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好,你跟他们一样,喊我恒哥就行。”简单打了招呼,周恒正又说,“我们是个相对松散的团体,你在这怎么舒服怎么来,只一点,不能虐待动物。遇到什么事,有什么要求,大家商量着来。”
“好。”
说话间,周恒正视线偏了些,越过她的肩膀,冲着她身后,啧了声。今睢背后是院门,不知是来了什么人,只听周恒正调侃道:“发传单就发传单,你穿玩偶服做什么?你这张脸不比这个好看?”
“玩不起就直说,真好意思让我用脸给你撑门面。”
这声音太熟悉,慢悠悠的听着有点欠,却干净有磁性。
今睢猛然扭头,正和陈宜勉的目光撞在一起。
暑气未消,空气闷热得厉害,陈宜勉在玩偶服里闷了几个小时,额前的碎发带着汗湿,看过来时,眼睛格外亮。
“新来的义工,今睢。”周恒正介绍了句。
陈宜勉点头,甩了甩头发,笑起来带着痞气,但很清爽:“敢情我是帮了自己人。”
作者有话说:
你不是帮了自己人,而是帮了自己的人。:D
第7章、荣幸
救助站的环境干净而宽敞,天高云淡,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陈宜勉这句话说得随意,但今睢听着不自觉耳热,不知道回什么。
很快她发现,陈宜勉还带了只狗回来,是自己在巷子里救的那只。此刻大黑狗跟在陈宜勉的腿边,看着体积庞大,但格外乖顺。
今睢一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诧异道:“它是这里的狗?”
陈宜勉摸了摸狗头,回今睢:“以后就是了。”
因为到了午饭时间,小婧推了推今睢的胳膊,说:“带你尝尝阿姨的手艺。”
今睢最后看一眼陈宜勉,小声应着好。
等走开一段距离,小婧低声问今睢:“刚刚那个男生是不是很帅?他叫陈宜勉,是恒哥的外甥,在戏剧学院学导演。”
“他常常过来吗?”
“不愧是姐妹,关注点都一样。”小婧看着跟今睢差不多大,正是花痴热情的年纪,跟他分享有趣的事,“他一般周末过来。挺神奇的,帅哥不止招人喜欢,连这里的猫猫狗狗也更喜欢他。”
顿了下,她想起今天自己的任务之一是带今睢熟悉救助站,便补充道,“这里的义工,大家来自各行各业,有学生,有医生、教师,也有白领和做生意的老板。有的出钱,有的出力。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有时间过来,平时这里加我在内有四五个人。”
今睢在想事情,闻言,问:“你平时不用上学吗?”
“抑郁症休学。在这里找点事情做。”小婧无所谓地耸肩。
倒是今睢闻言诧异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跟你聊陈大帅哥呢,怎么扯偏题了。”小婧调节气氛,想了想,继续说,“其实只要陈宜勉在这,救助站不愁招不到义工。之前有女生追陈宜勉追到这,疯狂又主动,陈宜勉躲了几天,后来女生被恒哥给打发了。”
聊到周恒正,小婧一脸崇拜,忍不住多夸了几句:“恒哥特别传奇。过去做过背包客,在香格里拉开过酒吧和客栈,其实他本职是个商人,在股市上炒股很牛的那种。这个救助站从未盈利,但恒哥从没说放弃它,因为他做这个的初衷很纯粹,只是因为爱。”
小婧话不白说,最后点明主题:“所以今睢,如果你喜欢我们这里,一定要留下来。虽然我们才相处了半天,但我很喜欢你,我相信大家也都会喜欢你。你跟那些为了追陈宜勉来这的女生不一样,你很认真,很真诚。”
今睢被夸得心虚,只点点头,说好。
另一边,陈宜勉目送今睢走远,被周恒正问道:“认识?”
陈宜勉嗯声,说:“正要和你说这个事。”
“这么隆重,需要你专门再介绍一遍。”周恒正的眼神意味深长。
陈宜勉撇嘴,强调道:“是关于杨绍的。今睢早晨过来时在巷口碰见他手底下的人了。”他低头觑了眼脚边的大黑狗,说,“它就是今睢救下的。”
周恒正神情严肃,静了会,拍拍陈宜勉的肩膀,说:“你先把衣服换了去吃饭。我来想办法。”
陈宜勉点头。
陈宜勉换好衣服在院子角落的水管旁洗手。天气热,他刚刚便把短袖堆在肩膀上,露出的两条手臂结实线条流畅。
水流猛,他动作不拘,被光照得晶亮的水珠溅到他的鞋上,手臂上。
周恒正从刚才起便一直在发消息联系人,扭头注意到陈宜勉,细细打量起外甥身体隐藏的力量,感叹时间匆匆,不知不觉,浑小子也长开了,说起:“确实像我,帅气。”
“我们不一样。”陈宜勉笃定地说。
周恒正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陈总原话——”陈宜勉清了清嗓子,学陈康清的语气:“‘你舅舅从青春期起,就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当然还有后半句,是比着你骂我的,我就不学了。”
陈康清后半句说的是:你没这本事就别仗着这张脸给我在外面瞎搞。
陈宜勉似是陷进了回忆里,呢喃着,既是回答周恒正,又是回答陈康清,“我是没这个本事。”
因为他懒得‘过’。
周恒正比了比大拇指,提醒他:“抓紧在你爹面前洗洗白,等我哪天穷得连改装摩托的配件都买不起了,你好接济接济我。”
“拉倒。”陈宜勉当机立断地否决掉舅舅这个提议,心想自己好手好脚,到不了这分上。他把滴水的水龙头又拧了拧,冲周恒正说:“你看,咱俩又多了一点不一样。”
周恒正不跟小孩子斗嘴,正经道:“我昨天在鹤亩吃饭,碰见你爸了,听他说你半个月没回家了。怎么?还在为出国的事情跟他置气?”
陈宜勉洗了手脸,浑身清爽,站在太阳下眯眯眼,没吭声,去摸口袋。
周恒正瞥见,丢给他根烟,继续道:“照你爸的意思再呆一阵子。等你们矛盾缓和了,舅舅送你出去。”
高考完他原本是要出国的,临末了被陈康清送进了首都的戏剧学院。周恒正知道外甥心里不舒服。
陈宜勉却说:“我本来就没想出国。”
周恒正问:“那你置什么气?”
“说不清楚。烦。”陈宜勉皱眉。
今睢手机落在猫舍,此刻折回来拿手机,不凑巧听见了他们的聊天。
她觉得自己还是待会再过来,正准备悄默声地转身。哪知脚边有个空易拉罐,她没提防踩到,声音吸引过舅甥俩的注意力。
今睢窘迫地捂额,故作轻松地喊人:“恒哥。”
周恒正和气地问:“阿姨做的菜还吃得惯吗,有什么想吃的和忌口就跟阿姨说,当季的菜都能做。下午不着急走,我请大家聚个餐,热闹下。”
“谢谢恒哥。”
今睢注意到陈宜勉始终没说话。他后腰倚在旁边架子上,背微微弯着,盯着今睢这边一声不吭地抽烟。
周恒正把烟按在石台上捻灭,丢进垃圾桶,说:“你俩聊着,我去前面看看。”抬步走出段距离,想到什么,停下,望着自己的外甥,这是怕他跑。
陈宜勉一抬下巴,嘴角一撇,邪气:“不跑。白请的大餐,不吃白不吃。”
“浑小子。”
舅舅一走,院子立马安静下来。
今睢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偷听别人家的事情被抓包,一次也就罢了,接连经历两次,今睢换位思考,觉得自己确实过分。
陈宜勉明显觉出,眼前的女生有些怕自己,上回在医院外面也是。
他把烟掐了,就着旁边的水龙头洗手。
哗啦响的水流声停止时,今睢听见他开口:“听见就听见了,不是大事。”
她此刻正盯着他小臂处的文身,一行黑色的符号,有数字、有英文。她听陆仁说过,那是陈宜勉母亲去世的日期。
闻言,她视线上移,正对上陈宜勉投过来等待她回应的目光。
今睢心不在焉,木讷地点点头,轻声说:“知道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今睢明显感觉到陈宜勉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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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聚餐的烧烤店在市中心,一行人搭公交过去。往常这时候被朋友搭着肩膀胡侃的人,今天头上蒙着外套,整个人仰靠在最后排的座位上睡觉。
他今天有点儿燥。
到了餐厅,点好菜,上了酒,旁人问服务生要酒起子的时候,今睢只听轻轻的嘭一声,一旁的陈宜勉率先开了一瓶。
他好像是用的手指,准确地说是食指第二指节的戒指。
“要喝?”陈宜勉逮住她的目光,如是问道。
今睢摇头,说:“我喝白开水。”
陈宜勉点点头,说了句:“挺好。”
饭吃到一半,陈宜勉接到个电话便出去了。
又过了会,今睢因为不小心把水撒到身上,去厕所整理,出来时,在包厢外的窗户边看见他。
陈宜勉见有女生过来,指尖的烟转了下,往掌心处藏。
今睢率先问他:“不进去吗?”
“待会儿。”陈宜勉声音偏凉,像这个季节的雨。
今睢淡淡地嗯了声,没动,似乎是要陪他待会儿。
就这“一小会儿”的时间,有客人经过走廊。
应该是陈宜勉大学同学,对方远远地认出人便迎过来打招呼:“宜勉。”
“学长。”
陈宜勉的学长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今睢一番,冲陈宜勉的肩膀来了一拳,说:“上周聚餐结束,我特意安排系花坐你那辆出租车,结果人刚进去就被你赶下去。我还在纳闷呢,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啊。”
陈宜勉扯着笑,利落地澄清:“这我高中同学,聚会呢。小姑娘脸皮薄,你别乱造谣。把人吓哭了,你哄。”
学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捏着手指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说:“懂了。”然后他看向今睢,道歉:“不好意思,妹妹。我跟宜勉闹着玩的,你别放心上。”
今睢笑笑,说:“我的荣幸。”
学长诧异,冲陈宜勉抬抬眉,回今睢:“上道啊。”
学长打了个招呼便走了,今睢没注意陈宜勉,低头继续看手机。
实验室有个聊天群,这会正在聊导师下个月生日准备什么惊喜,今睢来实验室不久,却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很用心地参与大家的讨论。
陈宜勉抽完烟,让风散了散身上的味:“进去吧。”
今睢抬头,反应几秒,才轻声应:“好。”
第8章、遇见
今睢到家时今渊朝正在煲汤,屋里弥漫着浓郁甘甜的味道。她换鞋洗手,跟小时候一样扒着厨房的推拉门往里面望。
今渊朝是华清大学历史系的教授,是个很酷的老学究。汤煮的差不多了,他关火后先给今睢盛了碗,说:“早上听你咳嗽了两声,煮点儿梨汤润嗓祛燥。”
今睢吃东西挑,小时候吃碗清汤面,只吃花生油熟锅的。要是换成菜油豆油一般人吃急了都闻不出来,她反应大,吃一口就给吐出来。今渊朝不放心外人做的,只能一点点做给她吃,这些年被自家这个嘴挑的闺女□□得厨艺大涨。
今睢喝了碗热乎乎的梨汤,父女俩说了会话,今睢被催着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的今睢坐在书桌旁,却没有睡意,不知不觉想到傍晚的事情。
那会在餐厅,她和陈宜勉一起回了包间。周恒正原本在说话,见着他们一起,扬扬眉:“出去这么久,你俩单独开了个小会啊。”
陈宜勉坦然,说:“门口碰上的。”
今睢脸颊热着,面不改色地坐下。两人座位挨着,说话间其他人的视线都看向这边,不知谁起了个头,竟跟周恒正开起玩笑“恒哥,我看你要多个外甥媳妇儿了”。
周恒正笑吟吟地,觑了陈宜勉一眼,接话:“那我是挺满意的。”
…………
外面传来今渊朝提醒她“少看会书,早点休息”的声音,今睢猛然回神,抬声应着。听今渊朝不再跟自己说话,她才抬手,用手背贴了贴脸颊,不争气地叹气道,脸怎么又红了。
今睢把桌子简单收拾一下,像往常一样把今渊朝做的梨汤发到朋友圈,关灯睡觉。
今睢很喜欢发朋友圈,有时是实验楼前满地的落叶和晚霞,有时是今渊朝做的一日三餐,偶尔也会拍一拍试剂反应出的漂亮颜色。
孟芮娉被她朋友圈分享的动态,深深吸引住了。
这天中午,孟芮娉捧着手机纠结吃什么,随口问道:“斤斤,你上周吃的纸包鱼是哪家餐厅?看着很不错。”
今睢:“我爸在家做的。”
孟芮娉诧异:“好厉害。”顿了下,她失落地说,“还想着问你是哪家餐厅去吃呢。”
今睢笑笑,停下手里的事情,邀请她:“今天是来不及了。我让我爸明早买买条鱼,你明天中午跟我回家吃吗?”
“好啊。”孟芮娉开心地蹦过来挽着今睢的胳膊,嘴甜地夸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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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渊朝在教职工公寓的住处是学校早几年分配的,他不常住,偶尔中午过来睡个午觉。过去他为了照顾念书的女儿,住在市里的公寓。在今睢升入大学后,这处公寓才住得勤了。
有些年头的楼体看上去破旧,但围墙上爬满了蔷薇科绿植,每家每户的窗台上也装点着盆栽,十分温馨。
孟芮娉第一次去今睢家蹭饭,没空着手,知道历史系的今教授爱喝茶,便投其所好地拎了两盒茶叶。还没到午饭时间,孟芮娉便催促着今睢回家,说还能帮叔叔打打下手。
今睢被孟芮娉这可起劲儿弄得不好意思,刚说一句不用。孟芮娉却板起脸,说是不是怕她偷学。今睢无奈地轻叹,既然拦不住,便顺着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