看过来,眼眸里含着光,灼热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小声问了句:“你傻笑什么?”
韩司穆握着她的手力道加大,甚至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更加握紧了。
他偏头在她耳边低语,嗓音很沉,“喜欢我?”
“......”
黎雪移开视线,“谁说的。”
韩司穆“啧”了一声,“这可是你刚刚自己说的。”
——“所以,我很喜欢他。”
黎雪拧了一把他手臂上的软肉,小声道:“我不这么说,你爷爷会相信吗。”
韩司穆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可是,我也相信了。”
心思表露得太过直白。
犹如他们昨晚毫无保留地将七年前的心事揭开。
“黎雪。”他紧紧地盯着她,“你知道我的意思。”
黎雪小声回应他:“傻子都明白了。”
韩司穆轻笑,捏了捏她的手,“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
她见韩厉回头,连忙拉着他跟上,“自己想。”
两人打的哑谜到此结束。
韩司穆在后面跟着,只是在重新握住她的手后,有些粗粝的大拇指轻扫过她的手背。
他低低的嗓音中含着笑,像是在回应她刚刚那句话。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吃过早餐,一行人前往附近的佛安寺。
听闻这里求姻缘还挺灵验,进去时还能看到有不少情侣在还愿。
黎雪平时很少去这种地方,这也是头一次这么隆重。
寺庙内的空气很清新,头顶银杏树的枝叶繁茂,几捋阳光透过叶片缝隙撒下,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斑驳的光圈。
古刹香烟缭绕,佛音环萦,声声叩响更显清幽庄严。
这里分成东西两区,东区主“欲”,西区主“情”,囊括了世间的万千“情爱和欲望”。
古柏红墙之下,人心静谧而平和。
两人的手依然紧握着。
到了古庙的分岔路口,韩厉停下脚步,转身对他们道:“你们自己在西区这边吧,我去东区求个平安顺遂。”
韩司穆单手插着兜,声音缓和下来,“老爷子,求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老爷子笑,“这还需要你提醒!我肯定要活到你们给我生个孙子玩!”
手心被人捏了一下。
一行人分开走了,只留下黎雪和韩司穆两个人站在原地。
黎雪看向身旁的男人,抬了抬下巴,“走,我们看风景去。”
这个时点,古庙里的人还算少,男男女女,单身的,成双成对的,都站在佛寺前双手合十。
他们在第一处大殿前停下。
黎雪渐渐松开他的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也不说话。
韩司穆双手插兜,在口袋里眷念地捻了捻指尖的余热。
黎雪许完愿,韩司穆便凑过去问:“刚刚许了什么愿?”
她眼睫轻扇,“顺从自然吧,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