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刚刚睡醒, 原本垂下的眼睑撩开了一条缝,惺忪地看着她:“宋太太贼心不死,嗯?”
什么呀,他该不会以为她要——
阮令仪瞪了他一眼,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够, 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松开, 我要起床了。”
宋斯年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半晌后, 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无情的。”
昨天?他还好意思提昨天。
说起这个阮令仪就想生气, 某人根本就是耍着她玩。
她见宋斯年还不撒开手, 干脆攀上他的肩咬住了他的脖子。
阮令仪本想下狠口泄泄愤, 可是这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她狠不下那个心。最后,她也不过用牙齿细细地磨了磨。
男人除了一开始闷哼了一声, 便没有再发出其他的声音。
等到阮令仪松口的时候,他的目光好像变得有一点点不同——像是在化不开的墨色中, 突然漾出了一点别的色彩。
他突然抱住了她,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用力。
朦胧中, 阮令仪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可是很快, 她就被放开。男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连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你该去上班了,阮医生。”
他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阮令仪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目光触及到墙上的挂钟后还是选择了闭嘴。她的确该去上班了,再耽误下去八成得迟到。
阮令仪匆匆起床洗漱,关上家门的时候,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唔,其实他应该挺行的。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或许刚刚就会是劳动人民反抗资本家的第一“炮”了。
关于婷婷的治疗方案已经重新被确定,现在只需要婷婷撑住,等到合适的肺源。吴许珍知道了阮令仪愿意承担婷婷的医药费后,执意要谢谢她。
但是阮令仪没有和她碰面,一方面是因为今天她有三台手术,另一方面,见吴许珍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今天她的第一台手术是一个微创,患者患有手汗症,需要在胸腔镜辅助下进行胸交感神经切断术。
手术难度不大,手术室内的氛围很轻松。
今天和阮令仪搭档的麻醉医生年纪比较大,孩子已经上学了。
她说以前自己总想着什么时候可以下班回家,但是现在,简直恨不得天天值班,因为回家要辅导孩子功课。
“我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孩子是我生出来的。”她看起来很是惆怅,“我这段时间血压都高了不少。”
巡回护士调侃了她几句,然后问阮令仪:“阮医生的父母肯定没有这样的烦恼吧?”
阮令仪听到他们提起自己,手上的动作没停,“不,我母亲一向觉得我很让她头疼。”
几人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阮令仪笑了笑,没有解释些什么。
大概所有人都只能看见她14岁考上大学,觉得她是天纵之才,可是没有人能看见她在背后付出了什么。
“现代社会和从前不一样,行行出状元,并不是读书好才有出路的。”
手术进入尾声,二助开始缝合伤口。
阮令仪一边指导缝合,一边说道,“孩子嘛,这个阶段,快乐一些就好了。”
鸡娃什么的,实在没有必要。
“也是,不一定要读书好,做个对社会有人的人就好。”
麻醉医生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也不敢逼孩子了,婷婷的例子还摆在眼前呢。”
今天的三台手术都非常顺利,阮令仪难得在天黑之前下了班。
算一算时间,乔岁和的飞机也该落地了,于是她让金韩送她去了机场。
阮令仪在接机口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乔岁和。她蹬着高跟鞋,穿着修身的吊带鱼尾裙,宽大的墨镜罩在脸上,看起来像是刚从哪个秀场上下来。
“姐妹!”
她远远看见了阮令仪,推着箱子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阮令仪肺里的空气都差点被她挤出来。
“行了行了,才多久不见,不必如此。”
“怎么不必如此?”
乔岁和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打量阮令仪,“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抱一下是应该的。只是——”
“只是我怎么觉得你黑了好多。”
阮令仪无语地扒下了她的墨镜。
眼前突然明亮,乔岁和讪笑了两声:“哈哈哈,不好意思。”
两人一起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
乔岁和一路叽叽喳喳地和她说着自己这段时间在伦敦的经历,一直到她看见阮令仪的车。
“哪来的车?”
乔岁和看了眼66666的车牌,又看了看金光闪闪的车标,“好啊,阮令仪,难怪背着我悄悄回国,原来这段日子我在国外劳死累死,你在国内劳斯莱斯啊。”
乔岁和知道阮令仪不会开车,已经做了好回来之后打网约车的准备,没想到她姐妹还真的是给了她一个惊喜啊。
金韩沉默着将乔岁和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中。
阮令仪懒得看她作妖——劳斯莱斯而已,她如果想要会没有?
她推着乔岁和上车,关上车门的时候才轻声道:“我老公的。”
说到这个乔岁和一脸“那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
“你们现在,感情还不错?”
阮令仪虽然有所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和宋斯年的关系,现在应该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吧。
乔岁和见状,从自己随身背的birkin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神秘兮兮地塞进了阮令仪包里。阮令仪想看,还被乔岁和摁住了手。
“回家再看,回家再看。”
好的,听起来是那个她不太想要的礼物呢。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进了市区里。
东城和伦敦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大多数国人骨子里都镌刻着对故乡的浓重情节,像是乔岁和,这个时候看东城堵车都觉得这座城市是可爱的。
她趴在车窗看了会儿外头,才转回来和阮令仪说话。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老公。”
乔岁和对这个人可太好奇了,毕竟从前在阮令仪口中可对他没什么好话,她都要以为她姐妹是不小心被家里人嫁了个煤老板。
可是一转眼,眼高于顶的阮令仪不仅回国说要和丈夫修好,现在还感情不错,可见这男人应该还是质量过关的。
“以后见到的机会不会少。”
宋斯年和谢嘉述关系不错,等到乔岁和和谢嘉述订婚,甚至结婚,以后有得是见面的时候。
想到这里,阮令仪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什么没有让家里人来接你?”
“我还不打算立刻回家。”
虽然回家是迟早的事情,但乔岁和现在有点想拖一拖,回家了那自然立刻要将婚事提上日程。
不过说实在的,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谢嘉述。她当初倒追他的时候轰轰烈烈,把人甩了的时候不留情面……现在她要和他订婚了,也不知道谢嘉述是怎么想的。
“你乔岁和还有怕的时候?”
阮令仪认识的乔岁和可是个海王,两条鱼前后隔了两分钟来找她她都能临危不惧,化解危机,现在倒是畏畏缩缩了。
这大概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吧。
乔岁和没有理会阮令仪的调侃,告诉她自己已经订好了酒店。
办好入住之后,乔岁和和阮令仪一起找了家网红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位置极好,就在CBD,靠窗的位置还能看见绘丰大楼。
乔岁和大概是太久没有吃到国内的甜品了,眼睛都不眨地点了一堆,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她的杨枝甘露在其中显得格外弱小和无助。
“小心急性糖尿病。”
阮令仪揉了揉眉头。
乔岁和根本不担心这些。
“你天天在国内山珍海味,自然是不知道我在外面经济倒退的苦。”她捻起一个雪媚娘塞进嘴里,“我不仅要吃,还要打包二十份回酒店。”
打包……
阮令仪突然想到了宋斯年,于是发了个微信给他。
【下班了吗?】
那头宋斯年过了许久才回了消息。
【还要一段时间,今晚可能要忙到很晚。】
总裁看起来光鲜亮丽,但是很多时候,下属们都下班了,他还得勤勤恳恳加班呢。
阮令仪支着下巴看了看菜单。她记得宋斯年不太吃甜食,但是对热带水果,比如芒果之类的还算偏爱。
于是她下单点了个芒果班戟,点了份她刚刚喝过的杨枝甘露,又零星选了几样其他的甜品。
乔岁和看她上一秒还在告诫她少吃点甜品,下一秒点了这么多,立刻翻了个白眼。
“你不怕急性糖尿病?”
“不怕啊。”阮令仪将自己点好的甜品装好,“我点给老公吃的。”
正在炫炸酸奶的乔岁和两眼一翻,瞬间觉得手中的甜品充满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阮令仪和乔岁和在甜品店门口分开,她拎着打包的甜品,到了绘丰。
阮令仪没有办过离职手续,之前的工牌也一直放在包里,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总裁办。
总裁办里灯火通明,加班的不止是宋斯年,还有苦哈哈的秘书们。
想到自己买得多,阮令仪让钱恒分了些甜品给其他人。
她数量选得刚好,分完之后还剩下一份杨枝甘露和一份芒果班戟。阮令仪犹豫了片刻,将杨枝甘露给了钱恒——没道理秘书们都有,钱恒这个特助却没有的。
阮令仪推开宋斯年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宋斯年正对着落地窗在打电话。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穿了件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了结实的小臂。
窗外是CBD璀璨的灯火,他睥睨脚下,看起来气势万钧。
他说的是法语,阮令仪听不真切。
宋斯年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看见是阮令仪,有些讶异。
他结束了电话,向她招了招手:“宋太太,想我了?”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偏爱》呢,还是开《玫瑰热吻》呢?【托腮】
还有专栏里的《驯服月光》你们要不要也看一下?是校园文。
第28章 宝贝
“没有啊, 是觉得你想我了。”
阮令仪走到宋斯年身边,将芒果班戟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所以带着 补给来看你。”
宋斯年生活自律, 从来没有在晚上八点之后进食的习惯,更别说是吃甜食了。可是宋太太亲自送了这小东西过来,他没有不吃的道理。
宋斯年打开了装芒果班戟的小盒子, 用附赠的勺子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那家甜品店虽然是最近靠着装修火起来的网红店,但用料很足,甜品味道也算是过关。
“好吃吗?”
阮令仪偏头看他,眼睛里亮亮的, 像是落着小星星, 等待表扬。
宋斯年看得好笑,也挖了一块, 喂到阮令仪嘴边。
阮令仪从前是有洁癖的, 但是现在这毛病已经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霍家寿宴上, 她喝了宋斯年的水开始的。
她张嘴吃掉了勺子上的班戟, 随即漂亮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这家店用料是很足不错,刚刚那一口,好多芒果, 但这芒果也太酸了吧,就离谱。
看她这样, 宋斯年倒是笑开了。
“好吃吗?”
这人真是,故意的吧!
她好心好意送吃的过来给他, 结果他竟然戏弄她!
就这态度, 还想她以后过来吗?
阮令仪合上班戟的盖子甩进垃圾桶里, 作势要走。
宋斯年倒也不慌,在她转身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阮令仪坐到了宋斯年的腿上。她想要挣扎,却被男人轻松扣住了手腕。
宋斯年含笑亲了亲她的唇:“还酸吗?”
嘶——
好点了吧。
阮令仪忽然觉得胸腔里的心脏鼓噪得厉害。奇了怪了,最近和他接吻,总会有一些超出控制的生理反应,明明之前都不会太明显。
虽然两秒钟之前阮令仪还想要负气离去,但是现在,她的理智好像回笼了呢。他们夫妻都吃到这么酸的芒果班戟,主要不还是她的责任吗?这东西说到底是她买来的。
“早知道把杨枝甘露留给你了。”
阮令仪叹道。
阮令仪第二天休息,今天晚些也没事。
宋斯年加班,她干脆也陪着。
宋斯年一边处理公务,偶尔和她搭话。
阮令仪一开始还很有精神,但没多久,困意就涌了上来。宋斯年正批复完一个文件,开口和阮令仪说了一句话,却一直也没有得到回音。
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小姑娘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宋斯年拿了西装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阮令仪在医院里呆了一天,身上染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她原本身上的玫瑰香混在一起,倒是也不难闻。
宋斯年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他走到办公室外,外头灯火通明,他的秘书和助理都还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候差遣。
“都回家吧,明天可以晚一个小时来上班。”
众人想要欢呼,却被宋斯年抬手制止,小姑娘还在睡着呢。
宋斯年交代完了事情,往回走的路上,无意间瞥见了钱恒桌子上喝了一半的杨枝甘露。
钱恒注意到了老板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个,原本该是我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独留下钱恒一个人凌乱。
老板娘不过是给了我一份甜品而已啊,老板你要不要这么计较。
阮令仪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等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